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两人靠得很近,陈羽芒演示着,齐研照着依葫芦画瓢,有不自然地动作就请教经验,再练习,努力将动作做得漂亮。
  齐研感叹,“果然这种事,要熟能生巧。”
  陈羽芒有些累了,他懒散起来,往嘴里送了根细长的烟。吸着嗅着,甜烂的樱桃味迸散出来,浓得像一颗熟透的浆果。
  薄薄的烟雾消散得很慢。
  齐研似有若无地说,“原本还有些尴尬,毕竟那天,我还没反应过来,邢先生就把你带走了。”
  “这两天,”齐研一边练习,一边说,“你都在邢先生那里吗?”
  齐研说:“身上带着他的味道呢。”
  一靠近他就闻到了,陈羽芒身上沾染着那股邢幡身上的花草味。
  陈羽芒说:“是吗?”
  “你们……”齐研想问,却又要忍住。
  他好奇的事很多,但他猜答案应该都不是自己想听到的。虽然这样很可笑,但就当成是他强盛不愿输人的胜负欲作祟吧,被区别对待是一件让人发疯的事。
  他不愿意承认有的没的,更觉得方诞说他‘完蛋了‘是气话而非实理。但是他愿意承认自己幼稚心作祟:因为被不公平对待了。而且齐研也看不出自己差在陈羽芒哪里。这不是走心不是走心,只是觉得不公平。
  “没什么,”齐研露出一个笑,拆卸的动作已经比刚才熟练多了,他问陈羽芒,“是这样吗?”
  “对,没错。”陈羽芒站累了,找了把椅子趴着看他,也弯起眼睛,赞许到,“一般人用扭矩都会砸到手,只是练习几下就能熟练运用,你真厉害。”
  “……”
  陈羽芒说:“你长得很漂亮,也很敬业。我一直都是你的粉丝。”
  “你是我的粉丝?”
  “是啊。”
  “……我都演了什么作品。最近有坐什么综艺?”
  陈羽芒说,“我是颜粉。”
  “……”齐研放下手里的工具,“你没必要这样。”
  陈羽芒趴在桌子上,像猫似的伸直胳膊,弹了下烟灰,“没必要什么。”
  “没必要装模作样地亲近我。”
  “话不是你挑起来的吗,既然自己先不舒服,那一开始为什么要说,”陈羽芒咬着烟。他还在感冒,有些鼻塞,所以说话声音偏糯,语调懒散,“我喜欢你,怎么能说是装模作样。我有在很用心的教你呀。”
  齐研无奈,“你一直说话都是这个样子?听不出来自己现在语气有多绿茶吗?”
  陈羽芒一口一口地啖出甜雾,说话也变得模模糊糊躲起来,他问齐研:“你不喜欢吗?”
  陈羽芒讲话温温的,腔调软,尾音翘。齐研听出来了,可能胡敬也听出来了,这是本地人口音,鑫城背景的民国电视剧就有这种口音,一听就好像富了十代的那种轻曼感。
  现在没几个年轻人说方言,陈羽芒也不知道在撒什么娇,莫名其妙。
  齐研看了他一会儿,侧过头,“既然在车间,还是不要抽烟了。”
  “嗯,”还剩下半支,但陈羽芒听话地掐灭了,他见齐研离作业台很近,叮嘱道,“这里,你拆弹簧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操作不当有可能会弹出来,正对着脸,最好离得远点。”
  “……好。”齐研试了一下,果然弹了出来,要不是有预料,这个力度打在脸上绝对会留伤。他顿了顿,对陈羽芒说:“谢谢。”
  陈羽芒挑了挑眉,忽然觉得,这个演员比想象中要有意思。
  齐研感觉到陈羽芒一直在盯着自己。
  那目光很古怪。
  接触下来,他发现陈羽芒也是个诡异的人。齐研作为演员,和导演一样,识人的嗅觉是有的,几句对话也能隐隐预约地意识到,陈羽芒和邢幡本质同类,像一类货色,更是一路的邪门角色。
  齐研开始不自在起来,又觉得有些烦躁,他手里的弹簧片卡住了,撬不动,于是他一边抠一边问陈羽芒,“这个怎么弄?”
  却没有得到回应。
  “陈羽芒?”
  齐研正奇怪地一抬头,忽然对上陈羽芒的眼睛,忽然没由来地心中一震——他还是在看着自己,看得让人背后发凉。
  这种目光太奇怪……太令人感到不适了,和张仁帆请客那天,他坐在邢幡腿上、被捏着脸打量的目光极像,虽然还是有些区别,但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
  陈羽芒看他的目光是友善的,非恶意的,让人不安是因为那不像在看人——陈羽芒满眼都是新奇,像小孩看到有意思的玩具,站住走不动道了那样痴迷。
  神经病……
  都不正常,没一个正常的。
  齐研心里骂了一句,也狠狠骂了窝窝囊囊的自己,最近就是诸事不顺,遇人不淑,走到泥潭里没本事爬出来。金主也就算了,被陈羽芒吓到,不是窝囊废是什么。他好歹也是……
  “齐研。”
  陈羽芒忽然出声,齐研吓了一跳,“什么?”
  陈羽芒还是趴在桌子上的姿势,他看起来有些好奇,问道,“你们上过床吗?”
  齐研毛骨悚然地问,“……什么?”他很快反应过来,先是紧张地张望四周。
  二车间是空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工作人员。其他演员都被胡敬叫走了。
  陈羽芒声音不高不低,语气很轻,他问齐研:“你和邢幡,上床了吗?”
  又问:“他伤害你了吗?”
  “这里,还有那边,”胡敬觉得布景还是差点,但也没办法,这片子,本来就不该在这么个‘富丽堂皇’的车行拍,真是哪儿哪儿都违和。光是遮那个apple tv的墙和家庭影院就废了好大的功夫,恨不得搬个假墙来重刷。
  场务头疼,“这个木架做死了,移不开的,要是改装成工具架的话……唉,我怕会有磨损啊。”
  “一个架子能多少钱?”
  “您还别说,这架子是人家季店长特别叮嘱的,说是什么……”他费劲地回想,念经似的说,“哦,‘是从圣迭戈漫展淘来的一套某游戏大作联名的喷涂套组’二级市场价格贵的吓死人。
  说实话,后面那串胡敬一个字都没听懂。他仰起头长叹一声,挥了挥手,说行吧那这快就别动了。
  场务着急,“可是这是待客厅门口啊,到时候肯定会拍到……”
  正头疼地听着,胡敬敏锐地听见什么动静。他一抬头,往门口看,看清楚是谁,略微一怔,挥手让工作人员先打住,“一会儿再谈。先等等。”
  访客来得突然,但不是很意外。
  胡敬露出个笑,使了个眼色,让助理跟过来,一起去门口迎人。
  “邢总长。”
  邢幡穿着西服,应该是从工作场所来的,胡敬同他握了手,客套着问,“这才刚开拍就来探班,也太上心了。”
  “实际上,我是来提车的。”邢幡说,“之前因为别的事耽误了,车一直放在这里。”
  胡敬心里明白,暧昧地笑了两声,“这点事还亲自来?好好好,您说是来提车的,那就是吧。”
  邢幡笑道,“不,我真的是来提车的。“
  “……哈,那也很好,虽然不知道邢总长的爱车价值几何,既然这么宝贝,给别人磕磕碰碰的肯定不放心。”
  他见这会儿人员混杂,门口往来搬运的人大多都是自己剧组的,一时间没有车行的店员过来,连忙说,“我来做接待吧,现在把他们店一占,也没几个工作人员了,可能会有些怠慢,不怪人家。”
  胡敬这两天也把oz车行的建筑构造摸清楚了,就大大方方地指了路,“但我也不清楚他们交车的流程,不过二车间有汽修工在指导演员,您去问一下吧,我陪……”他见场务在旁边挤眉弄眼,抱歉地笑了下,“就不陪您去了,我这一时半会走不开。”
  oz的情况,邢幡比胡敬要熟悉。他的batur就在二车间,邢幡以前经常去,可以说是熟门熟路。
  陈羽芒也看见了邢幡,不如说,他早就看见了邢幡,但也只是瞥了一眼。
  他继续问齐研,“你喜欢邢幡吗?”
  这里是片场,到处都是人,甚至可能也有镜头躲在某个角落里偷偷对着自己拍。陈羽芒如此赤裸粗陋地、在公开的工作场合把这些事说出来。齐研已经不是意外的程度了,他满脸惊诧,“不……不是,你……”他见四周无人,稍微放下心来,又压低声音,“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喜欢他?喜欢的话我帮你啊。”
  齐研张大了嘴,“啊?”
  “我帮你。”
  陈羽芒对他说话,又看着门口,似乎在与什么人对视。
  齐研满脑子不明就以,下意识也扭头,顺着陈羽芒的目光往门口看。
  却忽然被一双冰凉的手捧住了脸颊。陈羽芒阻止他看向门口。
  齐研今天还真是在他这里一次又一次受惊,此时脸被摸着,还没来得及出声,就看见陈羽芒离自己离的很近……极近。那张脸……那双眼睛,忽然在面前放大,无论是谁,都会有瞬间的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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