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第561节

  穿戴软甲,背负长弓,人在马上,手中持握一柄马槊,尖端闪烁寒光。肤色因常年日晒显得偏黑红,神态桀骜如一匹塞上胭脂马。
  汤昭单手勒紧缰绳,朝城门上守军喝道:
  “还不开门!?”
  守军忙挥舞令旗,城门扎扎大开,伴随着“恭迎汤将军回城”的喝彩声,持槊女将浩浩荡荡,率众入城。
  而后甩开后头的骑兵,纵马直奔城中的“西平都军府”。
  于气派的府门前下马,将沉重的马槊丢给迎上来的士兵,便往里闯。
  都军府内,前头是庄严的衙门,后头却是一派仿江南的亭台楼阁别院。
  虽是冬日,万物凋敝,但一丛丛移栽而来的耐寒青树,依旧为这座宅邸增添亮色。
  “二小姐回来了!”
  都军府后院,乃是镇国公汤达人的住处,汤府下人正在忙碌,收拾东西,看到汤昭回来,纷纷行礼。
  身为国公之女,自小修行武道汤昭很早前,就跟随父亲来了西平道,如今在城中任偏将。
  这会风风火火穿过亭台楼阁,随口问了父亲所在,便穿过走廊,推开了一间屋门。
  宽敞的屋内,摆放数座书架,书架上除了书籍,还摆放长剑盔甲,宽大的桌案上笔墨纸砚皆非凡品。
  此刻,一名华服老者正在桌前挥毫泼墨,其容貌沧桑,双目却凛然有神,虽是站立,却可见一条腿姿态别扭,赫然是个瘸子。
  “呵呵,回来了?此次巡行可还顺利?”
  汤国公放下粗大毛笔,笑问大咧咧闯进门的女儿。
  汤昭毫无权贵人家尊卑礼仪,进门先捧起桌上茶壶吨吨吨痛饮,而后擦了擦嘴角,嘴上胭脂于脸颊上拉出一道粗粝红痕。
  “遇到几个不老实的,打了一顿,没别的了。”
  汤昭随口不在意地道,而后道:
  “我进门看到府里在收拾什么?”
  汤国公对女儿的无礼全不在意,笑呵呵道:
  “你回来的正好,这边军务已安排妥当,准备回京过年了。”
  汤昭眼睛一亮,继而幽幽道:
  “我还没回来,就开始收拾东西,老头子你想撇下我自己回家?”
  “哈哈,怎么可能。”汤国公心虚地道。
  汤昭懒得搭理分明没几两墨水,平素却最喜欢装文化人的老爹,说道:
  “可算能回京了,整日在这地方闲逛,都要憋死了。不知小弟今年武功长进了没有,回去可要试试他,对了,这段日子家里有没有写信来?”
  汤国公知道她问什么,悠悠道:
  “写了信,但没写什么要紧的。”
  汤昭愣了下,道:
  “还是没写和那个什么赵都安的事?”
  “没说,”汤国公神态淡然:
  “你也知道,你那弟弟的性子,遇到事总是自己拿主意,不愿在信里说,大概怕旁人非议,说他借了他老子的光。”
  父女在西平边关,只能通过信件得知京城家中情况,前几月便听说京城出了个赵阎王,极受女帝宠爱。
  几个月功夫,连升数级至四品,入神机营赴任与小公爷发生冲突,将小公爷一撸到底,赶出了营房,后来好像不知怎么的,小公爷又回去了。
  具体细节不为人所知。
  而家中送来的几封信,汤平对于自己遭遇的事也绝口不提,这反而加深了父女两个的怀疑,汤国公还好,向来秉持子女就该磨砺的态度,既然没出大事,也就没急着深究。
  汤昭却有点坐不住了,闻言一拍桌子,素面含霜:
  “小弟在乎面子,遇到事不想与家里说。但我可不能假装不知道!
  哪里来的什么小白脸,得宠了升官比中年男人房事还快?定是借着皇帝撑腰,进军营耍威风,否则小弟的性子,岂会与之为敌?老头子,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瘸了一条腿,蓄着络腮胡的汤国公顾左右而言他:
  “我将门虽不在意繁文缛节,但女子也该在意言辞,什么虎狼之词……”
  汤昭哼道:“你不说,那这事我自己解决,你莫要因顾忌皇帝想法要我忍气吞声就好。”
  看似和气,实则锋芒早已内敛的汤国公笑了笑,没吭声,却是默认了。
  好似在他看来,哪怕因为对付女帝宠臣,会惹来皇帝不快,乃至猜忌都并不重要。
  “我去收拾东西。”汤昭放话完毕,扭头就走。
  汤国公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眼纸上誊写的明诗《归塞曲》中“几行归塞尽,念尔独何之”一句,轻声嘀咕:
  “赵都安……”
  ……
  铁关道,拒北城。
  今日,城门大开,道路两旁大量官兵列队恭送安国公曹茂回京。
  浩荡的队伍于众目睽睽下,将身后这座北方孤独的雄城抛在身后,队伍前方,披甲骑马,鬓角泛白的曹茂面无表情。
  忽然,队伍后头一轻骑奔来。
  ……
  下章大概零点更新
  第406章 法神
  哒哒哒……
  浩荡队伍后,一名骑乘骏马,身披暗色盔甲的坚毅青年策马来到安国公身旁,认真道:
  “义父,天寒难行,回京路途遥远,请义父入后方车厢中休憩!”
  鬓角霜白,法令纹深重的曹茂看着眼前这个,领兵能力出众,在整个拒北城军中声望仅次于自己,被他深为倚重的义子,忽然道:
  “你莫不是觉得为父老了,扛不住行军?”
  穿暗色盔甲的青年大惊,慌忙解释:
  “孩儿不敢,义父正当年,区区行军岂会在话下,孩儿只是不想义父辛劳,是孩儿说错话,请义父责罚!”
  说着,见曹茂没有表示,青年竟伸出手,就朝自己脸上抽去。
  “你这是作甚?”曹茂这才开口阻拦,面露不悦:“为父又不曾怪罪于你。”
  坚毅青年垂首聆听训话。
  曹茂嘴角微微上扬,声音也缓和了下来,与义子边策马而行,边感慨道:
  “你说的不错,回京路远,如今又非战时,军中主将理应养精蓄锐。但你也要知晓,主帅一言一行,皆为军中士卒楷模,主帅贪图享乐,士卒又岂肯卖命?”
  暗甲青年恍然大悟:“义父教训的是!”
  曹茂笑了笑,说道:
  “此番回京,为父不带旁人,唯独带你回去,你可知为何?”
  青年正色道:“义父栽培孩儿,这才肯提携,待入京,孩儿定谨言慎行,不堕了义父威风!”
  曹茂大笑,手握马鞭轻轻点了点他,似是赞赏,又仿佛带着几分别样意味。
  他忽然笑容一敛,道:
  “你知道就好。此番回京,述职是其一,年节是其二,但还有一件事最为紧要。”
  暗甲青年疑惑道:“什么事?”
  曹茂平静道:“你可还记得北地血刀?”
  暗甲青年一愣,露出气愤模样:
  “孩儿岂会忘记?此贼身为军中参将,却因一己之私,罔顾军法,屠戮同袍,行刺长官,面对军中缉捕,更负隅顽抗,杀死打伤我军中无数袍泽,实在可恨至极……
  可惜此人后来于缉捕中消失无踪,再无痕迹,这两年我们也没停下对此人的寻找,却都没有消息……”
  他当然记得此人。
  但没敢说的是,北地血刀当初之所以被拒北城疯狂通缉抓捕,其打杀同袍只是其一。
  更重要的是,此人当初因妻子被玷污,怒而刺杀的将领之一,乃是安国公曹茂的其中一个儿子。
  亲儿子,而非他这种义子。
  经历丧子之痛的安国公对那人恨意可想而知,甚至都不愿意提及那参将的名字,只以其绰号“北地血刀”称呼。
  青年说了一半,突然猛地醒悟过来,难以置信道:
  “义父突然提起此人,莫非……”
  曹茂点了点头,眼神阴冷:
  “为父最近才得知,此人当初并没死去,而是隐姓埋名藏匿在京城,还有了个新的身份。”
  “新身份?”
  曹茂恩了一声,幽幽吐出一个名字:“浪十八。”
  暗甲青年茫然:“孩儿没听过这个名字。”
  曹茂笑了笑:“何止你没听过,为父也没想到……”
  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调转马头,往队伍后头的宽大车厢走去:
  “为父回去小睡一阵,你领路吧。”
  “是!”坚毅青年拱手。
  ……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