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转移矛盾,”英杨喃喃道:“日本人会那么听话吗?”
  “藤原活着时很管用,死了就是具无头尸。”微蓝道:“他怎么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死能带来多大的利益。日本军国主义的野心很大,绝不会止步于中国!”
  “那么十爷为什么听你的话?还有永社四杀,你究竟用什么办法,能让这四个老头伏首听命?”
  微蓝的长睫毛忽闪一下:“哪有四个老头?十爷比你大哥还小两岁。另外十爷不是听我的话,是听杨波小队长的。”
  她露出轻快的,戏谑的笑容:“毕竟他是我领导。”
  在英杨眼里,此时的微蓝像个发光体,在晦暗的车里发出朦胧的幽光来。他真实的嫉妒杨波了,却又无能为力,只得转开脸发动汽车。
  快到汇民中学,英杨问:“真的不能再见了吗?”
  “留下愉快的回忆不好吗?”微蓝再次答非所问。
  “保持联系,就会有不堪的未来吗?”英杨奇道。
  微蓝没有回答。英杨感觉她缩了缩身子,像是想缩进暗影里去。
  车子再慢,终点也会到达。英杨咬牙踩下刹车,停在学校门口。
  微蓝绽开笑脸,对英杨说:“谷雨同志,再见!”
  时空刹那回到静怡茶室,微蓝依旧是初见时的笑容,友好、礼貌、热情、像真理,放之四海而皆准。
  英杨想不出挽留的话,却冲她的衣领扬扬下巴,说:“你的刀片也是十爷做的吗?叫什么名字?”
  第24章 莫谈
  “我的刀片是普通手术刀,”微蓝一本正经说:“任何一家医院都可以拿到,不是定做兵刃。”
  她说完打开车门再次道别:“谷雨同志,再见。”
  英杨没说再见,也没再阻拦。他看着微蓝下车,看着她走进汇民中学,慢慢消失在夜色里。英杨惆怅了几秒,掉转车头开向孔庆贵住处。
  孔庆贵住在曾经的“三不管”地带,鱼龙混杂,社情复杂,街巷密布如蛛网,进去容易迷路。可英杨认为,相比汇民中学的宿舍,这里才是特工该住的地方。
  孔庆贵的房东出租亭子间,在房子外头加装了细窄的铁楼梯,租户从户外上楼。大晚上的,浅间带着七八辆汽车跑来,手电筒雪亮,脚步声当当当,把左近百姓吓得门户紧闭,不漏一丝灯光。
  但在门窗之后,没人能安然入睡。这是一九三九年的中国日常,风吹草动都叫人胆颤心惊,谁也不知道屠刀什么时候落在自己头上。
  英杨到达时,特筹委已经开始搜查。浅间和杜佑中一人一张板凳坐在楼梯底下,纪可诚和陈末在楼上干活。
  英杨简单打过招呼,沿着楼梯上去,进门就被霉味冲个跟头。
  “这是多久没住人了?”英杨想。这屋子十多个平方,只有扇天窗,天花板垂下光裸灯泡,靠墙摆着床,边上是写字桌,门后搁着烧饭的炉子,炉边有矮柜,里面胡乱堆着锅碗瓢勺。
  特务们在大肆翻找,把本就凌乱的屋子弄的更乱。英杨走到炉边矮柜前,蹲下捏出一只碗,最敷衍的酱色粗瓷碗,触手油腻,糊着层蜡光,很久没用了,看来“孔庆贵”并不住在这里。
  他丢下碗,又晃到写字桌边上,陈末正在认真翻查写台桌的抽屉。
  英杨站在他身后笑说:“这位孔仁兄很有趣,连张饭桌都没有,竟有写字桌。”
  陈末顿了顿,回身望着英杨:“小少爷并不知人间疾苦。孔庆贵的家俱是捡的,没捡到饭桌捡到写字桌,他也不乐意。”
  “原来是运气不好。”英杨笑道:“陈处长有发现吗?”
  陈末轻声说:“我不擅长干这个,这种事应该你们骆处长来。”
  英杨吐吐舌头,从开着的抽屉里拽出一本黑色羊皮面笔记本,奇道:“他怎么有这东西?”
  “一个本子而已,”陈末望着英杨:“很奇怪吗?”
  英杨指着左上角的烫金纹饰:“这是福山笔行的本子。这间笔行只做英国货,封皮是真羊皮,价钱也吓死人,这也是孔庆贵捡的?”
  陈末想了想,说:“那他运气蛮好。”
  英杨不信好运说,这本子显然是“孔庆贵”事先安排的。它与这间屋子格格不入,太醒目了。
  英杨于是打开本子,是空白的。他又拆掉封套,掉出对折的白色信封。
  “发现什么了?”嗅觉灵敏但业务奇烂的纪可诚凑过来,接过信封打开,也是空的。纪可诚于是失望,嗔道:“一只空信封也大惊小怪。”
  英杨指着信封右下角的蓝色标记,笑道:“这也是美国大通银行。”
  “大通银行怎么了?”纪可诚说:“路上捡的吧。”
  陈末和英杨同时笑了,纪可诚不高兴问:“你们笑什么?”英杨道:“没什么,我只是不明白,捡来的信封干嘛要藏在笔记本封套里?”
  “是巧了点,”陈末道:“能捡到写字桌,能捡到福山笔行的笔记本,又能捡到大通银行的信封。”
  纪可诚恍然大悟,举起信封对着灯泡看了会,大声吩咐人拿碘酒。
  碘酒送来了,纪可诚用小刀剖开信封,再用棉签沾了碘酒刷在信封的粘连处。
  没多久,一行数字隐隐浮现。
  “这是什么?”英杨问。
  “不知道,也许是银行账号。”纪可诚终于立功,急忙抄下数字,跑下楼去汇报。英杨和陈末交换了一下眼神,陈末说:“小少爷,不争不抢可做t不了这行。”
  “关键不是争抢,是像陈处长这样,有过硬的本事。”英杨面不改色拍马屁:“其它都是虚的,过眼云烟。”
  陈末做了个厌恶的表情,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离开了。英杨看着他的悠闲的背影,越发觉得他是自己人。
  总之特筹委有自己人的,否则拿不到落红公馆的录音。如果真的有,他很希望是陈末。
  没多久,有人上来传话,浅间三白通知收队,要大家到特筹委三楼会议室集中。
  车队回到特筹委,一团混乱中骆正风拉着英杨避到楼侧抽烟。这里有株粗壮的广玉兰,地上落着钝重柔软的白色花瓣。骆正风把身子藏在树后,远远看过去,仿佛英杨独自对着广玉兰抽烟。
  “楼里有窃听,我们在这说话。”骆正风吐着烟雾说:“这事你看懂了吗?”
  英杨摇头,这时候最好装傻。
  “必须交个人出来,此事才能了局,否则枕头阿三交待不过去。”骆正风轻声说。
  “不是有孔庆贵吗?”
  “目标锁定了孔庆贵,就要抓到他才算完!但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抓到孔庆贵没可能。”
  “不会拿我女朋友开刀吧?”
  “目前不会,但也难讲浅间狗急跳墙!”
  “那怎么办?”英杨惊问。
  “最好能推给英国人。刚刚荒木查到了,给十爷汇款的克里森,是个老牌英国特务,战前就很活跃。我猜孔庆贵住处的账号也和克里森有来往,这事十之八九是英国人买凶!以日本人的自大,必然会追查克里森放过孔庆贵,这事就算过去了!”
  英杨冷静听着,这结果微蓝已经向他描述了。
  “但这是我的推测,”骆正风又道:“我看你做两手准备,连夜把金小姐送出上海。万一浅间要拿她挡枪,你就推说不知道,说她自己跑的。”
  英杨感激道:“多谢,我这就去办!”
  “你不能去!从现在开始你就住在行动处,等这事过去了再离开特筹委。这样万事与你无关,懂吗?你在外面有没有亲信能做事的,让他去办!”
  “我有个小兄弟叫张七,人老实也勤快,不知道能不能到我们处里……”
  “行吧,叫他明天到行动处报到!”骆正风拍拍英杨:“今晚先叫他把金小姐送走!”
  英杨不能把微蓝送走,微蓝也不会听他的,但无论如何,他很感谢骆正风。
  ******
  三楼会议室气氛紧张,坐了满屋的人,却是鸦雀无声。荒木推门进来,把一张纸递给浅间,在他耳边小声说什么。浅间抬起眼睛,目光扫过特筹委众人,说:“骆处长,陈处长,你们还记得克里森吧?英国的王牌特工,也算军统的老朋友了。”
  “他又行动了?”骆正风装傻问。
  “给十爷汇款,用来购买金禅钺的账号,也同孔庆贵住处搜到的账号有来往,一共有六次,每次1万美元。最近这次在5月3日,汇款金额是2万美元。”浅间说。
  “孔庆贵应该是杀手,用克里森提供的武器做事,他们之间至少合作了六次。”荒木补充道。
  “英国人为什么要刺杀藤原先生?”纪可诚嘴快问。
  屋里静下来,答案人人皆知,却不敢宣之于口。细菌武器是反人类的,日本人并不傻。
  “孔庆贵这样的流贼很难抓捕,但克里森的狐狸尾巴被揪出来,也算件好事。”浅间道:“如果孔庆贵没把金蝉钺丢在现场,克里森将会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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