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邢幡答应了,又问,“叔父一走,跑马场怎么办?”
  “不知道,”缪柏恩不太想提起这些,他不喜欢大海岛那种太过于依赖人际的、黏黏糊糊的生态,内陆很好,经济繁荣而健康,“你想不想要?”
  邢幡无言,“你报复我也不需要用这种方式。”
  “想多了,他才不会害你,我甚至觉得他本来就是打算把土地交给你的。”
  邢幡摇了摇头,“我不会做生意。”
  “对,你就会当贼。就爱当走狗。”
  说难听话是仗着关系好,不过邢幡本来就不介意。他顺着说:“当走狗能养活我自己。而你再这么倒贴钱开店做生意,等叔父离世,土地和马什么都留不住,按照你的消费习惯,不过两年,你必须得靠我接济。”
  缪柏恩笑嘻嘻地说:“养我能花你几个钱?你——”
  话音未落,门口忽然进来一个人,对缪柏恩道:“老板。”似乎是有着急的事要说。
  邢幡见状,终于能借机推开身上的人,说去一下洗手间。
  缪柏恩讥讽道,“你阳痿?”——也不知道邢幡最近这副扫兴模样是不是因为陈羽芒,
  邢幡笑着承认,“嗯。有一段时间了。”——当然是因为陈羽芒。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
  看到吻痕就甩脸子。说错一句话就会生气,当众用高压水枪呲人。再被看到他身上有什么痕迹,谁知道又能干出什么。
  “那你去吧,”缪柏恩挥了挥手,又问进来的工作人员,“有什么事啊。”
  缪柏恩不止爱学爸爸投资电影,他还爱开各种有趣的店和俱乐部,选址装修是他的乐趣,这座城市像他玩模拟经营类游戏的一个地图,酒吧,餐厅,夜店会所,高级的低级的,他都会开,他擅长营销,广交朋友,也很会管理,业务无论多么繁杂都条理清晰,并乐在其中。如果好好营作父亲的土地,也能将马儿养得出彩。就是私生活太不着调了些。
  玩具屋是他的店,远郊也有他的店,今天休息的地方就是缪柏恩开在堰岛上的水烟酒吧,出了名的难预约。当然了,都是营销出来的。借着邢幡的好拿到销售许可证之后,缪柏恩买了好多精美漂亮的阿拉伯水烟壶,都是他亲自挑的,再加上装修,这店三五年回不了本。
  邢幡没有使用那个带露台的、半开放式包间的洗手间,而是绕了出去。酒吧非常非常漂亮,像个花园,绿植很多,通风良好,接待厅有玻璃顶,白天阳光美丽,夜里星空可见。
  到处都很香,而且非常安静。墙壁装了厚厚的吸音棉,内层是网格状的,是电影院才会有的规格,私密性做得好才会更引人青睐。
  洗手间放了鲜花,按理说不会闻到过分明显的香薰味道,顶多有淡淡的肥皂或者柠檬味。但邢幡却在门口闻到了一股浓烂的浆果甜。就像一个标志,非常可爱的标志,在嗅到好闻甜味的一瞬间,鼻子比眼睛先一步将讯息传给大脑。
  邢幡不太意外在这里遇见陈羽芒,他愕然的是亲眼见到了陈羽芒被别人钳制的场面,视频里的狼狈复刻进现实,比想象得更有视觉冲击力。
  见到有人来,欺辱陈羽芒的男人手下意识松开,陈羽芒终于甩掉了他,头也不回地就往门口走,然后又一脑袋扎在邢幡的胸口。
  对,他从小就走路不看前面,也不看脚下。
  因为一般挡在面前的东西会自觉避开。这是老毛病了。
  所以学校里的人才会说陈羽芒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第19章 19. 做旧
  陈羽芒既然答应了季潘宁的邀请,就一定会陪她去。
  高中同学不是年年都聚,因为鑫城就这么大地界,其实谁谁都熟,可能某同学与某同学订婚,或者谁谁谁移居海外,于是借着由头聚一聚,也有很多不是同一届的人来。
  陈羽芒出现在众人视野内,自然是谈论的焦点,他们围着羽芒问这问那,有友善的也有不那么友善的,季潘宁的车行现在名声大噪,他们二人反倒成了一屋子里最受欢迎的、最让人想凑上去攀谈的社交中心。
  但是渐渐的,寒暄过后,两个人就因为群体原因分解成了两个原点,围着陈羽芒的人和季潘宁那边不是同一批人了,陈羽芒身边的同性多了起来,他们问陈羽芒:“你习惯现在的生活吗?”
  陈羽芒说:“习惯的。”
  温柔的问题:“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陈羽芒答:“因为得了病,吃不下东西。容易吐。”
  不怀好意的问题:“你怎么不继续在之前的夜店工作了?”
  陈羽芒被问题弄无措了,形似落魄地垂下头。一言不发。
  “啊。”嘴坏的人心一软,慌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乱问的,芒芒别生气啊……”
  陈羽芒就矜矜地坐在那,又乖又好脾气地说没关系,人家推了一盘小水果来赔罪,陈羽芒就原谅人家了。水果还是可以吃的,陈羽芒吃得很开心。季潘宁见状,忍不住在心里想这家伙还真是如鱼得水。
  有人趁机插嘴;“你还记得我吗?”
  “不记得。”陈羽芒原本漫不经心地捡了个草莓吃,忽然动作又停下来,“嗯……我对你有印象。”
  问他的男人眼里可见的兴奋,却又隐忍压抑,“你肯定记得我了。”
  陈羽芒明显茫然,“我为什么记得你?”
  男人很急迫,甚至急躁,“我们交往过啊。”
  陈羽芒放下手里的水果块,看了这个人一会儿,想起来了,“是你啊。”
  十年前这个人个子就很高了,因为是学校里打篮球的。后面被抓到偷拍自己录像的时候,陈羽芒还疑惑了一下。因为在他的印象里,班长的性格一直都十分阳光,是个热爱运动,也很受异性欢迎的好同学,并不像是会干出这种阴湿事的变态。
  当时没有现在看起来成熟,如今个头比之前还高。年岁渐长,如今二十八九了,眉眼变得深邃。是成年男性,不是刚成年的同龄人。看起来粗野,但实际上心思细腻,情绪敏感,患得患失的时候总让陈羽芒觉得有点恶心。
  班长一直都没有‘追求’过陈羽芒,只是猥琐行为败露之后,才被迫心如死灰地吐露心声。
  “是我啊,我就知道你还记得我。”他温情地低声说,“芒芒。好久不见。你看起来一点都没变,和刚毕业的时候差不多。”
  能看出来,他还是喜欢陈羽芒。应该主要是喜欢陈羽芒的这张脸。
  陈羽芒不记得他姓什么叫什么了,其实他除了邢幡的部分,其余什么都不记得了。到最后是怎么结束的,又纠缠了多久?完全没有印象。其实这也并不完全是因为陈羽芒薄情,而是他这十年经历的事情太多,很多不太好的,不干净的,有些疼也有些恶心的回忆,被他的精神疾病混淆在一起,可能会被一并带出来。梦里会出现的脸和手,他经常分不清谁是谁,只是茫然地一动不动,任由它们在身上刮擦出血肉模糊的痕迹。
  班长靠近陈羽芒:“也不是。你比以前还好看。”
  陈羽芒点点头:“嗯。”
  男人一愣,干干低笑两声,伸手想去搂他的肩膀,陈羽芒却忽然站起来了。
  “我去趟洗手间。”
  “那我和你一起。”
  陈羽芒无所谓这个,他看了眼远处女孩子堆里和大家相谈甚欢的季潘宁,歪了歪脑袋,觉得这趟来得还算值得。
  “芒芒,你走慢点,”男人追上去,拉住陈羽芒的手,迫切地寒暄,“当年白星出事的时候,我已经去海岛读书了,不在大陆,什么都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带你走的,不会让你受那些罪。”
  陈羽芒回头看他,“什么罪?”
  “我,”他喉结上下滚动,目光怜爱惋惜,“其实,我看过你的……”陈羽芒静静地听他说,他便咽了咽,“我看过你的一些不好的视频。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为什么不联系我呢?我的联系方式一直都没变过!我直都很想你。”
  陈羽芒的手腕被他紧握着,怕跑掉似的,他也没有挣扎,就那么看着这个男人,忽然思索起来。
  陈羽芒的眼神变软了一些,像犹豫又像纠结,这种态度的微妙变化给予人新的念想。大概是觉得自己语气过于弱气,男人咳嗽一声,语气可以压重了一些,“为什么瘦了这么多?头发也长了。虽然长头发也很好看。”
  “因为得了很多病。”陈羽芒说。
  “病?”他疑惑道,“什么病。”
  “进食障碍,健忘症,还有一些精神问题。”陈羽芒垂下眼,看向自己的手腕,“你轻一点。”
  男人一怔,“抱歉。”他稍微松了松,但并没有放开,而是改成一整个握住陈羽芒的手,亲昵暧昧。他用食指和拇指圈了一下陈羽芒的手腕粗细,不自觉地看出了神,又说,“真的比以前瘦,骨节很明显。手指也是……芒芒,现在不带手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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