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她还不至于到无家可归的地步,也永远不会无家可归。
  李叙随正欲说话就听见她电话响了。
  祝宥吟一看,是祝金妮。
  她接起来,对方关切的声音就响起来,“柚柚,你去原城了?衣服带够了吗?”
  祝宥吟从小和姑姑的感情好,和她聊了好大一会儿才挂断电话,心情也好了些。
  转头发现李叙随还坐在沙发上,她开始赶人,“我想休息了。”
  李叙随盯着她瞧了会儿,最终站起身,“锁好房门。”
  “知道了。”
  直到人离开,祝宥吟才从口袋里翻出烟盒,取出一根,走到窗边,从上往下看到李叙随迈着大步子上了停在路边的车里。
  黑色的车子伏在黑夜里,红色的尾翼亮起来,迟迟不见动静。
  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也懒得管。
  她挺讨厌李叙随的。
  他总是能一眼看穿,撕开虚伪的表层,把那些真相朝她抛出来。李叙随总是能轻松说出那些她不愿意承认的事情。
  大过年的,祝家人把她扔到了这破地方,而董芳这个亲妈似乎从来也没有挽留自己的意思。
  祝宥吟烦躁地闭上眼,把烟捻灭在烟灰缸里。可过了一会儿,她往外看了眼。
  李叙随把车开进了酒店的停车场。
  第二日上午,董芳和亲友们带着老人的骨灰去了墓园。
  祝宥吟早已抱着一束菊花站在大门口,穿着深色外套,矗立在寒风中。她身后还站着个人,同样一身黑,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这位是……”董芳问。
  祝宥吟看了眼大早上就在房间门口等着自己的李叙随,“我的朋友。”
  能带来这种场合的朋友,关系肯定不一般。除了董芳,亲友们和祝宥吟都不太熟,加上这男生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大家都没敢深究,只是多看了几眼李叙随。
  祝宥吟对葬礼的流程不算陌生。当年祝家爷爷去世的时候,她认真地参加完了隆重的告别仪式。
  可这次不太一样,整个过程都是董家人一手操办,没有复杂的流程,只是亲人在墓碑前悼念。
  牌匾上是一张老人的照片。家属的名字按顺序刻在上面,从子女辈到孙辈,唯独董芳夫妻俩后面没有名字。
  墓园里很安静,有个叔叔时不时抽泣,祝宥吟站得远,被一阵风吹得哆嗦了一下。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菊花,无聊地数起花瓣的数量。这场悼念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甚至感觉有些不耐烦。
  照片上的老人亲手将刚来到这世上的她送走,命运弄人,因为被祝家收养,她过上了比董家每个人都好的生活,而现在她也算是送了他离开这世界。
  祝宥吟心中其实没有怨恨,但有抵触。她犹豫片刻,准备上前时,被身边人按住。
  “在这儿待着。”
  李叙随拿过她手里的花,大步走到墓碑前,就站在董家人身边,自然得像是悼念自己亲人一般,弯腰把那束花放在牌匾前。
  风一下变得和煦,冬日的暖阳洒落,光斑铺在他深邃的面容上。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单手护住烟支用打火机点燃,猩红的烟头忽明忽暗,放在了台阶上一点点燃烧。
  他站在老人的墓碑前,低头浇了两杯亲戚准备的白酒。
  祝宥吟看着他的背影愣神,如果没
  看错的话,那打火机好像是她的……对,就是她的,李叙随又不抽烟。
  她没机会问,因为董家人老是找他搭话。
  也不知道再聊什么,李叙随抬着脑袋,面无表情却事事回应。
  “他挺健谈。”董芳抬着热水递给她,也同样看向李叙随。
  祝宥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嗯了一声。捧着热水,倒也没那么冷了。
  吃完饭董芳和高至竹临时起意准备晚上回一趟老家,于是邀请了站在门口的两个人。
  “一个多小时车程,也不算远。不过我们今晚要在那边住一晚,你们看想不想去?”
  祝宥吟点头,“去。”
  董芳笑了笑,“那你们先回酒店收拾一下,我们四点出发。”
  李叙随可没心思去什么乡下过夜,可见祝宥吟答应了,又只能不情不愿地陪着她回酒店收拾东西。
  他忍不住问,“你去过那个地方?”
  “没有。”
  “那确定要去?在那里过夜。”李叙随想劝她,“乡下条件不好,你有没有问过他们住哪儿?有酒店吗?还是住他家?可以洗澡吗?”
  “村里怎么可能有酒店。”祝宥吟听见他絮絮叨叨的声音,停下了脚步,“我也没让你跟着去啊,你要是嫌弃就赶紧走。”
  “我没嫌弃。”
  李叙随不满地哼了一声,“我怕你到时候休息不好。”
  她可没那么矫情。
  祝宥吟进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东西。李叙随见她那么坚决,也就妥协了。
  两人各自收拾好,在酒店的停车场与董芳夫妇会合。李叙随要去开车,高至竹在早上就瞧见他那辆汽车,赶紧叫住他,“有小段山路,你车子底盘低,经不起造,坐我们的车吧。”
  他们的车是一辆白色长安之星,高至竹在这座小城里开了家超市,平时就是用它进货。
  李叙随表情变了变,问祝宥吟,“你司机呢?让他过来。”
  她耸肩,“让他休息一天吧。”
  说完在他拒绝前上了车。
  李叙随屈腿弯腰也坐了上去。
  后排用来拉货因此只留了两个座位,他没坐过这种车,一上来后就四处打量。最后发现祝宥吟在看自己,“你不用跟着来的。”
  他没说话,镇定自若地看着前面。
  前半段的路不难走,就是弯道太多,一车四个人随着车身摆动而左右摇晃。
  董芳夫妇在前面讲着话,后面两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特别是祝宥吟,为了不晕车,她强行闭眼入睡。而李叙随胃里也在翻腾,倒不是因为路途崎岖,这种山路他以前跑山的时候经常走。
  只是因为这车里有股蔬菜的味道……
  他抵着眉心,也不知道跟着来受罪的意义是什么。
  过一会儿,看见祝宥吟小脸煞白地闭着眼睛。他坐直身体,扶着她的脑袋,把她靠到了自己怀里。
  又感觉到她的抗拒,李叙随压低声音,摸摸她的脸颊,“乖一点,这样舒服。”
  到了目的地,他们迫不及待下了车。
  祝宥吟喝了口水缓过来,立马给司机发消息,让他明天来接自己……
  夜晚的乡间很寂静,老房子是二层小平房,院子里种着很多植物,董芳一遍开灯一遍拨开蜘蛛网,和他们解释,“这房子是我拿钱回来盖的,老头以前看不起我是女孩,等我盖好房子又死乞白赖地住进来,啧,不说他了。”
  她回头看看两个城里小孩,一个穿着羊绒外套,乌黑的秀发被裹着粉色围巾里,好看的小脸左右观察;另一个冷着表情,身上是黑色短款棉服,背着单肩包,双手插在裤兜里姿势随意。
  他们站在原地,一前一后,没特意打扮但都精致得不像话,只是脸上都有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的无措感。
  董芳扬扬脑袋,“条件不好,你们别嫌弃啊。”
  祝宥吟在打量这房子,“挺好看的。”
  高至竹收拾出两间干净的屋子,把他们带上二楼,“今天匆匆忙忙过来都累了吧,快去休息。床单都是新的,洗漱用品也给你们准备好了。”
  祝宥吟向他道了谢,进了自己的那间屋子。
  关上门,她才有时间放松下来。
  就像李叙随说的,这没有地方洗澡,条件不好,共用一个卫生间,屋子里还没有暖气。
  她洗漱完躺到床上,呈大字形状。
  闭上眼,放空了自己。
  忽然又想起自己带了蒸汽眼罩。
  祝宥吟起身走到桌子边,翻起自己的挎包夹层,刚拿起眼罩就看到地上有只小蜘蛛。
  靠!
  她心中大骂一声!迅速手脚并用爬到床上。
  床被踩得咯吱响,她把旁边的椅子“啪”地推倒在地上,精准砸死了蜘蛛。
  祝宥吟试探地往下一看,什么都没有。
  刚松口气,门口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祝宥吟怎么了?”
  “我没事。”
  “你先开门。”
  李叙随是听见隔壁的叮叮咚咚的声音才过来的,敲门她也不开,情急之下猛地将门把给扭了下来。
  门一打开,就把祝宥吟从头到尾看了一圈。 “没事吧?”
  发现椅子倒了,又走过去扶起来。
  祝宥吟看了眼坏掉的门把,无奈道,“能有什么事……那里有个蜘蛛尸体,你去帮我处理了。”
  李叙随挑眉低头,果然看到了尸体。他环视一圈,找来个废纸板迅速把蜘蛛扔去垃圾桶里,又抽纸把地面擦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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