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从小佐领到摄政王 第296节

  这真的是一只很小很小的小橘灯, 因为制作它的那只柑橘本身,就很小巧。
  这样一只小橘灯,用一条细细的红线,衔挂在一只展翅欲飞的铜制丹顶鹤的尖喙上。
  此时因为房内黑暗,这根细细的红线就隐没了。这盏正在旺盛燃烧着的小桔灯,看着就好似无依无凭的悬在了半空中一般。
  用手轻轻一戳,半空中的小橘灯就晃晃悠悠的转动起来。燃烧的烛火透过橘皮上镂雕的小孔透出来,投射在墙壁和桌面上,也斑斓闪烁起来。
  颇为灵巧可爱。
  这是良妃亲手为儿子做的。
  今年冬至之前,尚在承德的德亨等和十八阿哥胤祄,一起做了一棵两尺多高的黄金树,黄金树枝上,除了悬挂了黄金树叶,还吊着整整六十八个这样的小桔灯,作为冬至节礼,献给了皇太后。
  皇太后今年六十八岁了。
  黄金树皇太后这里有好几颗,但这样可爱童趣的小桔灯可是头一回见,让因废太子而寡颜的皇太后难得展颜一笑。
  皇上便下旨,按份例赏赐各宫柑橘,照做小桔灯,以搏皇太后欢心。
  良妃近一个月,因被皇帝骂做“辛者库贱婢”而羞愧难当,闭宫不出,整日在宫室小佛堂内跪经为太后和皇上祈福。
  原本以为这次赏赐没有她的了,谁知道,内务府竟也如同其他嫔妃一般,照例送了来。
  不由让知道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只能再次感叹一句,君心难测。
  皇上的赏赐送了来,闭宫念佛的良妃心下稍安,想将这筐柑橘分儿子办筐,又想到那句“辛者库贱婢”,心尖儿颤了颤,终究作罢,只挑了一只最好的出来,亲手制作了这样一盏小桔灯,送来给了儿子。
  皇上奉太后在畅春园居住,这紫禁城少了主人,一派死静,但也有好处,向宫外送这样一盏小桔灯,还是可以的。
  胤禩看着眼前这盏小桔灯,觉着自己就如这等一般,若是不能在燃烧最旺之时同日月争辉,那等内里小小蜡烛燃烧殆尽之后,就只余灰烬和冷寒了。
  若说不想要那个位子是假的,可是,老天爷既然给了我如众拥趸,为什么要给我那样一个蠢笨如猪的大哥呢?
  “相面人张明德曾相胤禩后必大贵。今欲诛胤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胤禔。
  天可怜见,胤禔将张明德带到他面前,他难道套装看不见吗?
  他若是前脚拂袖而走,后脚胤禔就能让他难看。
  而且,他让张明德相面也没问前程之事,而是问了他什么时候能得子息。
  他一个大男人,大婚十多年都没有一儿半女,当做个借口问上一句,没问题吧?
  可是,皇上误会了。
  不管他怎么跟皇上解释,皇上都认为他是和胤禔一伙儿的,两人合谋胤礽,将皇太子之位空悬,然后自己上位做太子。
  如果太子之位空悬,胤禩当然要争上一争,但是,不应该是这样的。
  皇上太狠了,辱及母妃。
  岂不闻母凭子贵,子凭母贵,相依相辅,若母妃是“辛者库贱婢”,那他这个儿子,又是什么?
  不应该是这样的!
  若是皇父留有余地,他会听从皇父安排,辅佐君父,安稳朝堂,但现在,他已经没得选了。
  不是至贱,就是至贵。
  若是给他选,他只愿走那条至尊之路。
  就为了争这口气。
  难道他要顶着贱婢之子的名头过一辈子吗?!
  别说现在太子之位还在空悬,就是新太子已经选出来了,不是他,他也还有机会。
  能废一个太子,就能废第二个太子。
  依例而寻,古来有之。
  小桔灯开始明明灭灭起来,里面的蜡烛燃烧完了,橘灯毕竟这样小,放不下太多的蜡烛,此时正在燃烧最后的烛油。
  最后的烛油也烧完了,烛芯“嗤”的一声,最后的火光也熄灭了。
  胤禩将这盏小灯握在了手心里,让它因为火焰短暂的炙烤留下的温暖散的慢一些,再慢一些……
  对有些人来说,今夜是无眠之夜,但对德亨来说,今夜是难得的安眠之夜,他在见过还不到半岁的小弟弟,和父亲、母亲、妹妹一起吃了团圆锅子,一家人欢欢喜喜话别离后,他也没回自己院子,就在父母耳房歇下,就好像还在牛角巷老宅一般。
  没有草原上的风吼和狼嚎,没有巡逻兵士的脚步声,没有篝火燃烧的哔啵声,没有抛洒熏虫的硫磺草药味……
  他就睡在父母房子的东间里,安睡一夜到天亮。
  “……内心之事宜缄口, 仓促之念莫妄行, 为人友善忌轻浮, 患难之友可深交, 酒肉之情应远离……”
  叽里呱啦的,大清早的一醒来入耳的就是“鸟语”花香,德亨闭着眼睛仔细倾听分辨,哦,原来是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啊。
  小丫头学的真快,这才半年时间,都可以用拉丁语流利吟诵诗歌了。
  看来德格里将她教的很好,他得找机会谢谢这个意大利人才行。
  已经过了冬至,还有十来天就进入腊月,北京的天气已经很冷了,虽然只是睡在木床上,没有睡在炕上,但以德亨现在的体格,微微凉的温度正适合。
  他抱着被子打了一个滚儿,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唉,也只有一个人在家里时候,他才能睡个回笼觉,要是弘晖和德隆也在,他是别想偷懒的。
  弘晖是听话守时的乖宝宝,德隆纯粹是精力旺盛,在床上待不住。
  “大哥,你醒啦!”床帐子被勾起来,萨日格一下扑上了床,压在了德亨身上。
  元气满满。
  德亨抱着被子闷头哼哼:“没。”
  萨日格乐的哈哈大笑,道:“我都听见你翻身的声音了,还应我的话了,还说没醒呢。快,今儿太阳可好了,暖房里的月季花儿都开了,咱们去剪几枝开的最好的,插在大肚玻璃花瓶里,额娘房里一个,你房里一个,我房里一个,好不好?”
  德亨不仅可以从城南玻璃窑提货,他自己就在东石河屯建了一个玻璃窑,专门烧供国公府用的透明玻璃和玻璃器具。
  国公府里的窗子都是镶嵌的透明玻璃窗,还特地建了一个玻璃暖房,专门用来冬天养鲜花儿和绿叶蔬菜。
  所以,一到冬天,暖房就成了纳喇氏和萨日格等府上女眷最喜欢去的地方,不仅赏心悦目,还暖和。
  德亨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好好好,让我再睡一刻钟。”
  萨日格试图从被子里扒拉出他的脑袋,不依道:“小懒猪,太阳要晒屁股啦,快起床啦啦啦啦啦……”
  在妹妹的催促下,德亨只好起床刷牙,然后跟过家家一般,站在那里做个人偶娃娃,任由萨日格打扮。
  萨日格四五岁的年纪,正是对五彩缤纷的外界和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探寻究竟的时候,她见了什么都要问上一句,看到好玩的都要学上一学。
  比如给母亲上妆,比如给哥哥穿衣裳。
  给母亲上妆很大概率会挨两巴掌屁股,但给哥哥穿衣裳,只会获得赞美。
  于是就玩的更开心了呢。
  好在,只有今冬新做的四套冬衣可以让萨日格上手,要是在德亨的东院,估计等晌午,他都未必能有一套完整的衣裳穿。
  好好搭配的浓淡相宜雅致出尘的新衣,愣是被她搭配出了五彩缤纷的杂毛鹦鹉色。
  德亨不由问道:“你这颜色配比,可有出处?”
  萨日格将哥哥拉坐在板凳上,转到背后给他梳辫子,嘴上开心道:“我院里的八哥儿羽毛就长这个颜色,好看吧?”
  德亨:……
  小福和陶牛牛都扭头去笑,还不敢让萨日格给看到了。
  萨日格还在叨叨咕叨叨咕:“我跟你说,我养的这只八哥儿可聪明了,我每天都教它念诗: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它都已经学会了……对了,大雪,你快将大雷带来给大哥瞧瞧。”
  大雪,是萨日格院子里的大丫鬟,二十来岁的年纪,很是得用。
  大雷是萨日格给她养的鹦鹉起的名字。
  萨日格已经有自己的小院儿了,只不过,她大多数跟着母亲住,只有偶尔由乳母和嬷嬷、大丫鬟们陪着去小院儿住一晚两晚的,这样,等她再大上一些,她就习惯一直住自己的院子了。
  不过现在,她的这个院子,书房的功能更大一些,平时德格里来教她学习外国语言,学习音乐,学习绘画,以及女先生教她汉语,哈拉嬷嬷教她蒙古语,都在这里。
  除了衣裳,萨日格几乎所有的东西也都放在这里。
  大雪抿唇而笑,忙应下,去格格院里拎那只八哥儿鸟儿去了。
  德亨也很好奇这只据说和他今日穿了同类型衣裳的鹦鹉,心道等拿来了他可得好好看看这只鹦鹉的羽毛有多花。
  萨日格手小,德亨的头发多,她一手握不过来,就道:“大哥,我给你梳两个辫子好不好?”
  德亨商量道:“你看,没有男人是梳两个辫子的,大哥不想和别人不一样,咱们就梳一个好不好?”
  萨日格知道大哥是顶天里的的男人,在着装和打扮上是要很讲究的,她也的确没有见到哪个男人是梳了两个辫子的,只好道:“那好吧,我尽量给你梳的整齐一些。”
  德亨小心建议道:“可以让小福帮你。”
  萨日格立即大声道:“不用,我可以梳的很好!”说着还警戒的看着小福。
  小福转头瞧了瞧,道:“呀,我记得在塞外时,阿哥爷给二格格用鹰的羽毛扎了一只毽子,放哪儿去了?”
  萨日格惊呼:“鹰毛毽子!”
  陶牛牛笑道:“应该被我放东院了。”
  小福:“那我去找找,拿来给二格格,只是,阿哥爷这里,要拜托二格格了。”
  萨日格扬起大大的笑脸:“都交给我吧,小福姐姐。”
  目送小福背影走开,德亨求救的眼神给了陶牛牛。
  陶牛牛嘿嘿一笑,捧着发饰盒子过来,问萨日格道:“二格格,您瞧今儿给主子栓哪一个好?”
  萨日格立即挑花了眼,觉着这好,觉着这个也好,手一松,德亨的头发重新散了下来。
  陶牛牛道:“不如您挑发绳,奴才帮您把辫子辫好,您再栓上好不好?”
  萨日格显然更喜欢挑琳琅满目的发绳,很痛快的答应了。
  德亨给了陶牛牛“还得是你”的视线。
  最后,他终于有了一个正常的发辫。
  虽然半拉秃瓢辫子很难看,但能有一个,还是不要两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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