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第777节

  一步步让老臣退位,扶持新的官员上位,就像给这个六百岁的王朝缓慢地换血,以图重新焕发生机,废掉旧内阁,设立修文馆就是重中之重!
  包括新政实施以来,地方上的官员也在裁撤更换,这些孙知府你定然都看在眼中。
  但这只是开始。
  不只是朝野上下的官员要换血,地方上的士族也要换,所以有了湖亭的皇商……
  今日我既是为了城中的几万京营士卒们讨一口吃的,筹措平叛的军费,也是为了趁机换血……
  陛下换朝堂的血,我来换士绅的血。”
  一番话说完,孙孝准已经完全愣住了,莫名觉的血液激荡,心潮澎湃。
  他突然明白,赵都督肯与他说这些话,一个是肯定了他的能力,表示了对自己的器重。
  二是告诉他,对付这帮士绅的真正目的,好让他这个知府配合。
  “下官……明白了!”
  “明白就好,”赵都安笑了笑,他喜欢与聪明人说话,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什么般道:
  “对了,你也给我透个底,说说城中排在前头的士绅有哪些违法乱纪的案底,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
  ……
  另外一边,伴随夕阳西沉,整个卢府也热闹了起来。
  庭院内一名名家丁丫鬟往来穿梭,布置宴会。
  而府门外收到“请柬”的城内有身份的士绅们也陆续到来。
  一盏盏红灯笼被悬挂在屋檐下头,只看这热闹的府邸内景象,断然想不到外头就是两军对垒的战争前线。
  然而卢老太公却不在人群中,此刻这位城内首屈一指的名流正在府内僻静的偏厅中,与另外几名士绅会面。
  “老太公,您交个底,这位赵阎王今晚将咱们都召集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通钱庄的钱员外问道。
  他身材富态,这会却没有往日从容。
  “是啊,太仓是我等的地盘,当同气连枝,一同应对。”康庄米行的李大东家也皱眉道。
  卢老太公端坐主位,不怒自威。
  全然没有在赵都安面前的卑躬屈膝。
  这会脸色沉郁,扫视众人道:
  “赵都督此次前来,乃是为了筹措军费、军粮,如今几万大军入城,接下来又要平叛,消耗可想而知。
  我奉劝诸位今晚切莫耍花招,赵都督要什么,只管点头就是,也不要想着在这事情中捞钱,都狠狠出一点血,否则丢了性命,别怪老朽没事先说。”
  众人被这煞有介事的话吓了一跳:“这……出多少血合适?”
  卢老太公沉默了下,道:
  “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要看赵都督要多少。”
  李大东家皱眉道:“难不成,他要我们全部身家,也得给?”
  卢老太公瞥了他一眼:
  “老朽再说最后一遍,切莫将赵都督与孙知府、薛枢密使等同看待,我有预感,他这次是带着杀气来的,权当交钱买命。言尽于此。”
  买命?真这么邪乎?
  士绅们面面相觑,有些不信。
  朝廷找他们要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类似有人扮红脸,有人扮白脸的操作也是家常便饭。
  当下战局紧张,稳定为第一要务,这个节骨眼,孙孝准、薛神策对他们这些人都颇多忍让,难道换了个赵都安就不一样了?
  有人甚至怀疑,是赵都安与卢家暗中合作,想要坑他们一把……这种事不乏先例。
  “父亲,那个赵……都督出来了。”二公子匆匆赶来。
  卢老太公起身,往外走,叹息道:“走吧,是祸躲不过。”
  屋内士绅们只好起身,成群结队往外走。
  ……
  等抵达院宴会场所在,天边最后一缕余晖落下,夜色笼罩全城。
  青冥的天幕下,是灯火辉煌的宴会厅。
  红彤彤的灯笼周围,蚊虫飞舞。
  宴会的主桌摆在一间大堂内,门敞开着,往外又在院子里摆了几张圆桌。
  城内士绅名流们按照身家,从内而外落座。
  随时匆匆准备,但以卢家底蕴,短短几个时辰而已,圆桌上菜肴依旧极为丰盛。
  卢老太公入席时,整个院子都已坐满了人,密密麻麻的人头隐隐嘈杂,空气中涌动着强烈的不安。
  督粮官赵善德也在场,被安排坐在门口的位置,由卢家大公子陪同。
  而在庭院门口,还有孙孝准过来时候,携带的一队府衙官差。
  “赵都督来了!”
  不知是谁低呼了一声,全场骤然安静下来,一道道目光投向回廊尽头。
  只见两道人影走来,一个是赵都安,一个是孙孝准。
  然而,赵都安竟不知何时,换了一套衣衫,不再是贵公子打扮,而是穿着少保武官官袍,头顶多了一顶乌纱,绯红的官服在灯笼下,如同一团灼穿黑夜的火。
  他的右手轻轻扶在腰间的刀柄上——
  古朴华丽的镇刀堂而皇之,悬在腰间。
  卢老太公眼孔一缩,率先起身:“恭迎大都督!”
  其余人纷纷模仿恭迎。
  赵都安脸上带着笑容,迎着众人注视,步行入堂内,看了眼预留出来的宴席主位,却没有落座。
  而是朝一旁丫鬟吩咐了句,后者愣了下,忙走出去,不多时,卢府家丁搬了一张桌案进来,摆在最上首。
  霎时间,这大堂一下变得,有点类似审案的公堂了。
  赵都安扶着刀,迈步走到桌案后头,抬脚,又踩在一张矮凳上,随手解下了腰间的镇刀,将其“砰”的一下横放在桌上。
  他居高临下,环视众人,笑问孙孝准:“人齐全么?”
  孙知府束手站在一旁,点了点头。
  “很好,”赵都安笑容灿烂:
  “看来诸位还都算给本都督一点面子,原本下午派人给诸位递送请柬时,不少人都说家中有事,脱不开身,无法赴约,但诸位还是准时到了。”
  众人挤出尴尬笑容,有人奉承道:
  “都督为民平叛,乃临封之福,相较都督辛苦,我等些许难处,又算的了什么?”
  “就是,就是。”
  一片找补声。
  赵都安笑容不改,似乎对这件事并不介意,等一群恭维吹捧声音落下,他的视线又投向距离自己很近的,主桌上的卢老太公。
  以及那满桌的佳肴美食,感慨道:
  “本官去年曾经来过一次太仓,彼时也有一场宴席,只是那时乃是为了查案而来,倒是不曾好好与诸位见面。
  幸好,还有人认得本官这张脸,今日能有这场宴席,也多亏了卢家太公忙前忙后,出力甚多,若没有卢家,本官想将诸位请过来,也不容易。”
  这话一出,不少人望向卢家人的眼神里多了冷色。
  卢家大公子面色微变,眼里隐隐有怒火。
  赵都安这一句话丢出来,在外人眼中,卢家俨然成了朝廷的一条忠犬,今日这场“募捐”,卢家也成了朝廷的帮凶。
  然而外人又岂会知道,卢家有多憋屈?
  非但被当枪使,连妻妾都被那赵都安叫过去服侍,奇耻大辱……可大公子不敢表露出分毫,感受到赵善德的好奇的视线,还要挤出笑容。
  赵都安夸了一通,忽然话锋一转,看着那些佳肴,叹息道:
  “唯独一点不好,便是这菜肴太过丰盛。如今外头战火熊熊,宁安、汶水二县被反王霸占,更甚放火烧毁农田,屠戮百姓!
  虽尚不至饿殍遍地,但本官也听闻,市面上米粮价格疯长,物资日益短缺。
  百姓们节衣缩食,士卒们也是条件艰苦,莫说吃肉,哪怕军粮都无法管够,而本都督却在此纵情吃喝……
  如此,何以报陛下圣恩?何以面对天下人?”
  一群人听着,脸都黑了,心中狂骂,心说下令摆宴的是你,现在装白莲花的也是你。
  还愧对天下人?
  你的名声有多烂自己没点数么?
  无耻,太无耻了。
  卢老太公羞愧道:
  “都督训斥的是,是老朽安排不周,为表赎罪,更为平叛,卢家愿献上族内库存粮仓半数,以及银钱十万两,各类物资若干,以奉都督。”
  全族一半粮食,十万两白银!好大的手笔!
  要知道,卢家这种大族,不算短时间难以变现的重资产,账上的白银总量加起来,最多也就十几万两。
  就这一次募捐,直接捐出去一半家产?
  疯了?
  这话一出,一众士绅都惊了。
  “好!”赵都安满意笑道:“卢家不愧太仓首善,此等义举,当为表率。”
  他环视一张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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