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从小佐领到摄政王 第418节
德亨更加奇怪了:“我怎么了?”
赵拙言热的跟吐舌头的老狗似的,汗珠子哗啦哗啦的掉,脸堂红涨,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他捧着碗凉茶咕嘟咕嘟牛饮,德亨亲自去拧了一块湿毛巾递给他,道:“在这里,擦汗用帕子是不管用的,得用湿毛巾,吸汗,擦着也舒服。”
赵拙言手里还捧着茶碗,德亨顺手接过来,将湿毛巾塞他手里,赵拙言也顾不得体统了,将沁凉的湿毛巾呼脸上,连脖子带脸细细擦了一遍,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芳冰上前将湿毛巾接过去,又捧了一碗新的凉茶给他,叫来仆妇,去换新的毛巾来。
赵拙言觉着气儿总算喘过来了,开始说德亨:“您看看,咱是什么身份,您是什么身份,您这样亲给咱拧块毛巾,咱既没有觉着受宠若惊,受不起,也没有觉着您给个阉货奴才拧毛巾掉价儿,是不该的。您这行事,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咱也说不好,但咱打心眼里明白,您呐,是从来没看咱们这样的人低人一等,所以才让咱心里觉着舒坦。”
“这些个,咱心里记着,师父他老人家,心里也记着您的好儿呢。”
要说德亨人是真真儿的好。
他只是少年时候,受康熙帝的命,跟着赵昌学了一段时间的规矩,打那,德亨就将赵昌当做了师父敬重着。
以前在京里时候就礼敬有加,那嘴儿甜的,不管当着谁的面儿,都要叫赵昌一声谙达、师父。就算是这些年在外头,每年三节两寿,德亨的信件、礼物、心意也都是要送到的。
那礼物准备的,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混到赵昌这份儿上,金银财宝他都不缺了,有的是人孝敬,也多有皇子礼敬重礼,只是吧,是不是用了心的,受礼的人自个儿心里门儿清。
所以,这次给德亨传圣旨,赵昌就让赵拙言亲自跑一趟,一来表示郑重,二来,也是让赵拙言开导他两句:
莫要钻牛角尖,莫要冲动,忍字头上一把刀
要藏拙!
听完赵拙言的话,德亨问道:“师父他老人家真这么说的?”
赵拙言:“可不是?要不怎么是咱来呢?这种掏心窝子的话,也就咱这个做儿子的能代传了,”又凑在德亨耳边道:“让别人传,或者写信,义父都不放心,怕被这个知道了。”
赵拙言在德亨面前比了一个八字。
德亨眨了眨眼睛,也小声道:“这位还没死心呢?”
赵昌是康熙帝的死忠,他只忠心于康熙帝一人。
这么多年过去,康熙帝身边的大太监,梁九功早在托合齐夜饮案中折戟,魏珠人虽然仍在康熙帝身边伺候,但已经是半养老状态了,李玉表面看着还好,但具体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始终让康熙帝信任,托付性命的,只有赵昌一个。
赵昌人虽然是太监,但他任的是御前侍卫武职,因为他有身手,还可以无所顾忌的随康熙帝入后宫。
赵昌屁股坐的正,赵拙言屁股可是歪的,他早给自己找好下家了,就是这位“师弟”效忠的雍亲王。
赵拙言笑道:“这一出儿接着一出儿,那位早被咱康熙爷给打入尘埃了,他也自知无望,就改为扶植这位了。”
赵拙言又跟德亨比了个十四的手势。
“您看您,您看您,喜怒这样形于色,一眼就让人瞧出端倪来。您这样儿,等回京,还不得让那帮子人给吃了?也不知道您这么多年在外头怎么混的,不会只顾着舞枪弄炮的,面皮上的内家功夫都给荒废了?”
赵拙言一见德亨看到他比的手势就面色有变的样子就没好气嚷嚷道,觉着德亨这些年在外面混野了,京里打小儿修炼的那套笑面虎的本领落下了,这可不好。
这是会要命的。
德亨烦躁道:“我在外面,别人都是看我脸色行事,谁会给我脸色看?我做笑面虎又是给谁看去?”
赵拙言叹道:“看来,义父让咱来这一趟,是来对了。”
德亨不语。
虎符都要保不住了,他气儿不顺。
赵拙言道:“您是不是认为,大将军王要两千火枪兵,您给他就是了,皇上做什么连虎符都给缴了?”
德亨:“……为什么?”
赵拙言嘿嘿笑道:“为什么?您拦了别人的财路了,您还当不知道呢?”
德亨皱眉,赵拙言继续道:“别看那帮子总督、巡抚、总兵的,回回给皇上上折子,说又是哪里出海匪了,又是哪里百姓下海了,又是卖给东洋人粟米了,又是哪里哪里来的洋人进贡洋货奇珍了……”
“这些都是说给皇上听的,听着越冠冕堂皇,越能显出他们当差勤谨来,实际上呢,他们心里巴不得百姓下海、巴不得能和东洋人、外洋人做生意呢。”
“您现在倒好,炮船一开,打的东洋人不敢露头,轰的外洋人不敢来靠岸了,沿海百姓不下海了,是安居乐业了,可那帮子人呢?他们的钱袋子从哪里头鼓去?”
德亨眉头皱的越发紧了,道:“我这才赶走洋人没几天,京里就又有折子参我了?”
赵拙言摇头,道:“是今年正月,参你的折子就半尺高了。”
德亨叫冤:“去年腊月那次海战可跟我无关,是渔船将洋人赶走的。”
赵拙言冷笑:“还说是渔船呢,那渔船,都赶上山东水师的炮船了,你要说不是你给的船图,估计那海里的妄八都不信?”
德亨支吾道:“那、那是因为,广东这边总有台风过境,船不结实,渔夫们怎么下海打鱼?”
赵拙言仰天长叹道:“那你就没想过,渔民们手里有了船,会弃地奔逃海上?”
德亨不自在的移了移屁股,没说话。
赵拙言继续道:“哦,咱忘了,你是海运总督,你只管海上,管不着案上,是不是?”
德亨:……
赵拙言长叹道:“问题就出在这里了。您不知道,百姓齿口增长,是地方官员考绩重项吗?好嘛,百姓全跑了,齿口蹭蹭往下掉,您说,您要是那两江总督、巡抚,您要是那两广总督、巡抚,您会怎么想?”
德亨一时没忍住,嘿嘿笑了起来,道:“这人自己长了腿,会自己跑,我又没有三头六臂,哪里管得住他们?”
赵拙言也呵呵笑了起来,道:“咱还听说,您要将吕宋岛、棉兰老岛,还有那什么马六甲群岛都给打下来?好嘛,这四省的人口全跑了,都不够您填海的。”
德亨:“也没这么夸张。”
赵拙言又是一阵摇头叹息,道:“中堂上的大人们就说了,百姓跑这么多,全都是皇上给您放权太过的缘故,自我朝开国以来,从来没见哪位王公手里有这样‘骇人听闻’之兵权的。兵权一日在手,您行事就一日无所顾忌,祸患无穷。更有甚者,说您手里有兵、有船、有火枪大炮,从天津港登岸,疏忽而至北京……”
见到德亨面色沉了下去,赵拙言不再继续说,而是道:“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雍亲王就是有那想替您说话的心,都不敢开口了。”
毕竟,德亨可是他的养子,某些人连“逼宫”这种隐晦的话都说出来了,他再站出来申辩,好像不打自招似的。
德亨也终于明白,胤禵为什么会敢拿弘晖来要挟德亨,因为京中,局势已经诡谲到任何一个风吹草动,都能掀起轩然大波的地步了。
这也是赵昌为什么会派赵拙言来的最大原因。
德亨人不在京城,虽然消息灵通,但京中局势到底什么样,只有深处其中的人才能说的清楚。
德亨是个非常有主意的人,打小儿就是,不是谁来找他,说几句话他就能轻易相信的。
赵拙言不同,赵昌是知道赵拙言已经投靠了胤禛,具体说,是投靠了德亨和弘晖,所以,出于私心,他派了赵拙言来开导他。
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候,屁股一定要坐稳了,不能乱,不能急,更不能冒然做决定。
良久,德亨才道:“这么说,这虎符,我是必须要交出去了?”
赵拙言点头,道:“交,不仅要交,还要痛痛快快,感激涕零的交。”
“否则,雍亲王危矣。”
德亨:……
“皇上……信了?”
关于说他拥兵自重那些话,康熙帝真的信了吗?
这回,赵拙言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摩挲着茶碗,好半晌才道:“别说咱,就是义父,也没弄明白,皇上到底是信还是没信。”
德亨长长舒出一口气,心道,幸好,水师、大船他都派出去了。
只希望去美洲的、去缅甸、去印度的人和船行动能够再快一些。
只要走了,这些就都跟“虎符”无关了。
最好留一个空壳子衙门给那个御前侍卫。
不知道向缅甸迁移灾民这一手还能不能做……
至于庙屯,德亨心底暗道侥幸。
其实他的兵大部分都在虾夷岛。
因为庙屯实在是太冷了,一年有一半时间都是冰天雪地,既不利于练兵,也不利于生产,更加没有敌人,要这么多兵做什么?
阿尔松阿的实验室都搬虾夷岛深山里面去了。
庙屯常驻屯兵和黑龙江、三姓之地一样,是标准的两千人,更多的是兵员家属和种地的百姓。
因为庙屯城市建造的实在是美丽,供暖系统健全,不惧冬日冰雪,大家伙儿都乐意住那里。
就算将虎符交出去了,也就只是交了两千火枪骑兵而已,多了,再没有了。
至于水师,呵,大海这么大,谁都弄不清楚德亨到底有多少水师。
照两江、两广总督估摸着,顶多就五千吧。
这是赵拙言给德亨透露的两位总督给康熙帝上的折子,还道:“若是皇上问起来,您就说有八千,其他的都送去南海子给皇上建行宫去了。”
这是康熙帝的老习惯了,爱将臣子报的数往上加一倍。
另外,赵拙言还道:“您最好将造火枪的方子献上去,以正您忠心不二之清白。”
德亨叹道:“这个,我早就准备好了,不仅方子,我还让匠人特地打造了一款礼炮,预备明年皇上登基六十年庆贺时献上去,讨他老人家欢心的。”
赵拙言笑道:“别等那个时候了,现在就献上去,等黄花菜凉了的时候,后悔都晚了。”
德亨点头,道:“既如此,我修书一封,让那位大人一起带回京给皇上吧。”
赵拙言转了转眼珠子,在德亨耳边坏笑道:“最好是给搜出来的……”
如此这般这般说了一通,德亨皱眉:“这不大好吧?”
赵拙言:“如此才能让皇上心有愧疚呢,原本是你的好意,现在竟成了‘罪证’了,嘿,到时候看是谁的脸上难看……”
那位御前侍卫办差急切,德亨并未有为难他,痛快交出了两块虎符,让他去庙屯和恰克图调兵去了。
至于赵拙言,他会直接回京,于是,他们就在屯门分开了。
赵拙言头一次在夏天来南洋,水土不服,中暑加拉肚子,就暂时留在屯门修整两天,等好一点时候再启程回京。
然后,两广总督杨琳和巡抚派来的使者、广州将军来访。
杨琳是敦郡王胤礻我所分得旗属佐领中人,就算做到了两广总督,封疆大吏,那也是胤礻我的奴才。
卓克陀达出嫁那一年,胤礻我为了给这位侄女儿添妆,居然派遣府上奴才加急南下,向杨琳索要财物。
说是索要,据后来德亨所知,其实是在杨琳衙门里抢夺一空后,扬长而去。
那真是当自家奴才对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