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祝宥吟很乖,包括今晚亦如此。
  她捧起碗凑到了嘴边,在祝申年的注视下喝下一口,可下一秒她开始控制不住地干呕了一声,接着就剧烈咳起来,双目被刺激得通红。
  眼泪簌簌流下。
  “咳咳——抱、抱歉……”
  全家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付岸一脸担心,姑姑祝金妮赶紧抽纸递给她,“哎呀这是在干嘛呢!没事吧柚柚?”
  祝宥吟被呛得厉害,弯下腰咳嗽,眼泪也止不住流。蔡淑见状立马起身,走到她身边关切地帮她抚背。
  “妈、妈我没事,咳咳……”
  “咳咳、对不起,我还是不习惯这汤的味道……”
  祝金妮听见她这话,心疼极了,“不想喝就别勉强。”
  祝宥吟可怜巴巴地道完歉就扶胸口去了厕所,祝申年看见她颤颤巍巍难受的背影,没想到女儿反应会那么大,摆摆手,“把这碗汤撤了。”
  祝宥吟进了卫生间,关上门把担忧的声音隔绝在外。
  喘息片刻,终于缓过来。
  抬头,看到镜子里自己的小脸是涨红的,眉眼泛红可怜至极,完全是一副难受的模样,可眼神里却没有一点情绪。
  她用棉柔纸巾慢慢擦去泪珠子。
  明天肯定要水肿了……
  她边擦边想,在卫生间里磨蹭了很久,
  等她出来,保姆苏阿姨把她叫到了廊道。
  “小姐,没事吧。”
  家里的佣人从小看着祝宥吟长大,刚才那一幕可把他们心疼坏了。
  “我没事苏阿姨。”
  灯光暗下,阿姨又神神秘秘说,“太太这几天让人去收拾了客房,我听太太的意思,好像是要重新布置这宅子。”
  “苏阿姨,你听谁说的?”
  “我那天打扫卫生的时候听见太太打电话。”
  祝宥吟嗯了一下。
  “诶。”
  苏阿姨拦住她,满是皱纹的脸上有些不安。
  “好像是找了一位老先生算过,说宅子的格局需要调整,让乐乐小姐的屋子更宽敞一点。这样的话,只能将你的琴房分走了。”
  苏阿姨说这话,是在提醒祝宥吟。
  祝老爷子的遗产分配是将老宅留给小儿子祝申年一家。住宅后院现在是祝宥吟和祝卉乐两姐妹住的,带大琴房的是祝宥吟的屋子,旁边独间是祝卉乐的。
  老宅按规矩是不能动工修建的,可蔡淑专门找风水先生看过,是铁了心要为大女儿重新划分房间布局。
  “我知道了。”她点头。
  苏阿姨走后,她无意看到玻璃里自己的模样,从发丝到脚尖都是精心打理过的,衣服是长辈喜欢的法式连边衬衫,下面是同色系的长裙。
  她盯着镜子看了一半天,末了收起目光。
  家宴结束,付岸就告别祝家人准备回去,祝宥吟去送他,取下外套披上同他一起出了门。
  祝申年见状,让秦阿姨把手里的袋子递给祝卉乐,“乐乐,去送送付岸。人今天还把你接回家。”
  祝卉乐没动,他重复,“去啊,你妈妈做的这个点心也给他。”
  父亲再三催促,祝卉乐只好拎住袋子,犹豫着往外面走。
  付岸的车已经被开到了门口,他从管家手里接过钥匙,“下周降温,多穿点儿。”
  “你也是。”祝宥吟笑笑。
  “下周咱们出去玩两天?”
  祝宥吟点头答应。
  晚风吹在两人之间,好像有暧昧的情愫丝丝缕缕缠绕,付岸觉得自己心跳快了,就只是普通的交谈,他都有些难以控制。
  “宥吟,我们……”
  “咔——”
  屋子大门打开,打断了付岸的声音。
  祝卉乐冒出个脑袋,瞧着两人,“爸爸让我给你的,妈妈做的点心。”
  付岸看到她手上的东西,“叔叔阿姨太客气了。”
  祝卉乐把袋子递过去,“今天谢谢你载我回来。”
  “反正我要接宥吟,顺路捎上你,不用客气。”付岸看了眼祝宥吟,语气柔和,“行了,进去吧,外边冷。”
  两个女孩目送车子走远。
  等花园里安静下来,祝宥吟才扭头看到搓手的祝卉乐,“冷吗?进去吧。”
  祝卉乐出来没穿外套,鼻子都冻红了,连忙和她一块儿进了屋子。
  这顿饭吃得不算愉快,祝宥吟第二天就回了学校。临近琵琶大赛,蔡淑催着她回去练琴。
  整个十一月,她几乎天天都泡在琴房。
  练到傍晚出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这个点校园里人不多,天冷气温低,大家都只想宅在宿舍里。
  祝宥吟背着琴独自走在路上,刚走到食堂门口,就听见隐隐有轰鸣声传来。
  一辆轿跑驶来,四周掀起小片哗然,前面的一些男生更是惊呼,双眼放光。
  车子开得不快,流畅的灰色车身加上泛红光的尾翼抓足了眼球。车子顶着三叉星logo不急不缓地驶过,刮起一阵小风。
  祝宥吟的刘海也飞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蹙眉,车子便突然停了下来。
  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在学校都这么高调的人,整个京桉也就只有李叙随了。
  车门打开,修长的双腿先伸了出来。
  李叙随的夹克没拉拉链,胸前挂着银色吊坠,摇摇晃晃,迈着步子朝自己走来。
  这副样子,看上去病已经全好了。
  祝宥吟眼看他越来越靠近,站在了自己面前。她左右看看,后撤一步。
  李叙随俯视着她,直白又强势地开口询问,“在学校也要装不认识?”
  四周有人在打量,祝宥吟转开脑袋,冷声回答他,“不是装,是本来就不认识。”
  李叙随听出她语气里的火药味,觉得这话好笑,就真笑出来了。
  “谁又惹你了?”
  她问,“有事吗。”
  李叙随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没事就让道。
  确实没什么事,只不过是因为祝宥吟越是想撇清他们的关系,自己就越是想逗她。
  他耸肩,把路让开。
  “阿随。”
  霍谷彦从食堂出来,抱着足球走到李叙随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跟谁说话呢?”
  李叙随收回视线,把车钥匙扔给他。
  “开车。”
  霍谷彦夹着球上了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后把烟抽了一支塞进嘴里,“刚那是个女生吧?”
  李叙随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嗯了一声。
  “谁啊。”
  霍谷彦来了兴趣,对着窗外吐了一口烟圈,“啧,所以今天是来接我还是来……”
  李叙随抵在车门边的腿抬了抬,打断他说话的声音,“烟掐了。”
  李叙随不抽烟,也闻不得烟味。
  女士烟除外。
  霍谷彦打趣几句,灭了烟,发动车子驶出校园,一路开向城郊的汽车俱乐部。
  10米高的大厂房里挺满轿跑,顺着水泥台阶向上是个巨型露台,木炭烧成火堆,驱散冷风,零零散散的人坐在吧台边。
  “阿随谷彦,你们来了。”
  霍谷彦先走过去,搂住俱乐部老板兆格的肩膀,“老兆,我车呢?”
  兆格指了个方向,一辆崭新的大牛伏在黑暗里,“开着走吧,下次别让阿随去接你了。”
  李叙随坐在皮沙发上,跷着脚玩起手机。
  霍谷彦以为他在和谁聊天,凑过去却发现……他在玩数独。
  “阿随。”霍谷彦凑上来,盯着李叙随俊朗的脸庞瞧了半天,“刚那姑娘到底是谁?”
  一说到李叙随和姑娘,几个人都兴奋了,七嘴八舌问是谁。
  他们这群人有留在京桉念书的,也有在国外留学的,个个喜欢玩车,平时没事就在俱乐部里聚。毕竟从来都没听到过李叙随和女孩子有过瓜葛,他总是孤身一人,大家就东一句西一句,话题越说越远。
  有人说急了,价值不菲的洋酒瓶还被挥翻在地上,兆格不以为然,叫保洁阿姨来打扫干净。
  李叙随站起身没搭理他们。
  在别人眼里,他们这群人就是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也难怪祝宥吟不愿意和自己扯上关系。
  所以,他俩有什么关系?李叙随觉得这得问祝宥吟。毋庸置疑的是,他们很久之前就不对付。
  回忆起他们刚认识那会儿的事情,是祝宥吟才刚上高中的时候,
  一个在冬天傍晚的晚宴上,她抱着琵琶走下台阶,夕阳洒在她的裙摆上,拖出长长的余晖。在祝申年的引导下,她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祝申年的养女?”
  “是啊,真漂亮。”
  坐在最前面的李淮竹只是看了眼那姑娘,扭头盯着旁边因为去滑雪而折了手腕的小儿子,“今年别再去滑雪了。行之,看好你弟弟。”
  李行之颔首,“好的。”
  李叙随那时候也才十六七岁的年纪,气性大,看着把自己受伤的事情给出卖了的亲哥一副老成严肃的样子,忍不住冷嘲,“假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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