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第173节

  “呵呵,不说就不说。”
  赵大人心胸开阔,不与这小女子计较。
  主要他也知道,自己在民间恶名昭著,纯粹一个纨绔狠毒的大反派形象。
  海棠若能好言好语获得情报,他也懒得出手。
  ……
  ……
  东城,众坊街。
  这里的百姓都知道,街道一侧的花间胡同里,第三家,门口有一株大柳树的那户,住着一位女先生。
  女先生搬来十多年了,来的时候还是个稚嫩少女,身边只跟着一对老夫妻。
  据说,她是从北城搬来的官家的小姐。
  因遭了难,才流落到众坊街,身边的老夫妻是原本的家仆。
  大早上,附近的一些女人,便会陆续领着自家的稚童来这边,送到薛家娘子开的私塾里读书,下午再领回去。
  离得近的孩子,也有自己跑过来的。
  今日也不例外。
  太阳升起后,一个个孩童陆续跑来,进了院子,便会规规矩矩,鞠躬朝站在庭中的文雅女子行礼,唤一声:
  “先生。”
  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薛暄便会穿着一身女式的儒袍,微笑地挨个点头。
  她也才二十余岁,身材单薄柔弱,举手投足,却满是这片街区罕见的书卷气。
  许是天生面皮比较薄,哪怕是正常与人说话时,脸颊也泛着微微的红晕。
  “先生!这是我娘炸的春卷,要我专门给您带哒!”
  一名约莫五六岁,模样乖巧可爱,梳着羊角辫的女童抱着个小盒子,颠颠地从门外跑进来。
  进门时险些被绊倒,哎呀一声,吓得薛暄忙去扶。
  小女童却自己个站稳了,脸上还嘻嘻哈哈傻乎乎的笑,迫不及待地,献宝般将饭盒高高举起,喊道:
  “先生吃,先生吃!”
  因为个子矮小,那么一丁点大,举起盒子也够堪堪够到薛暄胸口。
  小女童努力踮脚,却怎么也够不到。
  薛暄脸上绽放温柔笑容,抬手揉了揉女童的头发,接过饭盒,轻声细语笑着问:
  “娘亲炸了几个啊,你吃了么?”
  这个女童有点笨,年纪也是一群孩子里偏小的,薛暄对她便格外照顾。
  女童掰着指头,认真数了数:
  “一、二、三……六,娘亲炸了六个,说是给先生的,不让囡囡吃。”
  有点失望的表情。
  薛暄莞尔,帮她整理了下羊角辫,将饭盒又塞给她:
  “先生等下要上课,囡囡先替先生存着,去学堂里背书,中午一起吃好不好?咱俩一人一半。”
  女童就很开心,乐颠颠地朝屋子里跑过去了。
  孩子没来齐前,都自行背书,人齐才会上课。
  这会屋子里已有稚嫩的读书声。
  薛暄笑着直起身,又见了几个孩子,门口才清静下来。
  “小姐,我这就去铺子买纸钱香烛,有什么叮嘱的没?”
  这时,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仆走了过来,小声说道。
  老仆拎着一个竹筐,虽穿的朴素,但仍能依稀看出只有在大户人家才能练出的气度。
  薛暄脸上笑容缓缓敛去。
  这位沦落到此的,也曾大富大贵过的女子眼底浮现一丝落寞。
  脸上有一瞬的哀伤,勉强笑了笑,柔声细语道:
  “没什么叮嘱的,福伯你办事我从来都是放心的。”
  名叫福伯的老仆露出宽慰笑容:
  “比不得年轻时记得清楚了,再过两日,便是老爷的祭日了。
  去年便险些忘买了酒,幸亏小姐你记着,老爷生前不在乎银钱,独好一口黄酒。
  若再给忘了,等再过几年,老奴也下去了,见着老爷夫人,倒要数落我办事不周全了。”
  薛暄眼眶微微泛红,挤出笑容,想说两句,却有些哽咽。
  十三年了,距离薛家灭门,已过去了足足十三年,当年侥幸逃得一命的薛暄早已长大。
  而唯一没有离开的福伯夫妻,也都已年迈。
  众坊街的街坊们只知道,薛暄本是官家小姐。
  可地位低下的他们并不知道,这位性子柔和中不乏坚强,知书达理,周围人无不称赞的“薛家娘子”,当年可是堂堂四品大员的独女。
  不只他们不知,薛暄自己都快要渐渐忘记。
  唯有每年一家人祭日的这天,她才会被迫回忆起昔年的灭门惨案。
  心中有恨么?
  自然有,是刻骨铭心,血海深仇的大恨。
  可当年那害薛琳入狱,害薛家灭门的仇人,却已步步高升,如今更早已是她这只蝼蚁,连见都见不到的大人物。
  徒之奈何?
  薛暄只能抹去眼角湿润,挤出笑容,让自己忘记那些惨痛过往。
  然而就在这时,花间巷外传来马车和马蹄声。
  然后,三个不速之客,出现了在了大柳树的阴影里。
  “你们找谁?”福伯疑惑且警惕地问道。
  来人,自然是赵都安三人。
  这会,他也好奇地打量着这座简陋的私塾,视线越过老仆人,落在了身后那名书卷气,脸皮薄而红润的落魄小姐身上。
  瞬间认定,此人便是薛琳后人。
  无它,哪怕落魄十几年,但骨子里养成的那股大家闺秀气质,在这群草根百姓中,还是太鹤立鸡群了。
  这女子只那么一站,就差把“我祖上阔过”五个大字焊脑门上了。
  “薛小姐,咱们又见面了。”
  海棠微笑开口。
  她许久前,调查案牍时找上门来过,但当时只简单了解情况,报了诏衙官差的名号。
  薛暄也认出了她,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中带上了不易察觉的冷漠疏离:
  “原来是官爷驾到,有失远迎,这二位想来也是您的友人?”
  官爷……赵都安表情古怪,看了海棠一眼:
  还说我吓人家,你也没好多少啊。
  海棠笑着颔首:
  “这两位是我的同僚,今日登门,还是想再了解下当年薛琳大人的案子,上次有事耽搁,走的匆忙,未能深谈,故而……”
  薛暄没等她说完,便摇头恭敬地道:
  “家父罪行深重,民女侥幸活的一命,已是感念天恩,当年案子官府也早有定论,相关案牍想必都在,几位官爷想了解,去查便好,民女对那些朝堂之中的事,并不知晓。”
  啧,明显是不信任啊……这才是正常的反应……
  如果来个官差询问,就叫屈,那才是自找死路。
  呵,当年的案子可是先帝过问的,是当今大理寺卿周丞定案的。
  薛暄若敢说半个冤字,不服,岂不是说先帝错了?周廷尉错了?
  赵都安摇了摇头,果然没那么顺利。
  “薛小姐,你不必这般戒备,本官与两位同僚来此,并无恶意……”海棠还在好言相劝。
  旁边,面瘫脸张晗也沉声道:
  “薛小姐,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完蛋!
  赵都安想捂脸。
  果然,无论二人如何说,薛暄都咬死了“家父罪大恶极”六个字,完全不漏口风。
  这下,海棠和张晗也觉难办。
  又不能直说,自己等人是奉陛下旨意来找周丞麻烦的。
  “算了,还是我来吧。”
  一旁,自进院以来,一声没吭的赵都安实在看不下去,幽幽开口道。
  迈步上前,眼睛瞥了两人一眼,摇头道:
  “你们平常办案,都是这么温良恭俭让么?”
  他又扭过头,看向薛暄与福伯,脸上已换了一副反派脸孔,居高临下,桀骜一笑,讥讽狞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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