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姜蜜儿气得直跺脚:“还不是侯爷?他怕未婚妻误会,非要避嫌!”
“未婚妻?”吴碑想了想,“我在侯府这么些年,也没听说侯爷有婚约啊。”
嗯?姜蜜儿愣住:“太夫人亲口说的,她还说我要一直男子装扮,以免流言蜚语……”电光火石间,她悟了,登时大怒:“合着太夫人觉得我来侯府当差,是要勾引陆沉舟吗?!”
吴碑连忙捂住她的嘴:“我的小祖宗,这里可是镇北侯府!”
“侯府怎么了?”姜蜜儿边挣扎边嚷嚷,“是他们非要留我的!”
吴碑急得手忙脚乱,生怕这小祖宗闹出大动静,谁料姜蜜儿却是突然安静了下来。他手一松,姜蜜儿一脚踢翻旁边的花锄,拔腿就跑。
“你上哪儿去?!”
姜蜜儿埋头狂奔,她可咽不下这口气。
也是巧,陆沉舟今日休沐,姜蜜儿跑到怀壁居的时候,他还是在老地方批公文。听到响动抬眼,陆沉舟眉心的川字印还没有消去,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阿戟小跑了过来:“姜大夫这是怎么了?”
姜蜜儿却不理他,盯着陆沉舟直喘气。她杏眼圆睁,胸脯剧烈起伏,也不知是跑的还是气的。好半晌,她才憋出来一句:“我要给你行针。”
“不可。”陆沉舟眼皮都没抬。
姜蜜儿嗤笑一声:“怕未婚妻误会?”
眼看陆沉舟的眉心越拧越紧,阿戟连忙打圆场:“我家侯爷哪儿有未婚妻呀,他连小姑娘的手都没碰过。”
陆沉舟凌厉的眼风扫了过来,阿戟觉得自己脖子凉凉。但他为了自家侯爷,依旧头铁地补充:“还不是怕您情郎误会嘛。”
姜蜜儿一愣:“我哪儿来的情郎?”
阿戟道:“就前几日,在半日闲茶楼。”
“那日你也在茶楼?早说啊,我引荐我哥给你认识。”
陆沉舟的眉心微动,道:“姜玉竹?”
姜蜜儿梗着脖子:“侯爷还管我见不见家人?”
原来是搞错了,阿戟默默地缩回脖子,小声嘟囔:“姜大夫今儿个脾气可真大。”
换你被人暗戳戳编排心怀不轨试试?姜蜜儿心里委屈,但她也不敢真的指着太夫人的鼻子骂呀。她现在只想快些治好这位讨厌的凶侯爷,然后卷包袱走人!摸出随身的针灸包:“现在可以行针了吧?”
“可以可以!”阿戟连连点头,“您要什么?我来准备!”
但陆沉舟依旧端坐如松,阿戟哭丧起脸,也不敢动了。
姜蜜儿啧啧地摇头:“侯爷不会怕疼吧?吴叔叔下针稳当,我这半吊子手艺可没个轻重,若是扎重了……”
话音未落,陆沉舟已起身往内堂走,袍角带起的风刮得石桌上的文书哗哗响。
姜蜜儿冲阿戟飞快地使眼色:“穿着里衣就行。”
这还是陆沉舟生平头回在女子面前脱得只剩月白中衣,肩背绷得比点兵时的甲胄还挺,活像块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青石板。
姜蜜儿靠近他,身上的甜香一缕一缕地漫散过来。陆沉舟不由地想起了蜜饯,舌根泛起潮气。
谁料刚碰到他的肩井穴,姜蜜儿就嫌弃地直皱眉:“侯爷这样不行的呀,太硬了,你别紧张。”
她指尖凉津津的,用的是三分巧劲,偏在陆沉舟感觉里比千钧还重。像春溪融雪,漫过岩滩沙砾,又似细藤攀壁,箍得人心慌。这感觉从肩颈一路麻到尾椎,连藏在中衣下的皮肤都跟着发烫。
她的手指滑过三阴交,陆沉舟忽觉一尾灵蛇顺着腿弯直钻到心尖,他忍不住抬手摁住她:“够了。”
姜蜜儿眉头紧皱,下意识地就拍了一下他的手:“刚松下来,你别闹。”
这位爷的肌肉太紧了,针都扎不进去,说不准正是这个原因,吴叔叔的针灸才没奏效。
陆沉舟见她十分认真,仿似在她眼里,自己与大街上随意拉过来的人没什么两样,心下突然有些莫名的空荡荡。那股子酥麻痒意,也随之消散。
“这是快针,会有些疼,略忍忍。”说罢,姜蜜儿迅速落针,快如闪电。陆沉舟什么伤没受过?此刻就仿若蚊虫叮咬,完全没感觉。
“好了,麻烦侯爷趴着。”她在枕骨下方寻到了安眠穴,配着风门和肝俞穴,三针齐下。
陆沉舟感觉一股热气顺着脊柱缓缓地烘了上来,困意就像浸了酒的棉絮,慢慢地裹住紧绷的神经。
姜蜜儿朝阿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蹑手蹑脚地退出内堂。走到凉亭处,他俩才敢放声交谈。阿戟迫不及待地道:“侯爷多少年未歇过午晌了!姜大夫,这是起效了?”
姜蜜儿颇为自得地端起茶盅抿了一口,也学着陆沉舟那般惜字如金:“八成。”
“您可真是再世华佗啊!”
姜蜜儿瞬间破功,俏脸微红地挠挠鼻子:“不至于啦,就刚刚好对症。”
鬼知道为何这男人偏生吃她这手?连吴叔叔的针药都撬不动的顽固症候,偏在她面前服帖得像只打盹的大猫。
毕竟是第一次午歇,姜蜜儿进去起针时,陆沉舟已经醒了。他此刻心情大好,头脑无限清明,连阿戟那张跳脱的脸,都能瞧出几分稳重来。
“不错不错。”姜蜜儿一脸老怀安慰,“这针法也不宜频繁,我过几日……”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陆沉舟扭头,见她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磨磨蹭蹭地后退,摸到一把椅子就坐了上去。
阿戟还沉浸在喜悦里,追问:“过几日怎么了?然后呢?”
姜蜜儿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再来,过几日我再来。”她左后看了看:“阿戟,你有披风吗?我有些冷。”
冷?阿戟看向窗外的艳阳高照,大脑一时有些转不过来。陆沉舟道:“拿我的披风。”
姜蜜儿也顾不得许多,披上就走。
阿戟困惑:“姜大夫这是怎么了?”
陆沉舟也透出几分迷茫,他鼻子微微皱,眼神突然变得锋利如刀,钉到姜蜜儿方才坐过的圈椅上:“有血!”
阿戟惊慌失措:“姜大夫何时受的伤?”
第7章 先溜了
如今的姜大夫,那可是侯爷的安眠良药呀!阿戟刚要说话,却见自家侯爷像阵风一样追了上去,就,根本看不清。
“姜大夫请留步。”
姜蜜儿头也不回地疾走,此刻已经到了月洞门处。听到陆沉舟的声音,她脚步不停,只高声道:“我明日再来!”
她越急,陆沉舟就追得越紧。到底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大将军,一把就钳住了姜蜜儿,令她动弹不得。她脸红得犹如中了毒,眼神像要杀人一样盯着陆沉舟:“你要干嘛?!”
性命要紧,陆沉舟顾不得许多,眉间急色翻涌:“椅子上有血,你受伤了?可需金疮药?可还走得动?”
这大概是认识陆沉舟以来,他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但一点儿都不感动好吗?姜蜜儿裹紧披风,耳朵尖红得要滴血:“我没受伤,侯爷别管了。”
陆沉舟不说话,用如山的沉默表达着他的坚持。
又是一股袭来,姜蜜儿只觉小腹坠胀,两腿之间愈发濡湿。她不得不败下阵来,用蚊虫般细小的声音道:“癸水,是癸水,侯爷行行好,放我回去吧……”
陆沉舟像触了电一样松开姜蜜儿,连连后退。他虽然不通男女之事,但军营往来,荤段子听过不少,怎能不知葵水?刹那间,稳如泰山的镇北侯感受到了平生以来第一次慌乱:“好,嗯,多喝热水。”
阿戟赶过来时,就看到自家侯爷又像风一样离开。
两人背道而驰,都是埋头疾走,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追谁好?半晌后,只能认命地先回怀壁居。
月洞门前的这一幕,恰好落到了李管家眼里。他早就不敢动姜蜜儿了,但府门前下跪的屈辱迟迟不能散去。他眼睛一眯,计上心头。
听到回春院有响动,吴碑忙不迭地赶过来。见姜蜜儿在收拾行李,他吓了一大跳:“小祖宗哎,你这是要去哪儿?”该不会是被侯府扫地出门了吧?
姜蜜儿此刻耳根依旧烫得冒火,头也不抬:“侯爷针感见好,今儿还歇了晌,吴叔叔你过几日再试试吧,我先回家一趟。”
要回姜家?那倒是好事儿。吴碑把桌上的针灸包递给她:“若是侯爷问起——”
“他不会问的。”姜蜜儿挎上包袱,“对了,蜜饯在橱柜第三层,饮子方子压在砚台下,阿戟若来寻……”
吴碑连连摆手:“我本就不擅长药膳,更何况,侯爷那副身子,根本不买我的帐呀。”
姜蜜儿心一横:“罢了,就让他睡不安稳几日!”
这侯府与她八字不合,先溜了。
这次出府,她荷包鼓鼓,拐出御道胡同就租了辆马车,马车麟麟,朝城南的姜宅而去……
怀壁居里,阿戟抱着两罐子蜜饯,着急忙慌地跑进内堂:“不好了!姜大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