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朱蕾的眉头越皱越紧,连拍了几下桌子。
  “尤叶!你怎么回事?成绩一再下滑,是不是就天天想着这些没用的!离间同学!捕风捉影!你马上给邱千道歉!下午叫你家长过来!”
  尤其抽了抽鼻子,半天没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硬梆梆地扭过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挤出一句“对不起”。
  邱千也没那么大度,她面无表情,只淡淡地回了一句“没关系”。
  朱蕾的眉头拧成了结,一把又拽过路宇的校服袖子,“男生跟女生动手,像什么话!道歉!”
  “哼!”路宇梗着脖子正想反驳,却在触及老朱凌厉的眼神时,泄了气。
  他鼻孔朝天地转向尤叶,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尤叶的哭声更大了,“没关系”三个字混着眼泪劈里啪啦砸在地上。
  朱蕾叹了口气,将那叠钞票递给邱千,“既然是给你的,就好好收着吧,别乱花,上大学用。”
  邱千机械地点头,伸手接过。纸币边缘划过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掂在手里却有千斤重。
  这场闹剧,最终以三个人的不情不愿,两个人各打五十大板,草草收场。
  晚自习结束,邱千回到宿舍时,尤叶的床铺已经空了。
  那张曾经贴满爱豆海报的墙面如今只剩几处胶痕,像一个个丑陋的伤疤。这段始于虚伪的友谊,就这样潦草地画上了句号。
  站在窗前,她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
  远处商业区的霓虹在夜色中明明灭灭,彩色的光斑在窗棂上跳动,却怎么也照不进这方狭小的空间。台灯投下的光圈里,尘埃无声浮动,将她的影子拉长。
  邱千忽然想起元旦晚会上最后那一幕,沈骥安静地坐在台下,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的流影。
  那时,她怎么也想不到,故事是这样无声的结局。
  书桌上,那个微笑小天使笔筒依旧安静地守护在那里。邱千轻轻抚过它圆润的轮廓,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胸腔炸开。
  温热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啪嗒”一声砸在小天使的脸上,又顺着陶瓷表面蜿蜒而下。
  ——我希望它能带给你好运。
  沈骥的声音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在耳边响起,清晰得仿佛正站在身后。
  她用力咬住下唇,眼泪还是越来越多。
  如果没有这些实实在在的“证据”,她几乎要怀疑,过去的四个月是否只是一场幻梦。
  那个在操场上和她一起跑步的沈骥,在南瓜日记墙上给她安慰的沈骥,那个天天往她课桌里塞零食的沈琛,那个总是站出来帮她说话的沈琛,都是她孤独青春里臆想出来的幻影。
  但笔筒还在,原版书还在,连带着那一万块钱,都固执地证明着那些温暖,是真实的存在过。
  它们像散落的拼图,拼凑出两个少年最明亮的模样——一个如高山白雪般清冷矜贵,一个似三月春风般明朗温暖。
  邱千小心翼翼地把钱收进柜子最深处,又用铜锁认认真真锁好。
  她想,等将来再见面时,一定要亲手把这笔钱还给沈琛。还要告诉他,在那个最灰暗的冬天,是他和沈骥的出现,让她的世界重新有了光。
  而如果有一天能再见到沈骥……
  邱千望着窗外的霓虹*星光,仿佛又看见那个站在雪地里的清隽身影。
  到那时,她一定会像院长教导的那样,勇敢地、认真地告诉他——
  “那时候,我很喜欢你。也许现在,依然如此。”
  第38章
  梦境在沈骥转身离去的背影中骤然碎裂。
  “邱千!着火了!快起来!”刘纯的尖叫伴随着剧烈的摇晃,邱千感觉自己像个被疯狂摇晃的可乐罐,下一秒就要爆炸。
  她猛地睁开眼,一道锐利的阳光瞬间刺穿窗帘缝隙,正扎在她眼皮上。
  她条件反射地抬手遮挡,透过指缝看到刘纯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像只炸毛的狮子猫坐在她床头。
  “骗鬼呢,哪来的火……”她嘟囔着翻过身,把脸埋进枕头里,还没睡够。
  “七点半了!祖宗!”刘纯一把掀开被子,眯起眼睛凑近,“说!昨晚去哪鬼混了?凌晨两点我上厕所的时候,你床上还是空的!”
  昨晚?
  邱千猛地弹坐起来,记忆碎片在脑海中迅速闪回——沈骥俊朗挺拔的轮廓,旗袍美人曼妙的身姿,医院急诊室漂浮的药水味道,一切都像隔了层起雾的毛玻璃,若隐若现。
  她缓了几秒钟后,下意识看向墙角。
  果然,那里凭空蹲着个满满当当的大号超市购物袋,好像一只气鼓鼓的河豚,袋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花花绿绿的包装。
  指尖突然发麻——昨晚的一切,竟然不是梦。
  “啊啊啊这哪来的?”刘纯的尖叫声几乎掀翻屋顶,她一个箭步冲过去,拎起购物袋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摇晃,“是哪个野男人买的?”
  “什么野男人。”邱千揉了揉眼睛,趿拉着拖鞋走进浴室,“昨晚加班回来路上,见义勇为救了个美女,这是她未婚夫给的谢礼。”
  “真的?”刘纯像条尾巴似的缠着跟进来,“怎么救的?该不会是美女要跳河,被你一个公主抱拦住了吧?金刚大力士千。”
  “……被你猜中了。江湖神算子纯。”
  邱千叼着牙刷,含混不清地问,“对了,上午要我去谈的那个合同,甲方叫什么来着?”
  “天骥!”
  刘纯已经溜回了卧室,蹲在购物袋前正翻得起劲,“哇,这款瑞士卷最近很火的!葡萄口味的软糖!我的最爱!”
  “……咳咳!”邱千吐掉泡沫,三两步跨出浴室。
  “哪个天骥?”
  怪不得昨晚就觉得有些耳熟,难道是同一家?
  “就金融街那家天骥投资,大老板姓沈。”
  “……”
  邱千抓了抓头发,正想再问两句,卧室里的土拨鼠又开始嚎叫,“啊啊啊啊!”
  刘纯如同被雷劈中一般僵在原地,两根手指捏着那两盒小雨衣,指尖抖得像得了帕金森。她缓缓转过头,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邱!小!千!”一个饿虎扑食冲过来,声音尖得能震碎玻璃,“说好的姐妹一生一起走,谁先脱单谁是狗!”
  她晃着手中的“罪证”,仰天长叹,“还是超薄/裸/入款!你这个老司机!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偷偷干坏事!”
  “……”
  邱千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昨晚下车时手机没电了,微信没加成,诊疗费也没要回来。心乱如麻间,竟把这两盒“定时炸弹”忘得一干二净。
  她动了动唇,还没开始解释——
  刘纯就红了眼眶,呜呜地带上哭腔,“姐妹,你该不会为了这个合同……是我没用。”
  “不是、我……”
  “呜呜……你怎么可以委身天骥那个秃顶口臭啤酒肚的老色批……我对不起你……”刘纯抹了一把眼泪,“咱们不接这单了!下个月喝西北风也比卖身强!”
  “噗……”邱千忍不住笑出声,“你怎么知道天骥的老板秃顶口臭啤酒肚,你见过?”
  “那还用说,咱们那些甲方哪个不是这个德行!”
  刘纯狠狠把小雨衣往床上一摔,双手扣住她肩膀,“这个破合同本来就没戏,是导师推荐的,你去露个脸就行!我宁可吃土也不要你卖身求荣!”
  “姐妹,姐妹,冷静点——”邱千被她晃得头晕,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揉着生疼的肩膀直咧嘴,“你这脑洞不去写短视频剧本真是可惜了。”
  “我认真的!”刘纯还沉浸在自己写的剧本里,屁股坐在床边,把床垫震得直颤,“呜呜,这世道太不公平,女人创业就这么难……”
  邱千见她陷得太深,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语速飞快地把昨晚的离奇遭遇从头到尾复述一遍。
  刘纯的脸上一开始还写着“编,继续编”,随着剧情推进,表情逐渐从“吃瓜”升级成“吃到了惊天大瓜”。
  吃到最后,她突然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所以是你那个白月光买夜宵时顺手拿了两盒小雨衣,而你没拒绝。怎么,想重温旧梦啊?”
  “阅读理解零分。”邱千拿起一块黑森林蛋糕,塞进某人喋喋不休的嘴里。
  “唔唔唔!”刘纯鼓着腮帮子,迫不及待抗议,“我还没说完呢!既然甲方爸爸就是你惦记了七年的白月光,那何不干脆将计就计?以身相许?”
  -
  和刘纯的友情始于大学宿舍那张吱呀作响的双层床。
  从本科到研究生,她们一直都像连体婴似的形影不离。毕业后,借着导师的酒局人脉,在出租屋的餐桌上捣鼓出了“千纯传媒”——一家专治各种不服的公关工作室。
  刘纯是天生的社交悍匪,谈笑间就能把客户哄得找不着北;邱千则是擅长幕后,运筹帷幄处理舆论风暴。两人里应外合,终于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行业里啃下一小块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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