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宥吟,你在外面?”付岸听见动静,也没直接问。
“在家,阿姨在帮我收拾屋子。”祝宥吟抬着杯子坐到了院子里,冷风一吹,杯子里的热气往脸上扑来,拢着她的脸像一团雾。
她主动说起这事,“姐姐房间太小了,所以卧室要重新设计,我们得暂时搬到客房。”
付岸回忆祝宅院子的结构,有些惋惜,“那岂不是要把你的琴房划出来?”
“对,不过妈妈把小花园留给我自由支配了。”
付岸哦了哦,小花园是靠外侧的开放式庭院,他安慰,“那边宽敞,以后练琴也方便。”
祝宥吟盯着院子里的叶子掉落的银杏树,听到他这不痛不痒的话,浅浅停顿了几秒,“可我还是有点难过。”
付岸气愤蔡淑的做法,可想了无数种安慰的话,他都觉得无力,于是转移了话题,“你别想太多……圣诞节我带你出去玩。”
下午,他特意开车来了趟祝宅,帮祝宥吟换房间。
祝卉乐同样也在收拾东西,她没让阿姨帮忙,自己整理着常用的书本,正好看见花园里坐着两个人。
冬日暖阳洒在草地上,祝宥吟和付岸的影子靠在一起。妹妹直视着前方在说着
什么,而付岸则一直盯着她。
祝卉乐动作一顿,忽然想起祝申年早上跟自己说的话,“我们和付家关系很好,付岸和你年纪差不多,你试着多和他接触接触。”
她知道家里和付家有婚约,但没想到这个事儿会落到自己头上。她忍不住问,“可付岸和妹妹好像…”
祝申年打住她的话,“他们只是玩得好的朋友。”
这是什么意思她很清楚,父亲的话她也不敢反抗。直到傍晚付岸离开后,她才走出房间。
外面空空荡荡的,阿姨们在花园整理今天打扫卫生留下的垃圾。祝宥吟从隔壁房间出来,看到她站着一动不动,走过去晃了晃手,“姐姐?”
祝卉乐回神,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祝宥吟没察觉她的异常,“我明早还有课,今晚就回宿舍了。”
“哦、哦好。那你怎么回去,夏叔送你?”
“我自己开车。”
“那你注意安全,到了跟我说一声。”祝卉乐扬起笑容,努力像个姐姐一样叮嘱她,又忽然想起第一次相见的情景,那时候自己简直不敢直视这个妹妹。
那天祝宥吟十八岁的生日,她穿着华丽的礼服,头发上戴着生日专属的水晶皇冠,像小公主一样从台阶缓缓走下。她亲密拉着自己的手,甜甜叫了声姐姐。
听说妹妹温顺听话,长辈们都喜欢。回家以后,祝卉乐一直隐隐觉得自己有压力,她们共处一屋檐,以姐妹相称却不熟悉。祝宥吟就算不是亲生的,但也是在父母身边实实在在生活了十多年。
祝卉乐看着她的背影,悄悄叹口气。
出了祝宅以后,祝宥吟并没回学校,而是开车去了璃院。
工作室里有两间卧室,一间空着,另一间是翁莉和戴艾的,但他们只是周末会过来住两天,明天周一,这会儿他们刚离开,和祝宥吟错开了。
工作室一进门能看到巨大的落地窗,玻璃延伸至屋顶,墙上挂着吉他,地上放着钢琴和架子鼓,就是他们平时玩乐器的地方。
旁边小客厅里的沙发是戴艾买的,他觉得坐得舒服就花了两个月工资买下,说以后搬家也要把它带走。
祝宥吟靠在上面,摸了摸皮质的靠背。
确实舒服。
歇了两分钟,她便独自一人坐在电鼓前,戴上耳机,投入到激烈的音乐中去。
她数着鼓点的重音,镲片震颤着,任由着汗水顺着脊柱滑进衣领。
直到满身是汗,才停了下来。她仰起头靠在椅子边缘轻轻喘息。很久没有这样发泄过,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回呼吸的节奏。
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都过去了一个小时,她抽出纸巾擦干额前的水渍,把东西收拾整理好。
掐着宿舍门禁时间,抱起衣服关门离开。
璃院院子里安安静静,夜灯照在草地上,有小飞虫从光线下掠过。没走两步,院子的电动大门忽然发出声响,缓缓往两边打开。
一束刺眼的灯光照过来,接着黑色跑车驶进来。
车里的李叙随单手打着方向盘,往前的瞬间瞥见西侧屋子前的一团影子,他低咒一声,轻踩刹车停了下来。
那影子动了一下,长长的碎发被风吹起。
大半夜的,穿着单薄毛衣的祝宥吟出现在他眼前,李叙随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他把车停好,迅速下车。
祝宥吟还站在门口。
“你怎么在这儿?”他站在车边问。
他这硬邦邦的语气,让祝宥吟不舒服。她没有回答,只是吸吸鼻子转身。
李叙随大步迈过去,双手将她拦住,“我跟你说话呢。”
祝宥吟掀起眼皮,慢吞吞说,“这边你已经租出去了,我不能来么。”
李叙随蹙眉,将她打量一圈。
扎着的头发已经散了很多,碎发垂在肩侧显得她的脸庞尤为小,她手里提着外套和包包,身上只有件毛衣笼罩着。
短短一秒钟,周季伦说的那些话在脑海里涌现。什么重新装修房间、让祝宥吟让出地盘……
明明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会儿却让他心里发躁。
李叙随盯着祝宥吟红彤彤的鼻尖,沉着脸一字一句问,“祝宥吟,你不是被赶出来了吧?”
她要是点头。
李叙随想,他保不准会笑出声。
不过,她最好不要点头。
今天那么冷,他可没心思做一个刻薄的人去嘲讽她。
第10章
自从之前警告过东侧工作室的翁莉和戴艾平时要小点声以后,除了周末偶尔能看到那边亮着灯,其他时候很安静。
大多时候是李叙随独自住在璃院里,他一般回来得都很晚,今天刚回到家,突然看见个人影,还是不常出现在这里的祝宥吟,他眼皮跳得厉害。
气温很低,所有的情绪都穿不过那层雾。
问完话,女生没说话。
这副犟骨头的样子,把李叙随气急了,“问你话呢。”
李叙随越想越来气,他直接抬手捏起她的下颌,“你不是最会哄他们了吗?”
“谁跟你说我被赶出来了。”
祝宥吟被迫仰头看向他,眼睛里的水汽泛着微弱凉意。顺势拍开他的手。
“那你大半夜地跑来这干嘛?”
李叙随问完,蹙眉看了眼她单薄的衣服,又扯着她的胳膊把人带进屋子。
门合上,暖气烘上身,她脸颊红了一点。李叙随也就耐着性子等她说话。
祝宥吟靠在桌子边上,“李叙随,以前没发现你那么爱多管闲事。”
这熟悉的语气,让李叙随莫名放松下来。他垂下眼皮,看了眼她。
毛衣松松垮垮开了颗扣子,露出雪白的肌肤和若隐若现的锁骨。她本来就是高个子,一双长腿往前伸,露出纤细的脚踝。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水果甜味,是她身上的味道。
喉结不自觉滑动一下,李叙随移开眼睛,抬手插进头发里揉了揉。
真是犯蠢了,谁会赶祝宥吟出来啊。
她只需要抿起嘴角,露出一点可怜的表情,那些人就会去心疼她,怎么可能赶她。
李叙随俯身,直视着她一双狭长的冷眸,随后缓缓眯起眼,故意说道,“我还不是担心你嘛。”
他又笑笑,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听说,你家都开始重新装修了,我担心你,怕他们连间房子都不给你留,怕你流落街头。”
他的语气扬着,语气夸张。祝宥吟不作声,套上大衣,把围巾系好。
其实在前些天,她确定了有要重新装修祝宅卧室的计划后,便找到蔡淑,主动提出要把自己的琴房让出去。
按风水师的建议,如果要扩大祝卉乐的卧室,就只能把自己的琴房腾出来。而父母正为这事计划,听到这话,直夸她懂事听话,拍板决定开始设计装修。
她不喜欢在家里练琴,那间琴房对她来说可有可无,可外人不知情,只觉得祝家夫妻偏了心。还有李叙随这样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人,趁机来讽刺她两句。
她扬起头,“用不着你担心我。”
李叙随哼笑一声,略带着嘲意,“你最好是不会被赶出来,别过两天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我这里可不收留丧家犬。”
祝宥吟咬起牙关。
丧家犬?
这人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我就算没住的地方,也不会来这儿的。”她说完就抬脚离开,关门之前,又回头,“我的事,你管不着。”
院子里的灯光亮起又暗下。
她浅色的身影穿过璃园花园的小路,最终消失在门口。
李叙随迟迟才收起视线。
他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