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第567节

  霁月轻声道:“皇宫,我偷偷跟在后头看见去宫里的方向。”
  赵都安略一沉吟,道:
  “这样,你先留在这里。不要乱走动,师兄,劳烦你暂且照看她……恩,把她一个人丢在某个屋子里不让人打扰就行,等我回来再说。”
  这件事太古怪,他必须弄清楚,否则不安心。
  马阎点了点头:“你放心地去吧,我会照顾好她。”
  不是,师兄你这句台词多少有点不对劲了……赵都安难以遏制吐槽冲动,拍拍屁股起身离开。
  ……
  ……
  出了诏衙,赵都安骑马直奔皇宫,一路顺畅同行。
  直到进了皇城,表达了想要求见女帝的想法,有小太监去通报。
  少顷,焦急等在宫墙背风处的赵都安惊讶看到,一道熟悉身影步行而来。
  女官袍,无翼乌纱,梅花妆……赫然是老情敌大冰坨子。
  “你来找陛下做什么?”
  莫愁走到近前,眼神狐疑地上下打量他,充斥着警惕。
  赵都安翻了个白眼,很想怼一句我和陛下的事,你一个大丫鬟掺和什么,但忍住了:
  “有急事。”
  莫愁板着脸,酷似前世办事大厅窗口里的女业务员,没有感情地说:“陛下正与曹国公见面,不方便。”
  霁月说的是真的……赵都安盯着她:“我得到消息,安国公曹茂擅闯后湖,率领军中高手联手抓捕了陛下养在后湖的高手。”
  莫愁脸色微变,这位皇宫内的大丫鬟目光左右扫了下,忽地拽着他的袖子,快速走了几步,至更僻静的墙根下,盯着他:
  “你知道了?”
  赵都安没好气道:“别打哑谜,到底怎么回事?”
  莫愁抿了抿嘴唇,解释道:
  “曹国公是突然进城的,应该是脱离了回京的队伍,只带了一小撮精锐提前快马加鞭返京。
  其突兀入宫,向陛下禀告自己成功逮捕了昔年拒北城杀人犯事,逃窜不知所踪的‘北地血刀’……你来晚一步,如今那浪十八已被押入刑部大牢,准备审判,只怕难逃一死了。”
  赵都安怔住,脑海中突兀回想起,当初在官船上与靖王世子斗法。
  其间,海公公曾向他说过浪十八的来历——
  其乃是拒北城中高手,后被通缉逃窜南下,重伤濒死时被太子所救,改名换姓藏于后湖。
  而曹茂,正是拒北城边军统帅。
  莫愁见他不解,说道:
  “浪十八的真实身份,是拒北城叛逃的通缉犯。曹国公不知怎么,竟得知了其藏身于后湖,这次突袭只怕是有预谋的,就是打浪十八一个措手不及。
  逮捕后,高调带着人入宫,根本不给陛下反应的时间……曹国公口口声声,只说这通缉犯藏匿后湖,如今要严格法办……陛下碍于国法,只能点头。”
  不对……不对劲,浪十八既然藏在皇家后湖,曹国公再蠢,也都能想到此人的隐姓埋名,与皇家脱不开关系……
  却依然选择突袭抓捕,闹出这样一出近乎逼宫的戏码……
  总不会是这个曹茂铁面无私,宁肯得罪皇帝,也要明正典刑吧……我可听说,这位国公爷风评并不好……
  赵都安认真道:“为什么?曹国公为何要这么做?”
  莫愁看了他一眼,小声解释道:
  “浪十八当年在拒北城中杀了不少军中同袍,据说,曹国公的一个儿子,就因追捕浪十八被反杀身死。”
  啊这……赵都安噎住了,这是他没想到的。
  若是这样,倒是完美解释曹国公为何这么做了……得知杀死儿子的凶手藏在京城,哪怕明知道其可能被皇家收养成打手了,但依旧选择硬钢,假装不知道。
  反正把人抓了,依法审判……女帝也没辙。
  可是……
  “不对啊,这说不通。海公公亲口说,浪十八是太子所救。太子救人必然会调查清楚,明知道浪十八杀了国公之子,哪怕是同情其遭遇,但就凭同情……就肯冒着得罪死曹国公的风险救人?”
  赵都安眉头挤成川字纹,心中念头起伏:
  “还有,浪十八潜伏多年,怎么偏巧给曹茂找到了?除非……”
  赵都安眼神一凝:
  “靖王!难道是靖王?浪十八今年唯一的露面,只有跟着我去湖亭的那次,彼时与靖王冲突,浪十八两次出手,靖王府手下的人,也多有从军经历,认出大名鼎鼎的北地血刀,并不意外……
  八王同气连枝,若是靖王通风报信,故意泄露消息给曹茂……以此挑拨曹国公与朝廷冲突……”
  莫愁见他突然沉默,不禁用胳膊肘扒拉他:“你在想什么?”
  “唔,没什么,”赵都安回过神,斟酌问道:
  “陛下是什么意思?”
  莫愁摇摇头:
  “不知道。但我想,陛下定是不悦的。可浪十八犯下的血案是真的,曹国公的怒火也是真的……”
  言外之意,在女帝的立场,从大局角度,无疑是牺牲掉浪十八最合理。
  反正只是太子当年豢养的死士,并非女帝救下,浪十八在后湖多活了好几年,已算白捡了几年的寿命。
  能登基称帝的人,哪怕心中对少数人存有温情,但对外必然是冷漠无情的。
  况且,退一步,哪怕女帝想偏袒,可事已摆在明面上,总不能公然视律法为无物。
  “也就是说,浪十八要死?”赵都安用陈述句说道。
  莫愁轻轻点了点头,她仔细看了眼前的情敌一眼,莫名声音转柔了几分:
  “其实,这事和你没关系。”
  赵都安默然。
  是啊,这事似乎的确与他没多大关系,曹国公不是奔他来的,也不算奔女帝去的。
  浪十八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死士,从任何角度看,京城里的大人物们都没必要为了一个死士去触怒曹国公。
  或许,除了霁月,压根没人在乎这件事。
  不,只怕霁月都未必在乎……否则也不会完全没出手,眼睁睁看他被逮捕,她只是觉得不安,才来找自己。
  只要按照律法,将此人斩首,便可平息一位国公的愤怒,怎么看都是最正确的选项。
  毕竟只是个小人物。
  “我知道了。”赵都安点头,迈步往城门外走,“不用告诉陛下我来过。”
  “诶……”莫愁下意识伸手,在空气中虚抓了下,终归没触碰到他的衣袖。
  女官目送这令她厌烦的家伙孤单的背影离去,心头生出异样难名的情绪,摇了摇头,她撇了撇嘴,嘀咕道:“虚伪。”
  还以为这家伙是为了浪十八而来,但听到原委后不也还是果断抽身,不愿沾染一星半点?
  呵,政客。
  虽然……自己也是一样的……虚伪。
  ……
  皇城深邃的门洞外,镶嵌粗大门钉的深红大门敞开着。
  守在两侧的披甲禁军望见赵都安从宫中走来。
  忙堆笑迎接:“大人,您的马。”
  “恩。”赵都安随口敷衍着,翻身上马,抖了抖缰绳,驭马沿着主干道远离皇宫,朝诏衙方向返回。
  只是走了一半,他瞥见了路旁一间沽酒的铺子,忽然勒紧了缰绳。
  下马,走近铺子,买了两大坛最烈的酒,又在附近打包了一大包肉菜,用油纸包裹着。
  赵都安策马朝着刑部大牢赶去。
  不多时,黑灰色的牢狱建筑映入眼帘,在寒冬中格外萧瑟冰冷。
  “赵使君?哎呦,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刑部大牢门口,一名穿绯红官袍的中年人笑着迎接过来,从胸口绣着的图样看,赫然是裴楷之倒台后,新上任的刑部侍郎。
  这种品秩的大员,平素不会出现在刑部大牢处。
  “哈哈,黄侍郎不在官署里坐着,怎么也跑出来吹冷风?”赵都安翻身下马,笑着打趣。
  二人不算熟,但都在官场,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彼此自然认识。
  黄侍郎哈哈一笑,拱手道:
  “我等为陛下尽忠,岂在乎些许风霜?不知赵使君驾临,这是……”
  赵都安拍了拍一左一右,悬在马鞍两侧的酒坛,笑道:
  “听闻之前随本官南下的护卫犯了事,入了监牢,来看一看。”
  黄侍郎面皮一抽,为难道:“使君您这……”
  赵都安微笑道:
  “黄大人不必为难,本官只是探个监,酒肉都可验一验,吃不死人的。出了事,算我的。”
  因为当初高廉和县令王楚生死在监牢的事,导致刑部这几个月风声鹤唳的。
  黄侍郎忙摆手:
  “使君说笑了,以使君的面子,莫说送些酒肉,便送床铺进来,又有何难?非是我不通融,只是……”
  赵都安扬眉:“只是?”
  没等后者开口,站在监牢前院中的二人就听到监牢入口处,传来一个陌生而沉厚的声音:
  “只是,曹国公有令,嫌犯狡猾至极,且兼武道不俗,为免其逃脱,特令本将军在此驻守,严禁任何人探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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