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她深呼吸,小声道:“看来,是我输了。”
话音一顿,双眼一眯,又笑道:“不过,也赢了。”
输给了先生。
却赢了三个老头。
也算一半一半,多少有点,成也先生,败也先生的感觉。
仙回过身来,望着三人,亦是春风得意,笑道:
“好像是我赢了。”
虽然。
与她的预估也差了很多。
三教祖师收回了悲悯苍生的思绪,彼此对视一眼,嘴角的酸苦是那么的显而易见。
而后于仙的注视中,很不情愿的取出三件东西。
道士拿罗盘,和尚捧小塔,老头执长笔。
起身,双手捧之,依依不舍的递到了仙的面前。
“愿赌服输,灵兵是前辈的了。”
仙自不谦逊,指尖轻轻一晃,笑道:“多谢!”
三件东西。
便就悉数入了袖口乾坤之中。
三教祖师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脸色比吃了屎还难受。
得偿所愿的仙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而是坐了下来,取出一个写着[盼君归]字样的酒坛。
往桌上一放,手掌轻轻拍了拍,微笑道:“今日我心情不错,请你们喝酒。”
说完顺手就揭开了坛封,却是仰头看向三人,特意提醒道:
“不过一人只能喝一碗,多了没有。”
三教祖师那叫一个无奈,当真是欲哭无泪。
一坛酒而已,何至于此,而且闻着,也就一般。
一想到三件灵兵,只能换来三碗酒,心就更痛了。
三人落座。
仙斟酒三碗,自己则拿坛饮,因为那少年讲过,喝酒就得对坛而饮。
这样才痛快。
她觉得是对的。
“来,庆祝你们家后生们满载而归,也庆祝我赌赢了,我们干一个。”
道祖无奈,单手提碗,儒圣低落,双手捧之,唯有和尚,扭扭捏捏。
“抱歉前辈,佛门有戒律,老衲不能饮酒...”
仙静静的看着他,认真说道:
“我这可是天底下最好喝的酒哦,你确定不喝?”
佛祖讪讪笑笑,一副信你有鬼的表情。
不等婉拒。
一旁的道祖随口道:“老秃驴,这可是一件灵兵换的,不喝以后可真没机会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也就寥寥数字,却无疑在和尚的伤口上撒了把盐。
顿时悲从心生,源源不断。
盯着那碗酒,想着失去的那尊塔。
老和尚小眼一横,咬牙道:“就一次,下不为例!”
于是便举起了那碗酒。
仙看在眼中,摇头笑笑。
佛祖喝酒,当真是有趣的紧啊。
第664章 孤坟五十万。
仙竹秘境,清风长续。
那抹白衣仍在城头,身前旷野,草长莺飞,远处仙竹,遮天蔽日。
可一切却早已物是人非。
人妖已去,空无一物。
许轻舟举起酒坛欲饮,可却半晌不落半滴,回神一晃,方知又空了一坛。
侧目。
城头一角,已然洒落六七,书生的眼底,带着些许惆怅。
“还不来吗?”
脑海中。
系统的念头主动响起,提醒着书生,此间时日无多,在不走就来不及了。
书生苦涩笑笑,将空坛放至身旁,目光延伸到了前方,说道:
“也许你们和我一样,也不喜欢磨磨唧唧的对吧。”
“那就...不辞而别吧。”
书生站起了身,轻轻一跃,便就下了城头,于风中前行,少年并没有奔着那仙竹而去。
而是来到了那座城的南边。
这里。
曾经满目竹林,尽是竹荫,不过此时却只是青草绿,小花新。
不过。
却也正是因为仙竹没了,才有了眼前这一幕一望无垠的壮阔风景。
那是一群土堆。
绵延在这片旷野里,演绎出一种别样的壮丽。
书生来到一土堆群前,止步,负手而立,望向前方。
此时的土堆上。
因方才那阵风吹过,长满了青草,更有些许,开着鲜花。
许轻舟身前的这一堆亦不例外。
生机勃勃。
只是那立着的木牌,还是被风给吹倒了。
或者说。
它原本就是倒在地上的,只是没人发现罢了。
书生慢慢的俯下身,半蹲在地上,捡起那躺在地上的木牌。
木牌饱经风霜,早已布满了沧海桑田,尽是斑驳。
其上刻下的字。
也被溅起的新泥遮掩了大半。
一向极爱干净的先生,今日却是一改常态,直接用手一点点擦掉了那上面的尘土。
其上字体。
若隐若现,隐约间写的是。
[忘忧军黄州军第三军团第四营百夫长,张平。]
书生将墓碑重新插在了那土堆前,伸手自上向下抚摸着木牌,眼底的神色。
有些低沉。
眼前土堆五十万余,葬下的都是一群回去不去的人,也是于那年永夜开始。
战死的所有忘忧军的将士们。
书生都将他们葬到了这里,立了一块碑。
许轻舟想。
既然不能落叶归根,那就是入土为安好了。
即便。
这对于死去的人毫无意义,可至少能让活着的书生稍许安心。
他们死了。
总归自己该为他们做点什么的。
可想来想去,除了将他们葬下,似乎也做不了别的。
五十万座新坟,五十万个兵,谈不上壮怀激烈,却也绝不是轻描淡写。
他们死了。
永远的留在了这片土地,比起他们,远去的那些人,虽然不舍,虽然不甘,可终究活着。
他们是幸运的。
这五十万座坟,葬着人,也葬着妖,有许轻舟认识的,也有他不认识的,甚至没有见过面的。
就比如眼前的张平。
他便印象深刻,且是相识的老友。
当年。
姑娘上山,赠了他一场盛夏,他便下了山,还了姑娘一个天下。
路途中。
便遇到了张平和周虚。
后来机缘巧合,二人效忠于自己,十余载,也算是尽心尽力,为了那王朝太平。
倾尽全力。
后来功成名就时,二人却于湖畔辞别,入了上州。
后又于幻梦山外相逢。
一晃五百年矣。
张平。
正如他的名字一样,在忘忧军中,平平无奇。
只记得他叫张平,是个耿直的大汉。
没太多心眼。
在几百年的岁月里,大多时间都跟着自己,后开破了八境。
也随自己入了仙竹秘境。
于第一次永夜中,冲锋最前。
战死。
被周虚葬于此地。
后来书生来看过他,却也只是看过一次而已。
这是第二次。
不过,也是告别,亦是永别。
许轻舟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
“让你们娶妻生子,你们不听,现在好了,也没留下个后来,害......”
回忆过往。
自凡州起就相识的老友本就不多,张平算一个,可惜死了。
还有一人。
苍月家的老祖,听闻也死了,早在自己来黄州前就死了,也算是一桩意难平吧。
书生站起身来,面向数十万新坟,神色低沉,一抖长袖,欠身一拜。
随后转身离去,至此一言不发。
这本就是一场无声的辞别。
那五十万土堆不会说话,自也听不到书生说话。
索性。
就不如不说,拜一拜,就当告别了。
旷野的风轻轻吹过,拂动着书生的发,书生的衣,渐行渐远。
满山土堆上的草和花也在风中轻轻的晃啊晃。
若是自天幕下看去,似是逝去的魂在向那先生挥手。
送别那抹白衣,送别着那位先生。
若是此事有声。
相信那先生慢行的声音,一定也会震耳欲聋吧。
五十万人妖,是不幸的,却也是幸运的。
不幸的是。
他们留在了这里。
幸运的是。
先生还记得他们,没有忘,即便他们已经死去。
风一直吹,草一直晃,湿热的水汽,凝结在了墓碑上,花草中,化作水滴。
轻轻滑落。
无声的离别。
恰如此时,无故动情,如长风肆意.....
恨无声,花有尽,会相逢,可是人生长在,别离中。
离人无语日无声。
清风有劲人有情。
许轻舟辞别孤坟五十万余,来到了那浩浩仙竹之下。
于树下窥仙竹,恰如仰头见青葱一片。
很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