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自然是闻出来的呀!姜蜜儿白了他一眼。
“什么?”秦太医又吃了一块。经提醒,他才抿出了那缕黄芪味道,登时大怒,“这哪儿是栀子米糕,分明是黄芪米糕,性温相冲,真是荒唐!”
云娘子笑了笑:“药理我不懂,但若论口感,我更喜欢这位小大夫的栀子米糕。”
因受人蒙蔽,还冤枉了姜蜜儿,秦太医一张老脸挂不住,匆匆离府。云娘子自然也没有久留的必要。李管家恭敬地把二位送走,又折返了回来。
姜蜜儿颇为佩服这位闵大夫的心理素质,胜负分明,他居然还能厚脸皮地待在这里。虽然她一向与人为善,但可不是软柿子。敢冤枉她,哼,给你下一整包巴豆粉!让你住茅厕!不过本小姐今天心情好,暂时不与这等小人一般见识。姜蜜儿忍不住转了下脚尖。
李管家笑意盈盈地走向她:“姜大夫这边儿请。”
“好嘞。”
姜蜜儿走了几步,她一向对方位敏感,突然觉得不对劲,“这不是离开侯府的路吗?”
李管家敛起笑意,缓声道:“侯府庙小,供不下您这尊真佛,请回吧。”
姜蜜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指着闵大夫质问:“他厨艺中上,医术平平,侯府留他,不留我?”
李管家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又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她离开。她气不过,刚想再理论几句。就听“咚咚”两声,盛放栀子米糕的白瓷碟被打翻。
一只浑身雪白的波斯猫优雅地舔了舔爪子,叼起米糕后跃上高台,碧绿的眼睛微微眯起,睥睨众生般美貌惊人。雪缎凝脂,玉面含娇。
姜蜜儿的视线被波斯猫吸引,担心吓到它,下意识地轻声道:“你要是喜欢,我以后还给你做呀。”
波斯猫“喵”了一声,仿若天籁。
与姜蜜儿不同的是,看到这猫,李管家突然敛眉肃容,所有侍者也都屏息凝神,仿佛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传来。姜蜜儿循声望去,一名身穿墨绿锦袍的高大男子正踏光而行。他肩宽腰窄,步伐稳健,分明只是简单地转了转手腕,便仿佛带着千军万马之势。
怎么形容这张脸呢?
眉骨如刀削,眼窝微陷,瞳仁黑得像是淬了墨。鼻梁高挺,嘴唇却薄得紧,俊美非凡,但也天生一副寡情相。他讲话时,喉结上下耸动,低沉中好似裹着沙砾:“栀子米糕?谁做的?”
姜蜜儿晃了神,只觉得这男人长得可真好看,竟一时间忘了作答。
第2章 扔出去
此人气度卓然,必定不是凡品。闵大夫起了钻营的心思,打算赌一把。他刚想出头冒领,却被李管家一眼瞪了回去。李管家恭敬地弯腰行礼:“侯爷,是这位姜大夫做的。”
原来是镇北侯陆沉舟!传闻中杀人如麻的青峰煞神!闵大夫垂首屏息,暗暗后怕。
“是我。”姜蜜儿下意识地举手,“兴许是栀子的草本香气吸引了雪团子。”
陆沉舟看向她,一眼扫过去,就知道她是女扮男装。他眉心一紧,杀伐气瞬间扑面而来。
姜蜜儿被吓了一跳:“我,我不能叫它雪团子吗?”
只是看这只猫毛白如雪,似一团香雪滚春风,雪团子三个字莫名其妙就蹦了出来。
李管家眸中精光一闪而过,嘴角微微勾
起。刚才还愁怎么将此人赶出侯府,没想到他自己就触了侯爷的霉头,真是天助我也。
雪团子吃完米糕,跳到了陆沉舟的肩头,高昂头颅,像一只得胜的小将军。米糕香气凝成一缕,在他鼻尖跳跃,带着没闻过的甜。
这米糕……陆沉舟转身走了几步,突然说了句:“再做几块。”
“哦。”姜蜜儿小声嘟囔,“凶什么凶。”长得好看了不起呀……
她重新挽起袖子,往灶台处走去。没看到李管家讶异的眼神,和转而愤怒的咬牙切齿。李管家使了个眼色,与闵大夫一前一后走出了演武场。
“不是说好了五十两银子,买我当侯府药膳师,你……”
“拿走拿走。”
李管家肉疼地把银票塞进闵大夫怀里。二人心里都堵着一团气,分道扬镳后,李管家又回到演武场。
此时,新一笼的栀子米糕出锅。白雾腾腾,花香混着米香,不知勾起了谁的馋虫?姜蜜儿很满意这琥珀一般的色泽,小心翼翼地把米糕摆好,撒上几粒桂花,盖上纱罩。
看到李管家在旁边站着,她道:“喏,这是给你家侯爷的。”
镇北侯这么凶,她才不要在这里做药膳师呢。凭她的手艺,高门大户还不好找?大不了再想办法躲几日,总能找到的。姜蜜儿净手后,放下袖管,抬脚就往侯府门口而去。
李管家见她走得潇洒,登时急了:“你不是要入侯府吗?”
姜蜜儿转身,一脸莫名其妙:“你不是不要我吗?”
李管家被噎得脸色一白,缓缓呼出一口气才稳住心神:“侯爷对您很满意,劳烦姜大夫留步。”
啊?姜蜜儿惊讶,镇北侯那表现是满意啊?爹爹常说贵人的心思难猜,这也太难猜了。姜蜜儿收回脚,不到逼不得已,她也不想露宿街头的说。
李管家让小厮把她领下去安置,自己则端着栀子米糕,忙不迭地往怀壁居送。怀璧居是镇北侯的居所。侯爷为人冷淡,他是千辛万苦讨了太夫人的欢心,这才坐上侯府管家的位置。若能得侯爷赏识,这位子才更稳当。
另一边,姜蜜儿被带到了侯府的东跨院,三间小院并联,分别是“悬壶”“芷畦”和“回春”。一股清新的药香袭来,她皱了皱鼻子:“有药圃哎。”
小厮长着一张团团脸,笑道:“芷畦院里是诊室、药房和药圃,悬壶院住着吴大夫,您的院子是回春。”
回春不错,这名字起得真有水准。姜蜜儿道了声谢,小声打听:“吴大夫是府医吗?”
小厮点头,颇为骄傲:“吴大夫医术高明,可是杏林堂的坐堂国手!”
啊……该不会是吴碑叔叔吧?姜蜜儿做贼心虚似地躲进了回春院。
侯府真的是财大气粗,专为药膳师准备的院子虽然只有一进,但也十分宽敞明亮。中间的正房供日常作息,左侧是柴房,右侧是厨房,一应厨具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看得姜蜜儿直搓手。
折腾大半天,已是华灯初上。她此刻饥肠辘辘,简单煮了碗面,舒舒服服地窝进被子里,原本只打算眯一会儿。没想到,心头大事一解决,直接睡得不省人事。
迷迷糊糊间,好似听到了叩门声。她还以为自己在家,翻了个身,懒懒地腻着嗓子嗔道:“红豆豆,让外边别吵啦。”
叩门还在继续,且愈发急切。姜蜜儿猛地惊醒,茫然四顾,意识回笼,才想起来自己如今可不是什么大小姐。她连忙整理仪表,打开门,屋外居然已经天光大亮。
“姜大夫可还满意?”
李管家此刻笑意盈然,丝毫瞧不出昨日对姜蜜儿的疾言厉色。
姜蜜儿心大,那么点儿不愉快睡一觉就忘了。不过,她时刻谨记自己如今借了兄长的身份,于是刻意压低声线道:“多谢您安排,一切都好。”
李管家笑道:“那就好,侯爷对您的米糕赞不绝口,想让太夫人也尝尝,您再做些?”
栀子米糕本就健脾养胃,老人家吃点也无妨。姜蜜儿可太喜欢旁人欣赏她的厨艺了,二话不说就埋头进了小厨房。
日头东升,李管家的半边脸都掩到了阴影里,心中恨恨。
太夫人这几日心绪不佳,最好能让这姜玉竹吃些苦头!他当然是在骗人,侯爷昨日只吃了两口米糕,就摆手让他退下,什么都没说。还是他今晨故意在太夫人跟前提及此事,才把姜玉竹推到风口浪尖。这家伙害他损失了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若不坑一把,实在难解心头之恨!
米糕很快就出了锅。姜蜜儿摆好盘,往李管家身后看了一眼,奇怪道:“没有丫鬟来取吗?”
李管家笑道:“还请姜大夫亲自送去,太夫人的食谱,也需要您来调配。”
这倒是,药膳师的本职工作嘛。姜蜜儿不疑有他,提着雕花食盒,跟在了李管家身后。
侯府是真大啊,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主路两侧立着合抱粗的香樟树,树冠相连,将那飞檐斗拱衬得分外庄重。穿过月洞门,步入花园子。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色彩妍丽,只见百花争奇斗艳,与活水锦鲤相映成趣,太湖石景后,两株百年老松虬枝交错,足见底蕴。
但她连太夫人松筠院的门都没进去,就被拦了下来。拦人的姑娘名叫紫娟,是院里的二等丫鬟,她也不是针对姜蜜儿:“未得太夫人准予,生面孔一律不得入内。”
姜蜜儿很是理解:“那能劳烦姑娘通报一声吗?我是新来的药膳师,这米糕若是凉了,滋味会差上许多。”
紫娟瞧她生得俊俏,米糕的香味一簇一簇地往鼻子里钻,声音软了下来:“太夫人去逛园子了,一个时辰内回不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