第80章

  当时祝申年跟她说了很多“道理”。她一句没听进去,最后只记得他说崔可可不适合和她一起玩,像周鸢那样家庭的孩子才是她的朋友。
  祝宥吟也没再交过朋友,直到遇到翁莉。
  他们在一起玩儿是因为志同道合,无关其他任何复杂的利益,她不愿意再次被祝申年介入,很长时间里都是私下里悄悄去找他们。
  可她没想到,这份宁静再次被打破。
  桌子上除了照片,还有翁莉和戴艾的个人信息。霎时间,空气像是被抽走,密封的环境使她又被那种窒息的感觉包裹。
  她脸颊微微发烫,迟疑着拿起桌子上的纸张。
  “爸爸,你不用去调查他们的,他们不是坏人,只是我的朋友。”
  “朋友?”
  祝申年的视线扫过她,语气平静,“我花那么多精力培养你去学琵琶,你倒好,天天跟这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打架子鼓?”
  祝申年说着又让助理拿出一份文件和一个包包。文件是她的成绩单,他把包包倒扣过来,里面掉落出了两包未开封的香烟。
  “这些是什么?”他厉声询问,“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你现在不仅撒谎还和那些人一起出去抛头露面的,这像话吗!你是祝家的女儿,别让人看了笑话!”
  “你翻我的东西?”
  祝宥吟不可置信地看向父亲,“就是因为我清楚,所以才会去打架子鼓。我喜欢这个乐器,他们也不是你口里的狐朋狗友。”
  祝申年此行过来,只是为了提醒一下她,可那不知这孩子居然会顶嘴反驳。他一瞬间冷下表情,“你觉得你没错?”
  “没有。”
  下一秒,她感觉自己的脸上扑来一阵风,那些纸张瞬间洒落在她的脑袋上。锋利的边缘划过她的侧脸,拉出了一道不起眼的小口子。
  苏阿姨和祝卉乐惊呼一声跑上前,“小姐。”
  “谁都别管她!”
  祝申年怒气溢出,“现在给我滚回家,好好反思一下!”
  当天晚上祝宥吟被带回了祝家,房间门落锁她又被关了禁闭。
  她坐在墙边看到月光透进来,长长的光束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那时候小小的祝宥吟会因为顶嘴不想练琴被关进房间,她坐在有光亮的地方撑着眼皮不敢睡去,因为害怕自己被黑夜吞噬。
  到夜深她会听见蔡淑和祝申年的争执声音,她把期望寄托于妈妈,可最后只听见沉重可怕的声响,接着一切又归于平静。没有人能救她出来,她只能一遍遍反思着自己的“错误”。
  等进入梦乡,还是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不同的是以前她会害怕,而现在她内心毫无波澜。只是身子被笼罩在月光里,她竟然觉得有些寒冷。
  错在她的某个行为忤逆了父亲,错在她没有严格遵守家里对她的要求和标准?都不是,错在她一直墨守这些莫名其妙的规训。
  禁闭的时候没有任何通讯工具和电子设备,能见到的人只有来送饭的阿姨。
  第二天阿姨把饭送进来,她故意留个窗户留了个口子。坐在桌边把食物塞进嘴里咽下去,然后喝掉汤。胃里有了食物,身上也渐渐热乎起来。
  午餐后,窗户玻璃被敲响,她走过去把窗户向上拉起来。
  祝卉乐的头探了进来,关切地问,“还好吗?”
  “没事。”祝宥吟一屁股坐到窗台边上。
  祝卉乐把一部备用手机塞进来说,“妈妈今早给我打电话了...但我没跟她说。”
  蔡淑这几日到其他城市办展览,正是忙的时候。
  “别让她知道。”
  祝宥吟赞同她的做法,撑起手臂接过手机。
  祝卉乐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告诉她,“我打听到了,那些照片是韩恩荣他妈给爸爸的!”
  “韩家的人?”祝宥吟蹙眉,从旁边摸出个小盒子,当着她的面取了一支烟送进嘴里。
  打火机轻响,烟雾笼起很快又消散在空气里。
  她白皙的指尖夹着烟,双脚一晃一晃的。突然就明白了昨晚祝申年说得“别让人看笑话”的意思。
  交朋友、打架子鼓这些事情原本没那么严重,可问题就出在他是从韩家人口中得知的,这就让事情的性质发生了变化。
  祝家最禁忌“家丑”外扬。
  “小、小心被发现。”
  祝卉乐看见她清冷的表情,一种强烈的割裂感涌上心头,此时的祝宥吟太陌生了,是她从没见过的模样。
  淡淡的薄荷味率先冲进鼻腔,祝宥吟吸了口小的。
  “他们都已经发现了。”
  她说着捏起烟看了眼,明明已经很久没碰过这玩意儿,怎么还会被他们翻出来?
  下午,祝宥吟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盯着阳光的痕迹,从墙壁到角落,时间在悄悄地行走。她发现自己没有小时候的耐心,也不想再在这个房间里待到开门的前一刻。
  她拿出手机,给李叙随发了一条消息。
  【我们提前出发吧】
  她把手机揣进兜里,再次爬上桌子打开了窗户,身子压到最极限的折叠姿态,她忍着疼痛把手挤出栅栏,脚尖率先踩到花台的边缘,着整个人以一种别扭的角度滑下去。
  她拽着铁杆子扶腰站起身,擦了擦折腾出的一身汗。
  回头看向这间屋子,她有那么一丝想笑。
  以她小时候的体型应该更容易翻出来。
  但她居然一次都没有想过要逃。
  她揉揉发紧的手臂,趁四周没人便偷偷溜出了祝家。
  毫无计划的逃跑从这一刻开始,祝宥吟以为自己会紧张,可事实上,直到她上了李叙随的车后心里只有隐隐地激动。
  因为没有护照,他们临时订了去北方的机票,她什么也没有,连棉服都是在机场买的。
  换好衣服出来,李叙随又帮她系好围巾。
  他一直没问祝宥吟为什么会决定临时出发,只是全程配合她,这会儿动作轻柔得不像话,直到指尖碰到她脸颊上的小伤口,他再也忍不住,“要出去玩了开心吗?”
  祝宥吟抬起脑
  袋,朝他露出笑容,“开心。”
  “开心那能不能跟我说实话。”
  “....”
  “发生了什么?”李叙随找人要来了创可贴。
  “唔也没什么,我打架子鼓的事情被我爸发现了。”祝宥吟被弄得有点疼,往后缩缩脖子。
  李叙随顿了一顿,指尖发颤却又不敢用力,把边缘粘合在她的皮肤上。“这里是他弄的?”
  “纸划的。”祝宥吟摸摸创口贴边缘,“不过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回去肯定少不了一顿骂。”
  “我陪你回去。”
  祝宥吟牵起他的手,“不聊这些,好好享受旅行。”
  他们的目的地是北方的一座小城市,这个季节的街道落满白雪,世界银装素裹。他们穿着厚重的棉服行走在小路上,她时不时去捡点雪玩,脸团子被冻得通红,李叙随见状伸出胳膊把她圈进怀里。
  “李叙随,给你捏了个爱心。”
  她仰着小脸,手里捧着心形的雪。一双盈着水雾的眸子让他觉得可爱得紧,握着她的手低头吻下去。
  温热的气息驱散寒冷,雪团掉落砸在两个人的脚边。
  这次出来得临时,李叙随也没打算去滑雪,就在各个景区里闲逛。第二天坐缆车上山的那段路祝宥吟异常兴奋,她趴在边上看着外面无尽的白皑皑,丝毫没有察觉身侧那道紧紧注视着她的目光。
  李叙随默默看着她,见她伸手在玻璃上画了一个爱心,于是也伸出手覆盖上她的手背,又从后背抱住她,“这也是送我的吗?”
  雾气成了水珠,顺着爱心的边缘滑落。祝宥吟靠在他怀里点头,“送你。”
  李叙随在旁边也画了个大爱心,“这是我的。”
  上到山顶已经是傍晚,大部分游客都已经开始返程。
  祝宥吟在夕阳下拉着李叙随跑了一大段路,两个人气喘吁吁站在了观景台上。
  “你看!”祝宥吟指着远处的余晖,兴奋地摇晃着他的手臂。
  李叙随拉了拉她的帽子,把她的小脸严严实实挡住。
  “好看。”
  “别看我。”祝宥吟噘嘴,往前靠在撑着栏杆边。
  “你好看。”
  他把脑袋放在她的肩膀上,懒洋洋地撑起一个笑容,“好玩吗?”
  “好玩!”祝宥吟扬起头,目光看见远处的一群飞禽,翅膀大张盘旋在空中。她拉住李叙随的手,“我想去更远的地方。”
  “哪儿?”
  “比这更远更漂亮的地方。”
  李叙随嗅到祝宥吟发丝间的香味,轻轻动了动喉结,“去哪儿都行。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地方我们没有到过呢。”
  “你想去哪儿就尽管去,别把我落下就行。”
  祝宥吟回头,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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