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什么意思?”
  拜唐和十三像是看到什么惊悚的事情。
  拜唐:“十三,十三问十一有没有什么要同殿下讲。”
  宋柏礼点头,“讲了什么。”
  拜唐面露难色。
  “直说。”
  “十一讲,殿下身上有林檎,他想要。”
  拜唐战战兢兢说出口。
  原以为十一聋聩不会再遇上权贵之人,待人接物一事形语讲来不方便,也就导致十一做事透着一股“无礼”。
  说不准就是要砍头的。
  连太子殿下身上的林檎都敢惦记。
  拜唐猛地闭眼,祈祷美名在外的大宋太子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大开杀戒。
  宋柏礼从自己袖间摸出一个拳头大的红果,水润饱满的红果飘香。
  哑巴美人的眼登时就亮了起来,紧紧盯着他手里的红果。
  有点像皇后娘娘养在院子里的黄耳犬。
  每次见到他就摇着尾巴踩着爪子围在他身边,吃东西时尾巴摇得才叫一个飞快。
  “想要吗?”宋柏礼把手心的林檎往前一伸。
  十一跟着往前倾倾身子,眼看指尖就要碰到林檎。
  “有条件的。”
  马上到手的林檎被拿远,美人一双星眸水汪汪扬起,抿嘴无措地在他和两位粘杆伙伴之间看来看去。
  一池春水似的眸子吸引了宋柏礼的目光。
  这孩子的眼睛是琥珀色。
  手中无意识抓紧了仍在飘香的红果,太子下定决心。
  “翻译给他,”太子对十三道,“拿了林檎,就要同孤走,做孤的暗卫。”
  十三比画一通,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微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有,跟了孤,就有数不尽的林檎吃。”
  又大又圆的林檎被太子重新伸到两人中间。
  另一只手,纤长莹白,透粉的指尖握住这颗红果。
  宋柏礼唇线微软。
  一瘸一拐,这窈窕美人就这么走到他面前。
  “小心!殿下!”
  再次落到他怀里。
  太子不愧是太子,自幼饱读诗书,即便美人芳香的发丝糊了满面,也依旧能淡定揽住美人的腰身,挥退正要上前的下臣。
  “无妨。”
  “就麻烦拜唐寻几本形语的书籍送到东宫,暗卫就定十一了。”
  “咔嚓——”没等在场几位大人讲话,趴在宋柏礼怀间的这位美人一口咬住那颗香甜的林檎。
  汁水喷溅的声音清晰入耳。
  宋柏礼满意更甚。
  苦了站在一旁的粘杆拜唐,煞白一张脸,“殿下,太子殿下,十一没习过礼仪,待着孩子学过后臣再将他送到您宫里。”
  太子这仿佛逗弄宠儿的模样仿佛一根穿进拜唐心脏的细线。
  一旦太子对十一生厌,掉头不过是几句话的事。
  可怜十一,孤儿出身,还没得训练几年就因为大病成了聋聩之人,平日里也就十三愿意同他比画形语。
  再说,拜唐心生嘀咕。
  达官贵人也有不少喜爱残病之人的独特癖好,莫不是这太子殿下也——
  拜唐面上诚惶诚恐。
  “这样刚好,不必学。”离得近了,宋柏礼甚至闻见十一身上的淡淡清香。
  他想起林叶间那只荡来荡去的脚。
  “十一的腿脚是怎么回事?”
  他也不好当众掀开十一的袍子查看。
  “回殿下,早几天训练扭了脚,十一这才跛脚走路,平时是无碍的。”拜唐知无不言。
  ?
  抱着林檎啃个不停地十一疑惑地看向无动于衷的十三。
  他刚刚好像看见抱着自己的人和拜唐有交流,怎么没有给他打形语。
  又是一大口啃在林檎上。
  十一看着自己空不出手的模样,按下好奇心。
  算了还是林檎重要。
  太子点头。
  越看越觉得怀里人妙。
  宋柏礼看着不过只有自己鼻尖高的美人脸上还没消尽的婴儿肥,开口:“刚说十一二岁大病,十一现在的年岁——”
  “今年十五,殿下。”拜唐向来照顾十一。
  那就是还有五年才加冠,还没赐字。
  或许自己可以给对方起个字。
  宋柏礼这么想着,握着对方腰肢的手臂微微用劲,矮他半头的清瘦美人就被他抱在怀里。
  吓坏了身后其他人。
  “使不得——太子,使不得!”
  真是聒噪,宋柏礼叹口气,“公公,寻辆马车走吧。”
  抱着这孩子回东宫确实过于招摇,他倒是不怕,怕给这孩子造成麻烦。
  “是,殿下。”
  弓腰将十一抱进马车,宋柏礼看着一放下就规矩站在自己身旁的十一,从马车中翻出纸笔来。
  毛笔在水杯中轻轻一点,水痕落于宣纸之上。
  笔走龙蛇。
  十一低头不敢去看,直到宣纸被递到他面前。
  “从今起,你名纽贝。”
  还在抖动不停地宣纸上,赫赫写着“纽贝”两个字。
  ——
  “咔嚓”
  太子剥开手里的林檎,四溅的汁水喷得他满手皆是。
  紧接着,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房梁上翻身下来,掠走他手心的林檎,又递来一面手绢。
  白底手绢右下角绣着一个“贝”字。
  这是太子和他聋聩的小暗卫之间独特的沟通方式——以掰断林檎为号。
  太子摇摇头看着直挺挺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身姿挺拔,小兽般正埋头啃着手心的林檎。
  “贝贝,”太子唤道。
  满意看到沉浸在林檎里的那张脸抬起。
  褪去了婴儿肥,越发成熟精致的五官和轮廓总让宋柏礼想到话本中勾引书生的倩影。
  长圆的琥珀眸亮得比他国库中的宝石还漂亮几分。
  这几年只长不宽的身形纤瘦高挑,一掌宽的腰际垂着宋柏礼几日前才打好的翡翠石。
  “青柏哥哥。”小暗卫回头。
  两年前为这孩子治耳朵费了千辛万苦,总算才治愈70%。
  青柏,是宋柏礼加冠礼结束后被赐的字,平日里除了太傅,也就小暗卫有资格多叫几声。
  宋柏礼收了手中的白手绢,从自己怀中又掏出一面玄色的手绢。
  “吃得小心些。”他细细揩去小暗卫手指上的果汁。
  小暗卫手没动,弓腰舔走还没来得及擦除的汁水,翘着嘴角站直身子。
  亮晶晶的眼神一看就知道是在求夸奖。
  宋柏礼微怔,道:“好棒,好乖。”
  捏着手绢的手指蜷缩着收回身前。
  刚刚,濡湿的舌尖贴着他的手指滑过去。
  宋柏礼眸色神情不变,眸色加深了些。
  这小暗卫行事如小兽般,通透澄清,尚未开窍的脑子里没有任何不合规矩之事。
  几日前,宋柏礼洗澡前不小心从池边果盘中掉了颗林檎到水池中,这小暗卫就着急地一个猛子扎进去,浑身湿漉漉地从池子里爬出来。
  爬出来后才后知后觉自己犯了错,“哐当”跪在地砖上。
  淅淅沥沥的池水冲散了小暗卫盘在脑后的长发,墨色的长发绸缎似的贴在小暗卫白净的脸蛋旁,发尾在地砖上蜿蜒。
  紧贴小暗卫脊骨的衣物将那具瘦削却柔美的身体暴露得一览无余,模糊地雾气反而为这具垂首跪着的身体平添一□□引。
  鸦羽似的睫毛颤个不停。
  接收小暗卫以来,从没硬过语气的太子殿下凛若冰霜,厉声让小暗卫从房间里出去,不忘缀上让小暗卫换衣服的命令。
  再没其他人的浴室中雾气缭绕,太子看着自己支起的亵裤,眼神晦暗不明。
  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博览群书的太子盯着面前人微鼓的双腮,脑海里重新浮现那两个词汇。
  饶是宠辱不惊的太子都花了两天时间,理解这件事。
  但也仅仅是理解而已。
  大宋这一代皇室人丁稀少,皇上和皇后琴瑟和鸣,恩爱多年诞下龙儿后皇后元气大伤。虽宫中妃嫔众多,皇上却再没有过其他孩子,也未曾踏足皇后之外其他妃嫔的宫殿。
  与皇室不同,外室可谓是枝繁叶茂。
  堂兄妹、表兄妹林林总总十八个。
  自皇上患病一事传开后,朝堂上的心思就多了起来。
  一旦太子出事,这皇位,虎视眈眈的外室几乎唾手可得。朝廷隐隐分出派别,很多朝臣对宋柏礼不过行面子之礼,笑里藏刀的祸心昭然若揭。
  若是他真与这小暗卫之间有了腌脏,本就暗流涌动的朝廷只会更加混乱。
  宋柏礼对高台之上的皇椅没有任何图谋,但若是放任各家争斗,只会苦了大宋万万百姓。
  微长的指尖嵌进手心,宋柏礼硬生生移开落在纽贝身上的视线。
  这是他的暗卫,只能是他的暗卫。
  心尖酸胀。
  宋柏礼低头去读手中的竹简,密密麻麻的字仿佛这皇城之下埋头谋生的民,争相往前,嘶吼着咆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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