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你们在聊什么?”太阳打西边出来,韩沧海主动提起话题。过去他和玛丽在一起时,辛昕都未曾得此殊荣。
没等别人回答,张乔接过话头,“也没聊什么,就是单位上的一点事。还没顾得上自我介绍,您怎么称呼?”
韩沧海冷冷淡淡地说:“我姓韩,韩沧海。”
张乔说:“哦,久仰。我叫张乔,您可能不认识我。”
又是软钉子一枚。张乔是后来者,韩沧海自然不清楚他的情况,只知道是玛丽的新欢。张乔实际上也不怎么认识韩沧海,但多少有所耳闻。
韩沧海点点头,“你们公司人挺多,我不认识也挺正常。”
张乔脸色冷下来。
辛昕用眼神和玛丽交换信息,却见她饶有趣味看着两个男人幼稚地斗法。
真是恶趣味。
这一晚的正事就聊到这里,此后均是没有营养的互相刺探。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到最后要送玛丽回家的时候,两个人又上演了一出推拉好戏。
“我离得近。”韩沧海说。
“我熟悉她的小区,你知道她搬家的事吧?”张乔说。
“不用送,我坐辛昕男朋友的车。”
最终,玛丽坐上了来接辛昕的车,让两个互相看不上的男人独自留在原地。
很多年以后,是玛丽已经与辛昕记忆中的她相去甚远的时候。
辛昕曾恍然间想到,那个晚上大概是玛丽对男人的失望达到顶峰的时刻。她终于破除了爱情的迷信,明白了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人能让另一个人保持永久的激情。
爱情不会成为一个人生存的意义。
但回到这个晚上,玛丽只感到厌倦。
郑早川从后视镜看留在原地那两个人,漫不经心问道:“怎么?赵柠嫣的风流债?两个人打起来了?”
辛昕莞尔,看坐在后排闭目养神的玛丽,“还没,但快了。得亏你来了,不然今天为谁送她回去,可能得打到天亮。”
郑早川哈哈一笑,做出评价,“无聊。”
辛昕下意识辩驳,“怎么算无聊?从前对自己心目中完美异性的争夺,能引发两个男人的决斗。你知道吗?普希金就是为了夺取自己爱人的心,和别人决斗而亡的。”
郑早川从鼻子中嗤笑一声,嘲笑道:“爱情到底是两个人的事还是三个人的事?爱情又不是抢东西,俩人打一架,谁赢了归谁。他们斗得你死我活,总该问问女主人公的意见吧。”
辛昕一想,没错,玛丽到底怎么想的?
“喂,你怎么想的?还喜欢韩沧海吗?能不能给我个揭个谜底,他们两个你现在到底喜欢谁?”
玛丽迷迷糊糊笑了一下,“辛昕,我困了。我得想想,我觉得我有点理解你了。人的感觉是会退化的,没有一点理由,突然就退化了。”
辛昕不懂玛丽那种疲惫至极的迷茫,体贴地说:“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总体而言,辛昕和郑早川是一类人。
他们都是非常现实而且具体的人,更容易使用理性思维。在是否喜欢一个人这件事上,他们几乎都需要非常长的时间去观察、去评估,甚至要在各类事例的反复印证下,才能确定自己的感情。
但玛丽并不是这样的人。
她的喜欢一直都是敏锐的、无序的、野蛮的。
但她说,她忘记了从前的感觉。就在那个晚上,她看着两个男人围绕她展开了异常幼稚的争夺,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块石头,一个珍珠或是随便不值一文的东西。
他们只是斗争而已,有没有她无所谓。那一刻,她意识到一直以来她在爱情中不过是一个客体。
这让她从前的努力可笑起来。
玛丽的妈妈是个非常漂亮的甜姐,职业是护士,后来转行去了电视台,获过玛丽出生地省会之花称号。通过了多人角逐,最终成为了城市代言人。
在玛丽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她都看着妈妈的照片挂在各类宣传活动里。
后来,玛丽的妈妈和她爸爸结婚了。
玛丽的爸爸祖上便有点基业,随后自己开疆拓土实现了财富自由。在这样的环境下,玛丽的爸爸非常爱妈妈,即便是现在,俩人的甜蜜不输年轻人。
玛丽的妈妈除了美貌,自有一套对付男人的方式。这种爱情神话现今已经不常见,玛丽曾觉得是妈妈运气好。
后来玛丽长大,她妈妈将自己与爱人相处之道通通传授给玛丽。
“将男人当成狗,他想要吃的就给吃的,想喝水就给水,想被抚摸就摸摸他的头。如果有一天他找了别人,好好想想他需要什么,终究有一天会回来,但你要记住,不要为了面子放弃本该属于你的爱情。失去什么都可以,但不能失去主动权。”
玛丽从前在任何一段关系里,都信奉这一套理论,在斩获他人爱意的路上收获颇丰。
如果当时她和韩沧海结婚了,她或许也会像妈妈一样,认真经营着自己的婚姻和俩人的关系。她会将保持爱情中的永久激情当做毕生追求,在死后的某一天,墓志铭上只会写,她拥有世界上最动人的爱情。
但很可惜,在这场仿佛重感冒的感情失利中,她突然失去了对爱情的敏锐性。
第68章 ☆、逼上梁山
送玛丽回家后,辛昕情绪不高,她将脑袋摆好靠在后背上,对自己这些日子经历的一切做出点评。
“多事之秋。”
郑早川看她一眼,“秋天快过去了。”接着话锋一转,他问辛昕:“今天过年你回家吗?”
辛昕愣了愣,她家在东北,近几年冬天旅游很热,一到冬天人就很多。她讨厌抢票,两三年间都没回家,爸爸妈妈有时间会过来看她。
海宁四季如春,没有什么进入冬天的感觉,她觉得没有小时候过年的氛围,至多就是一家人在周边城市逛逛。因而并没有发现,离过年也就两周时间了。
今年要不要回家,辛昕在心里转了好几个念头。该不该顺势邀请郑早川和她一起回家转转,但这样会不会给他一种要见父母的压迫感。
最终,辛昕打算将这个问题抛回给郑早川:“你呢?过年什么打算。”
郑早川漫不经心道:“我打算重新开个公司,年中如果没事,我再看看项目。”
辛昕没有问过郑早川的工作和经济情况,虽然俩人在一起了,但在辛昕心里,双方的职业发展和工作情况依旧是边界外的禁区。
但听郑早川这么说,也没有和她相约过年的意思。辛昕既觉得心里有一点点失落,但又莫名觉得非常轻松。
看来不过是闲聊,没什么目的。
“那你忙你的,我到时候看我爸妈,如果他们不过来,我就回去一趟。”
郑早川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问道:“你家在冰都对不对?我去开过会,但没玩过。没有在特别冷的时候去过,听说有冰雕,冰雕好看吗?”
辛昕疑惑的目光打在郑早川的侧脸上,他看起来非常平静和随意,没有丝毫拘谨和不安。但他说的话,又像是一个小孩子,用艳羡的语气说“你的玩具看起来不错”,等人邀请他来玩。
又或者,他只是围绕着辛昕的家乡,表达自己的看法。
辛昕拿不准他的想法,于是问他:“你想去玩吗?如果你想去,我可以陪你。”
郑早川犹豫了,“可是……去的话不见你爸妈是不是不太好?”
辛昕恍然大悟,郑早川一定是怕俩人的关系不太稳定,还不太适合见家长,但又觉得过年想去她家想玩。
“无所谓,我可以不告诉我爸妈。放心,我爸妈很开明,我只说有个朋友了就行。”
郑早川愣了愣,神色暗淡下来,没有答应辛昕。
俩人到了家,郑早川又开心起来,一进门就飞快亲了辛昕一下,笑吟吟道:“你过年正常安排吧,我去江城见个朋友。”
辛昕习惯了他想一出是一出,非常能包容他的个性,“好,都行。”
她不问他是否回家,自从知道他的家庭情况,辛昕给自己的好奇心上了锁,尽量不触碰他的伤心事。
在辛昕的认知里,人和人想要保持永恒的良好关系,都需要遵守一个边界。这个边界并不是因为爱或者不爱,在乎还是不在乎,而是因为尊重。
这种尊重不仅仅体现在,我不去问你的伤心事,除非你自己愿意说。这种尊重也体现在,我可以接受你的个性。
玛丽对她的这种理念,就一个评价,“冷血,你不懂爱。”
玛丽觉得爱是边界感的不断破坏和丧失,双方攻城略地、互相博弈,手拿锐利剑锋,直指对方命门。直到俩人之间血肉模糊,才在互相依偎中,爱和原谅最不堪的对方。
辛昕觉得那过于血腥了,她自认自己的爱情才是一种无私的大爱。
理解对方、尊重对方,并且在决定爱对方的时候,接受对方的一切。这也是她每一段爱情,放手的都那么潇洒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