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可不是?”青瑶笑着添茶,“咱们侯爷这两天脸色都好了许多,定是姜大夫的功劳。”
  想起陆沉舟昨晚罕见地夸了两句药膳,太夫人心里又有些不安。她问:“蕊珠回京了吗?”
  青瑶回道:“表小姐随国公夫人上香,说是尚需月余才返呢。”
  太夫人吩咐:“等她回来,接来侯府住些日子。”
  “奴婢记下了。”
  说话间,姜蜜儿已经回到了二门边儿,盯着悬壶院虚掩的门直打转。她在心里琢磨该怎么开口,脚底下来回蹭地皮——
  肯定是躲不开吴碑叔叔了,该怎么让他为自己保密呢?正想着,肩膀猛地被拍了一巴掌:“蜜儿?我就知道是你!”
  姜蜜儿被吓得蹦了起来,不用回头就听出来是吴碑,不由地双眼一闭:完蛋,还没想好词儿呢!吴碑身后跟着位药童,正拎着药箱,好奇地瞅姜蜜儿。
  “你先进去,我与姜大夫说句话。”
  药童一步三回头,只觉得姜蜜儿比他也大不了几岁,怎么就能当得了大夫?
  姜蜜儿拽住吴碑的袖角:“吴叔叔,去回春院说好不好?”
  吴碑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丫头,净胡闹。”
  虽说吴碑是侯府的府医,但他肯定不能被圈在侯府。医术离不开实践,他只是隔三差五来侯府住几日请平安脉,平常还是在杏林堂坐诊。杏林堂国手级别的大夫皆会如此。
  二人进了正房,姜蜜儿十分乖巧地给吴碑上茶:“吴叔叔,我自小就立志承祖父衣钵,但爹爹偏不松口,这才离家的,您可千万别告密呀。”
  吴碑蜷起手指,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避重就轻,若非沈家公子不日抵京,你会在这个节骨眼儿逃走?”
  揉着发髻,姜蜜儿气鼓鼓:“我还没成大药膳师呢,怎么能嫁人嘛。”
  “沈家是什么门第?你就没想过,你爹娘怎么收场?还胆大到拿玉竹的名帖进侯府,真是……”吴碑都被姜蜜儿气笑了。他算是瞧着蜜儿长大的,这丫头的好些方子都得了他的指点,于是教训起来半点儿不手软。
  “吴叔叔,您也说过的,我天生就该做药膳师。若是嫁人生子困于内宅,您不觉得可惜吗?”姜蜜儿垂下头,觉得分外委屈。她声音闷闷的,指尖绞着衣角,倔强地抿起嘴。
  “你呀你。”吴碑叹了口气,软下声哄道,“就算要出门,也得跟爹娘说清楚不是?今早我还见你爹满嘴燎泡,你娘的眼睛都肿成桃儿了!”
  姜蜜儿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若非不得已,她也不想让爹娘担心的嘛!
  吴碑慌了神,忙不迭地掏帕子:“好好好,不哭了啊。镇北侯府不是你能待的地方,趁太夫人还没发现,赶紧辞了差事回家。吴叔叔去找你爹娘说,定不让他们罚你。”
  “已经发现了……”姜蜜儿一边抽噎一边道,“说是我做的药膳正对侯爷的失眠症,不让走。”
  侯爷能睡安稳了?吴碑一下子来了精神,拽着她往桌边坐:“快说说,你这两日做了什么吃食?”这失眠症他治了这么些年都没起色,早成了块心病。
  说起药膳,姜蜜儿瞬间就变了个人似的。她双眼亮晶晶,掰着手指头把药膳和做法事无巨细地罗列了出来。
  “不应该啊。”吴碑百思不得其解,“松针饮和栀子米糕我都试过,难不成你这丫头真有神迹?”
  姜蜜儿不好意思地笑,她也不清楚,兴许是缘分吧。他俩也没聊出个所以然来,时近中午,院外有人敲门:“姜大夫可在?侯爷命您过去一趟。”
  来人是陆沉舟的贴身小厮阿戟。他应该只有十几岁,是个喜庆的长相,脸上堆满笑:“侯爷午间有空,想请您过去商议药膳方子。”
  话音刚落,姜蜜儿的五脏庙就发出了抗议的咕噜声。她也不尴尬,只耸耸肩:“忙叨一上午,早膳都没来得及吃。”
  “哪儿能让您饿着呀。”阿戟变戏法儿似的摸出一包点心,“侯爷说不急,您先垫垫?”
  这还是她入镇北侯府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人性的光辉。姜蜜儿也不客气,把点心摆好盘,还邀请吴碑与阿戟都坐下来吃点儿。她起灶,煮了一锅蛋花汤,三人分食。
  点心味道不赖,蛋花汤更是鲜美。阿戟由衷地赞道:“云娘子夸您能化腐朽为神奇,小的如今深信不疑!”
  姜蜜儿没忘了一大早就准备好的天冬蜜饯,刚要去拿,阿戟已抢先抱起,她也不推辞,施施然往怀壁居而去。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吴碑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今儿就不该回杏林堂。”
  原来,吴碑听说新药膳师姓姜,一早就去寻了姜远山。姜蜜儿还不知道,她身在镇北侯府的事,爹娘和兄长已经一清二楚……
  作者的话
  全熟芝士
  作者
  04-25
  (鞠躬)谢谢推荐票!排版好像乱掉了……作者正在努力调整,抱歉!
  第5章 酸枣仁
  怀壁居里死气沉沉,连花木都耷拉着脑袋。一迈过那道沉甸甸的门槛,姜蜜儿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院子的格局明明十分精巧,颇具匠心,怎么就像蒙了层灰,仿佛连阳光都透不进来呢?满院子也没点鲜亮的颜色。
  姜蜜儿忍不住低声问:“你家侯爷的品味一直都这么……独特吗?”
  阿戟当即就心有戚戚焉:“小的提过八回,侯爷只赏了俩字儿——”
  “什么呀?”
  “闭嘴。”
  姜蜜儿凑了过去,小声嘀咕:“怪不得他睡不好呢,我跟你讲哦,这环境对人的影响……”
  两人像两只躲在墙角咬耳朵的小松鼠,你一句我一句地嘟囔个没完。陆沉舟一直侧耳听着,等他们聊尽兴了,才咳了一声以示存在。
  姜蜜儿当场石化,她一点一点地转过头,就看到陆沉舟就在不远处的凉亭里,拿着折子看。
  “你家侯爷真是神出鬼没哈。”再一回头,阿戟早就若无其事地跑过去斟茶了——到底是跟惯了主子的人,胆子够肥!
  姜蜜儿深吸了口气,笑眯眯地走了过去:“侯爷睡得可好?”
  陆沉舟放下公文,指了一下对面的石凳,端起茶盏抿了口才道:“托姜大夫夸我品味独特的福,天不亮就醒了。”
  “哈、哈。”姜蜜儿干笑两声,“侯爷真幽默,蜜饯,对,天冬蜜饯!您尝尝可能入口?”
  听到蜜饯二字,陆沉舟的舌根就泛出些潮气。他捏起一枚丢进嘴里,甘润里带点清苦,果肉嚼着软中带韧。
  蜜甜在舌尖化开,喉头却缠上丝丝缕缕草木的清凉,像把暑气都冲淡了,越嚼越觉着这甜不腻人,倒有股子说不出的清爽。陆沉舟眉心常年堆积的褶皱渐渐淡开,他一连吃了五六枚,才淡淡地蹦两个字:“尚可。”
  又是尚可?姜蜜儿不服气:“阿戟,你家侯爷的饮膳谱子呢?”
  阿戟应了一声,见侯爷默认,便回堂屋去取。
  陆沉舟朝她面前推了一盏茶:“姜大夫孤身久居侯府,令堂可放心?”
  姜蜜儿摸了摸鼻头:“药膳师嘛,正常正常。”
  瞧她眼神发虚的样儿,陆沉舟自己都没留意,唇角不自觉勾了勾,她真是,蛮不一样的。
  姜蜜儿捧起茶盅啜了一口,像极了偷吃的小仓鼠。连茶里都加了蜜,这位煞神大人究竟有多嗜甜啊。她突然灵光一闪,歪着脑袋道:“侯爷,兴许是我做的糖合了您的脾胃,这才让您睡得更安稳。”
  陆沉指尖又捻了枚蜜饯,面不改色:“本侯最厌甜腻。”
  就……嗯?要不是看他手就没停过,这罐蜜饯都快见了底,她差点儿就信了。
  阿戟脚程快,转眼就把饮膳谱子捧了过来。
  姜蜜儿一页一页细细地翻过,叹道:“侯爷这些年,着实是换了不少方子。”
  瞧那密密麻麻的批注,便知这失眠症磨人得紧。
  阿戟笑道:“是呗,换了七八拨人,没一个有用的,还得是您。”
  姜蜜儿却摇头道:“虽谈不上有多精妙,但这些方子都是准的。”
  陆沉舟眉峰一挑:“哦?”
  “就说这酸枣仁百合粥吧,酸枣仁安神,百合清心,睡前喝一小碗,寻常人定能得个安寝。”
  阿戟快人快语:“那为何我家侯爷不成?”
  姜蜜儿缓声道:“侯爷的失眠是当年重伤落下的根,再加肩上担着京畿防务,心里头揣着十万八千件事,哪能靠一碗粥就压得下?”
  阿戟不解:“那怎得您一来就有用?”
  姜蜜儿看了眼陆沉舟,分明就是要以甜味引经,奈何这位煞神大人不认账呀。陆沉舟仿佛不知道她在腹诽,只一味饮茶。
  她避开没答,低头想了会儿,提笔改了几处:“每日戌时左右,我会送一盏饮子来,还有蜜饯,侯爷可以随身带着。”
  看了眼已经见底的蜜饯罐,她补了句:“每日最多十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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