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第841节
应该说,从他踏入府衙起,他的眼中就只有赵都安一人。
“赵都督邀请,本帅岂敢不来?”赵师雄意味深长,略带讽刺地说。
邀请……
赵师雄是自家大人邀请来的?什么时候?
等等!
对方怎么肯孤身受邀前来?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凌乱了,难以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幕。
好在,赵都安没让他们凌乱太久,而是对孙孝准道:
“孙知府,本都督有要事与赵将军商谈,尔等先行退避。”
“……啊……是。”孙孝准下意识点头,拽着袁锋等人,撤出了这座院子。
唯独玉袖、金简、浪十八、霁月四人没有撤离。
赵师雄睥睨地扫过几人,冷笑道:“赵都督如此待客么?”
赵都安轻轻叹了口气,微笑摊手:
“我是个天下闻名的奸佞小人嘛,不如将军英雄气概,自然要惜命一些,上次与将军切磋,险些丢了性命,自然要谨慎些。”
他如此坦荡地承认,反而令赵师雄眼中的鄙夷之色敛去,隐隐流露出一丝赞赏来。
旋即,只见赵师雄抬起右臂,五指虚抓!
空气荡开涟漪,一柄漆黑沉重的大关刀被他缓缓从空气中拔出。
与此同时,玉袖身周亦有飞剑盘绕,浪十八弯刀出鞘,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哪怕是半步天人,五(六)名世间同时出手,不说能诛杀,但至少也能将其击败。
然而……
赵师雄拔出【断魂刀】后,却只是将其随手一掷!
“锵!”
断魂刀悍然旋转飞出,蓦地刺入青石地砖,斜斜立在雨中,好似切豆腐般简单!
他扬起下颌,迈步往堂内走。
赵都安眼神一动,手指隐秘地挥动了下,玉袖等四人也退出堂内,却没走远,而是等在庭院中。
浪十八更干脆上前,将断魂刀攥在手中。
赵师雄个人武力虽强,但赵都安自信拼起来,也能撑一阵,唯独那断魂刀太恶心人。
失去这件兵器,意味着对赵都安最大的威胁消失了。
……
细雨沙沙。
赵都安笑容灿烂,亲自起身,拎起器皿煮茶,尽显地主之谊。
赵师雄在门边,将蓑衣斗笠摘下,挂在门口,露出里头一身武夫打扮。
若旁人看见他这寻常打扮,决然无法联想起此人竟是威震一方的边军统帅。
“上次一别,将军风采令鄙人铭记在心,不想再见面,却是此时此刻此地。”赵都安感慨道。
仿佛对面坐着的,并非军中杀神,而是读书人间的小聚。
赵师雄看着递到面前的热茶,没有饮,也没有接,脸色硬邦邦道:
“小女昨日已抵达永嘉。”
没有寒暄,没有废话,军人出身的赵师雄一开口,便是这一句。
赵都安丝毫不显尴尬地将递过去的茶杯放在茶几上,收回手,笑眯眯道:
“是么,令爱可否完全?”
赵师雄道:“虽一路奔波,但全须全尾。”
“如此就好。”赵某人颔首。
赵师雄盯着他:“是你安排人,将小女带过来的。”
“是。”
“小女与我说,徐敬瑭认为我背叛云浮,与你勾结……”赵师雄一板一眼,将赵珂儿叙述的经历,转述了一遍。
赵都安虽也听了芸夕送信汇报,但终不如当事人讲述,这会听得极为认真。
等对方说完,他不禁唏嘘感慨,愤然道:
“徐敬瑭此人道貌岸然,对外一副求贤若渴姿态,实则一肚子男盗女娼,竟怀疑将军品行,更对柯儿小姐动手,真乃禽兽也。”
赵师雄定定盯着他,语气幽幽:
“王爷怀疑我,不正拜你所赐?”
“将军怎么凭空污人清白,”赵都安一副白莲花姿态,理直气壮:
“鄙人潜入永嘉,尽心尽力,诛杀敌人,救援忠臣可有错?徐敬瑭疑心病重,怎么就成了鄙人的错?”
“……”赵师雄咬牙道:“那封空白的信,你说不是你写的?!”
赵都安仿佛才想起来般,恍然道:
“哦!将军说这事啊,唉,说来我也一肚子气,我原本想着,你我虽为敌,却亦为本家,永嘉那一夜我侥幸得手,却也不能失了礼数,便送信过去慰问一番,却不想,底下人粗心大意,好好的一封慰问信,竟是装错了,填进去一张白纸来,算来,也是鄙人失礼。”
赵师雄愣愣地看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险些气笑了。
索性直接道:
“好,正所谓兵不厌诈,信函一事且不提,我只问你,小女所述之事,几分真,几分假?慕王是真要对我动手,还是你在编造?诓骗小女?!”
最后几个字,声音极沉,极重!
屋内火炉上,火舌舔舐壶底,一颗颗青梅在其中起伏不定。
赵都安沉默着,慢条斯理,先给壶换了个姿势,才抬起眼眸,似笑非笑与眼前的沙场大将对视。
“将军以为,以徐敬瑭的为人,哪怕夺取江山,又能容下将军性命么?”
第558章 上兵伐谋,赵都安再下一城
能容性命么?
赵都安微笑地,语气平缓地说出这句话。
坐在对面的赵师雄陷入沉默。
徐敬瑭是什么人?
赵都安相信这位边关大将只会比自己更了解。
因此,他没有正面回答赵珂一事,因为那并不重要。
“后生,我知晓你能言善辩、巧言令色,若非如此,也难以在朝堂上厮混的如鱼得水,”
赵师雄没有上当,踏入赵都安的谈话节奏,而是冷笑着,拆穿他的用意:
“你无非想说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本将不是小儿,会要你来教?”
赵都安笑容不改,毫无愠色,语气淡然:
“将军自然不是小儿,也必明白这许多关节。我更相信,徐敬瑭当初说服将军一同谋反,也必喂给了将军足够大的定心丸,比如……联姻?呵,或别的承诺。不重要。”
“人嘛,嘴上说的再如何好听,终归要落实在事上。其实徐敬瑭承诺了什么不重要,重要在于,他是如何做的。
而只我看到的,此贼虽委任将军为大将,却处处掣肘制衡,如此做派,全无仁君之相,又如何能令人信服?”
赵都安说话间,眼中不乏鄙薄之色:
“便如这离间。固然赵某人的确用了些手段,对此,我无意否认,但若徐敬瑭对将军信任,这区区一点小小手段,又有何用?
不瞒将军,就在不久前,我闻听京城之中,云浮叛军亦买通清流党臣子,污蔑构陷袁立,可谓众口铄金,然而,陛下却未因些许构陷,便对袁公起疑,反而尽心竭力,保全其声名……两相对照,不胜唏嘘。”
赵师雄一怔。
他对这件事并不知晓,然而只一听,就信了七八分。
因为这符合他对慕王的了解,也并不难以验证。
同时,他也无从反驳。
因为慕王对他的不信任,几乎写在了脸上,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与之对应的,赵都安被女帝的信任程度,足以令他心生艳羡。
为将者,哪个不渴望遇到个信赖自身的主君?
赵都安微微一笑:
“事实上,这些道理,将军心中自是清楚明白的。否则,今日也不会应约来此见我。”
听到这话,赵师雄仿佛被激怒了,他脸上涌起怒火,死死盯着他:
“若不是你从中作梗……”
赵都安轻轻一叹,打断他:
“若非我从中作梗,将军岂非要一直执迷不悟,错上加错,令半生积累起的好名声,彻底葬送?”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着大腿,幽深的双眼忽然很认真地与这头西南“瘦虎”对视:
“将军对慕王,本也并无忠心,不是么?”
并无忠心!
这四个字如同一只利箭,彻底洞穿了二人间的那层遮羞布。
赵师雄虎眸骤然眯起:“哦?你怎知我不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