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呼——”
  宋清城胸腔猛地一落,两人之间骤然涌进的空气冻得他瑟缩。
  他肿着一张唇,眼角溢出咸涩的泪水。
  宋青柏气喘两声,伸手揩去那滴泪。
  “接吻是完人遗传的天赋。”他笑着对满眼不服输的小狗说,“所以,你最好放弃想和我一较高下的想法。”
  免得被欺负得更惨。
  宋青柏面不改色撑在车把上,欣赏对方这幅仿佛春光乍泄的美人图。
  腿间梆硬。
  “我只是技巧不足而已——”
  不愿意服输的小狗顶着刺痛的唇,显然不认可对方的评价。
  他的肺活量足足比对方多了20ml。
  怎么也不该他喘得更厉害。
  小狗恨恨咬牙,碍着面子不去摸自己痛感明显的唇。
  他转头拨回电话。
  几分钟后,他放下电话。
  “卡润。”
  他说了这么一个奇怪的词。
  —
  “卡润”
  纽贝睁眼时,他脑海里多出这么一个词。
  熟悉的布景让他意识到这是医院,手腕凉凉的,他不用抬头就看见自己手上的输液器。
  对面座位有个小孩,被抱在妈妈怀里,正睁着眼睛盯着他看,纯净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几秒后,意识到自己现在姿势的纽贝翛地蒸红一张脸。
  他被宋青柏横抱在怀里。
  和那个小朋友姿势一模一样。
  “青哥——”
  他耳朵往前一抬试图挡住小朋友的目光。
  “嗯?——嗯!”
  精神极度疲惫、眯上觉的宋青柏惊醒。
  他顿了一会儿,放在纽贝身上的手蜷缩起来,“贝贝,还难受吗?”
  轻轻问出声。
  纽贝觉得对方讲话好像有点慢。
  或许是因为累。
  纽贝努力挺直身板,把头搭在对方颈间。
  他托着乏力的身体,左右摇头。
  毛茸茸的耳朵和发丝,蹭在对方颈间。
  “辛苦青哥——”
  他身体力行表达着自己的感谢,伸出舌尖舔在对方下颌拐角处。
  这具僵硬的身体变柔软了,“不辛苦,贝贝——”
  “你的头还疼吗?”
  宋青柏盯着纽贝,紧紧盯着纽贝。
  “醒来就不疼了。”纽贝甩甩自己的尾巴。
  亏他还以为昏过去前的剧烈疼痛是记忆复苏的征兆,没想到就记得一个词——一个什么词来着——
  贝贝怎么这么笨!
  惊觉自己已经忘记拗口单词发音的纽贝懊恼。
  “那,你记起来什么了吗?”宋青柏更紧拥住自己怀里的小狗,终于还是问出声。
  “记起来、记起来什么?”心虚自己忘记单词的小狗语气飘忽。
  这是记起来什么但绝不是他不想让对方记起来的内容,宋青柏松口气,他让小狗以更舒服的姿势待在自己怀里。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的小狗未来再也不会痛苦。”
  幸福的小狗不懂宋青柏在担心什么,他听懂这是句祝福,摇着尾巴他笑着说好。
  宋青柏在那张脸的笑容里再难自持,那个女性完人的话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化作刀枪剑戟穿透大脑,直直插在他的心脏上。
  那颗心脏鲜血淋淋布满裂创,透过孔洞,里面是一只伤痕累累的香槟色小狗。
  他重又把这只小狗捞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
  几个小时之前。
  宋青柏不喜欢医院。
  从来都不喜欢。
  他看着纽贝被放在那张床上翻来覆去检查,一颗心脏好似滚落山坡的悬石,翻来覆去地疼。
  不可抑制地疼痛让他弯了腰。
  宋青柏伸手压在自己的心口处。
  纽贝身上的羽绒服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明明几个小时之前,那只漂亮的小狗还窝在他怀里,讲着要吃乐园里的各种各样的甜品。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宋青柏拼命告诉自己,只是发烧而已。
  他摸摸自己的手臂,拼命安慰自己。
  “宋教授?”
  宋青柏转头,看到一个挺着肚子的女性完人。
  他脸上的疑惑太明显,女性完人又接着自我介绍,“我是,我是当年教管所的王琴。”她托着肚子虚虚笑了下。
  紧接着,她头往前探探,“您怎么在这,是那只灵缇、宋警官出事了吗?”
  她问得很轻。
  见宋青柏盯着她,女人又开始解释,“我没有恶意的,妇产科就在走廊那头——”她伸手往后一指。
  “我就是刚看见觉得像你,想过来看一眼——”被冷待这么久,女人脸上的笑容黯淡了些。
  “你怎么会叫他宋警官?”
  宋青柏终于说话了。
  隔着一个座椅,王琴坐下来“他自己和我说的,三年前他救了我的时候。”
  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几乎不需要宋青柏的回应,王琴孕中无力的声音继续响起,“我一直、”她低下头去,两颊的头发挡住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光线。
  这小小的发帘给了她勇气。
  “我一直想和小宋警官道歉,为当年教管所的事。”
  她两只手臂交叉挡在自己的孕肚前。
  典型的防备姿势,宋青柏坐直了几分。
  他在收养小狗几个月后,就着手调查小狗过去一些资料,总要让他知道小狗过去过的什么日子。
  出乎意料的明媚。
  和他所收养的小狗相比,截然不同。
  小狗相关的犬赛视频被宋青柏单独截出来,他反复拉动进度条,去看小狗挺着胸膛站上展示台的模样。
  自信、灵动、活泼,穿透屏幕的生命力让他暗暗心惊。
  屏幕里那只小狗不止一次挂着奖牌跑向台子边,两只耳朵在脑后甩个不停,尾巴扬得高高的。
  和现在小心翼翼,甚至经常睡着睡着床上不见人影的小狗完全不一样。
  多次清晨从衣柜里把小狗抱出来的宋青柏想不明白——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只快活、自由的小狗成了现在的模样。
  王琴双手上下搓动,更紧环住自己的手臂。
  小狗性格改变原因的一角就要展示在他面前。
  “当年在教管所……”
  第23章
  王琴盯着地砖, 往后缩缩脖子,陷入回忆。
  这么多年,在那个两步就能走完的囚笼里, 那只灵缇就这么蜷缩着、不引人注目地活着。
  新历224年,是琴姐参加教管所工作的第二年。
  那时候, 大家对她的称呼还是“小琴”,和小雅一样,她也是怀抱着救助非完人的想法到这里参加工作。
  周六负责值班的小琴裹了裹身上的外套, 只觉得今天的夜格外的冷。
  清浦市已经很多年没有下过那么大的雨, 道路两旁的钠灯被雨幕完全遮盖, 黄色缩成小点照不亮钠灯之下寸足之地。
  已经结束一天工作的小琴坐在柜台后面, 撑着头无所事事看着自己手机里的内容,和担心自己的爱人报平安。
  雷雨交加漆黑的夜里忽然走出一道身影。
  就是在那样的一个不适合出门的夜晚。
  一道身影, 穿着西装,一手抬高手里的伞,另一只手,拽着什么——
  拽着一只香槟色的小狗。
  那只香槟色的灵缇一侧前肢整个被血色浸润, 另一边完好的前肢则被身边人拽在手里,就这么一路拖着走进了教管所。
  刺眼的血色很快被大雨冲散, 唯有踏入门内之后,雨水稀释成粉色的血迹才在地上蔓延开来。
  当时那只灵缇刚进门,小琴就把视线放到了灵缇的脸上, 即便被大雨淋湿,完美的开扇、狗类秀气的鼻头、油光锃亮的皮毛和流畅的线条, 连她一个外行人都看得出来是只外貌上乘的灵缇,从前一定是被精心照料着,配得上“漂亮”二字。
  随后, 小琴才注意到那只灵缇伤得比她第一眼看上去要严重。
  左侧的耳朵也被咬穿了两个血洞,左肩膀处隐约能看到煞白的骨头绽开在一片血肉模糊之中,还粘连着形状不规则的红肉。
  小琴当即就白了脸,没料到还会有人冒雨来教管所,他们早早就让需要照顾家里孩子的驻所医生离开了。
  张医生家里刚办了孩子的满月酒,家里正是需要他的时候。
  这只灵缇现在被送到这里——
  “嘭——”
  身着西装的人猛地松手,灵缇完好的半边身子狠狠磕在地上,挣扎了几下,都没能爬起来。
  西装男甩了甩头,小琴这才注意到西装男伞下的马耳朵。
  是个马类非完人,小琴意识到。
  她慌忙上前,试图去帮助那只不停滑倒在地上的灵缇站起。
  可不管她用什么样的姿势去帮扶,灵缇始终没能成功站起,右肢却已经被挣扎中崩出的鲜血重新覆盖。
  刺目的艳红、冰凉的触感让她心里越发没底,“先生,我们今天医生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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