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也不愿意在宋青柏面前多说一个字。
因为他知道宋青柏爱他。
他说不清自己放下这张便笺纸时在想什么,沉重的心事折磨着他,大脑里仿佛有各种细线纠缠在一起,将他思绪搅得一团乱。
这件事上,不止宋青柏,妈妈、爸爸、甘睿、白榆……他见到的每个人都是这张网的一环之一。
他们不断向他强调过去“助教”的身份。
从他醒来后,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在致力于为他编造一个“第二世界”。
一个同他过去或许大相径庭的“第二世界”。
他们怜爱,他们欺骗,爱真骗也真。
他忽然意识到,黑鸢嘴里那句“这世上不存在任何善意的隐瞒。”是什么意思。
在这个假汝爱之名的“第二世界”里,他痛苦万分。
吻着他的动作渐渐弱下来,纽贝气喘吁吁被宋青柏抱在怀中。
他闭着眼睛。
“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宋青柏动作轻柔捻去他睫毛上的泪珠,又揩去他脸颊各处的眼泪。
睁开眼的瞬间,纽贝感觉又有一股暖流从自己的眼角流下。
“哭得让人心疼,”轻吻去那枚泪珠,宋青柏意识到今天是自己失控,“下次再也不会了,今天是我不好。”
他轻揉着刚刚被他钳住的肩膀,还好没碰到左肩膀,他松口气。
纽贝感受着对方轻柔的动作,他一言不发,扎进宋青柏怀里。
换来对方更轻的动作。
—
清浦大学这个年后就是千年庆,最近正是压力大的时候。
即便不愿意出门上班,一则消息接着一则消息,宋青柏还是不得不在午休后不久踏出家门。
门刚合上的那一刻,关乎着宋青柏动静的纽贝从沙发上站起身。
他深吸一口气,掸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他不会从宋青柏那里要答案,不代表他不会自己寻找答案。
梦中那个人究竟有没有死在他手里,他又是否需要对此负责,这些都是在他寻回记忆后才能确定的事。
能发动这么多人联起手来编织这样一个巨大的谎言,很大概率意图在保护他。
他不喜欢成为无知的被保护者。
如果他的过去罄竹难书,他理应为此谢罪赎过;如果他的过去荆棘丛生,该由他选择是否继续走下去。
被保护与否、被如何保护,作为其中最重要的一环,他竟然没有知情权。
没有选择权的保护,纽贝不喜欢这样。
他站在屋子里自己从未打开过的那扇门前。
刚从病床上能活动时,宋青柏介绍过这里,他说这是家里的储藏室,里面放着家里用不到的、退休的杂物。
趁着宋青柏不在家,他已经将家里能看到的地方都翻遍了。
保险柜里面的金条也被他一根根查过。
连保险柜的密码宋青柏都毫不避讳讲给他,这间对他上锁的储藏室可以说是相当可疑。
和大门使用的指纹密码锁不同,这是一个弹子锁。
普遍用作室内门锁,防盗系数并不高。
纽贝对着门锁沉思片刻,小跑着进到书房,噼里啪啦拉开书桌下的柜子,满意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纽贝面上一喜。
重新回到房门前,他手里银光一闪。
是一根回形针。
遵循着内心的直觉,他手心抵着针体,手腕略一用劲,得到一根细长的金属棒。
在开始之前,他从兜里拿出右耳的助听器戴上。
今天在家,左右没什么事,他就只戴了一侧助听器。
按捺住急迫,耐心将助听器调整好后,他贴耳附在门锁下方。
那根细细的金属棒沿着锁孔插到锁芯内。
小心翼翼旋转着金属棒,纽贝弯腰跪着,离门板又近一些。
连呼吸都不自主放轻——“咔嗒”
门锁开了。
门板在惯性作用下慢慢展开——一览无余的房间慢慢展现在纽贝面前。
慢慢站起身,纽贝握着门板,他毫不犹豫完全推开这扇门,缓步走进这个小房间中。
三个架子相接,顶住天花板,围在房间四周。
架子上是各种各样的杂物,除湿器、风扇等用不上的电器,还有满满一排各式各样的水杯。
屋里东西不是很多,确实如宋青柏所说,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是自己想多了,从地上站起身连架子底都查看过的纽贝闷闷不乐看着手里的金属棒,隐隐松口气。
这间屋子里果真什么都没有。
他略微查找过后,转身向着门口的方向离开。
第33章
纽贝慢慢走到沙发边, 他倚靠在沙发中,直勾勾盯着那扇储藏室的门。
长手长脚坐着,那双逆天比例的长腿毫无形象直直搭在一起, 微微卷起的短裤边春光乍泄。
偏黄的暖色灯光笼罩着原木的家装、米色为主的内饰,给整个房间铺上温馨的底色。
“啪”
纽贝小臂上青筋一闪, 蓝粉相间的软球沿着抛物线落到支在沙发上的另一只手中。
“啪”
“啪”
……
仰面朝天,纽贝贴在沙发上,寂静的室内只剩下软球来回抛接的声音。
手肘处堆叠着过宽的衣袖, 小臂肌肉随着动作起伏, 代表着力量的线条被拉直——又放松隐匿。
想要做到这个简单的动作, 他搁置在沙发背上的肩膀一直处于高耸的状态。
简简单单几个来回, 他在动作之间停滞的时间不知不觉拉长。
“啪!”
像泡进水中的收音机,垂死挣扎滋滋几声后, 彻底安静下来。
喉间挤出一声笑。
利箭般地破空声后,“咚!”
纽贝从沙发上站起身,他用右手给自己套上毛衣,换上长裤, 修长的手摸上挂在墙上的黑色鸭舌帽。
压低帽檐,他右手抱着羽绒服, 踏出家门。
才清空的脏衣篓才停止转动,敞开的桶底露出一颗蓝粉相间的球。
—
再说一遍,周日人就不该上班。
朴清宁满腹抱怨, 掸掸自己身上的枯草状的绒毛。
低着头踏进咖啡店,和店里可爱的孩子们打上招呼, 弯腰钻进试衣间。
再出来时,她已经换上店长服。
一个两个一点都不知道给她省心。
这咖啡店有什么好看的,还增加自己暴露的风险。
朴清宁叹口气把帽檐往下拉拉, 视线顿时缩小到只有脚下。
她愤愤更新着店里的饮品单。
“店长,新品不要了吗?”注意到她动作的店员靠过来。
“不要,这么难喝,撤掉。”
把纽贝的意见带回去后,固执的人终于松口撤掉新品,朴清宁鼓足力气,把饮品推荐黑板擦得呲呲响。
擦着擦着,她的动作慢下来。
水渍晕染还没擦除的粉笔字,一滴、两滴,朴清宁如梦初醒去擦自己的眼。
手上没能洗除的粉末就这么钻进眼里。
“阿嚏!”
打着喷嚏流着泪的朴清宁重新钻进后厨。
她知道,对方只是不想让她继续看到不堪的一面而已。
水流混着泪水,冲刷着脸庞,朴清宁谢过店员递过来的毛巾,重又坐回小黑板旁。
只是在店里坐着而已。
她没什么不可以的。
午头刚过,黑鸢非完人坐在柜台后低头睡得正香。
“叮铃——”
厚重的玻璃店面被人推开,黑鸢迷迷瞪瞪睁开眼,帽檐下出现一双黑色的鞋。
“店长,和我讲讲宋清城的事吧。”
黑鸢心脏狂动——
她抬眼,对上另一个帽檐下,那双她熟悉的琥珀色的眸子。
—
下午四点的咖啡店也算是人流小高峰,店里座无虚席。
换了衣服的朴清宁带着纽贝出门。
咖啡店的玻璃上,两道身影从东往西,路过店角写着新品“绿波奶韵”的小黑板。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一路向前。
—
几个小时之前。
正准备离开储藏室的纽贝定住自己的脚步,他很慢很慢转身回头。
视线从自己面前的架子和物品上一一扫过。
仿佛被吸引到似的,他重新转身往回走。
这间房间的右侧就是公卫,两个房间朝向一致,入口水平。
他细细回想公卫的长宽。
走到正对门的那面墙前,纽贝抬起手来。
紧张地攥紧手心,“咚咚”他敲在那面墙上。
空洞、回响——这“墙”后是空心!
或者说,这并不是墙,已经扫掉东西看见架子后门把手的纽贝气喘吁吁停下自己的动作。
费劲巴拉推开挡在门前的架子,握上那柄门把时,纽贝清楚,潘多拉宝盒正握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