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从小佐领到摄政王 第278节
走了这些人,书房基本上全空了, 胤礼一看就剩他自己等着师傅来上课,不由委屈了一下,将跟着自己的一个内侍留下,好跟来讲课的师傅解释, 自己也带人跟了上去。
如今才是早上五点钟,草原上的天还蒙蒙黑着,路上除了几个闪烁的火把,入眼几乎全都是黑的。
德亨就摸黑疾跑,风打在脸上潮呼呼的,应该是晨间的露水,他听到身后有人似乎是摔跤了,惊呼和哭声传来, 德亨也顾不得, 只对身后的人道:“你们别跟来,都回去吧。”
但仍旧还是有好几个脚步声跟了上来。
德亨疾步奔跑到胤祄临时居住的阿哥所, 这里几乎被火把围了起来。
他不得不在三丈外就停下奔跑的脚步,到得近前,就发现这些人身上都穿着黄马褂,腰间挎着弯刀,不是大内侍卫,就是御下护军。
德亨压抑着焦急, 问一个黄马褂道:“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警戒起来了?”
这个黄马褂应是认识德亨的, 就回道:“皇上下的命令, 至于为什么, 恕我等无可奉告。”
德亨当然知道是康熙帝下的命令,他们身上可穿着黄马褂呢,但:“我们要去探望十八阿哥,可否通报?”
德亨眼睛急切的看着胤祄住所的大门,这个黄马褂正在犹豫,因为德亨是御前侍卫,他不知道该不该放他进去,正在犹豫时,一个领头的过来,先是跟德亨他们行礼,然后冷面回绝道:“皇上有命,任何人等不得靠近此处宅院三丈以内。”
德亨心下发沉,跟这人道了谢,然后退到一旁的墙根边,抱膝蹲了下来,眼睛仍旧望着大门那边。
他想再等一会,看里面会不会有人出来,以及,康熙帝会不会也在里面?
弘晖跟着蹲他身边,着急问道:“到底怎么了?你总得说句话吧。”
德亨转过神来,看着弘晖、德隆、敏珠儿喇布坦和策妄多尔济,问道:“我似乎听到霖布哭了?”
德隆:“他踩到坑,摔跤了。”
德亨:……
又想到昨天赵香艾说的,痄腮这种病容易在小儿间传染的话,就道:“你们不用陪我,都回去上课去吧。”
德隆:“开什么玩笑呢,你不说清楚,我们能就这么走了?”
敏珠尔喇布坦也道:“我不会放下兄弟不管的。”
这个时候,胤礼也带着人赶了上来,他看了眼德亨,又很快转开眼去,对弘晖他们闷闷道:“这里不能多待,汗阿玛已经另给我安排了居所,嬷嬷说,小十八恐是得了不好的病,看我看的紧,你们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说不定还会把你们自己都搭进去。”
几人一听是不好的病,康熙帝还将胤礼挪了出去,都惊悚不已,他们都想到了天花。
德亨忙摇头,澄清道:“不是天花,不过十七阿哥说的对,这里不能多待,你们快点离开吧。”
弘晖紧张道:“你跟我们一起走。”
德亨摇头,劝道:“我昨天来看望十八阿哥了,我们还一起喝了茶,吃了点心,说不定已经传染上了,你们也离我远些。”
说着就起身,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墙根蹲了下来。
其他人:……
弘晖先是楞了一下,然后跟着挪到他旁边,一同蹲下,有些失声道:“我跟你一起。”
德隆大大叹气,也跟了上去,然后跟后面的挥手,道:“你们快走吧,这里不是你们能多待的地儿。”
策妄多尔济无语,对三人大大翻了一个白眼,拉着敏珠尔喇布坦就走,还道:“不早说,这不是要人命吗。”
敏珠尔喇布坦摔开他的手,跑去蹲在了德亨的另一侧。
胤礼:……
策妄多尔济大怒,骂了一声:“不知好歹。”然后愤然离去。
胤礼看看德亨四个,再看看策妄多尔济离开的背影,德亨在言语上推了他一把,道:“十七阿哥,您快回去吧,要让嬷嬷知道了不好。”
想到嬷嬷叮嘱他的话,胤礼只好道:“那你们自己小心吧,汗阿玛不会让你们胡闹的。”然后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四人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黑夜中,一时间都寂静无语。
没一会,芳冰气喘吁吁来报:“主子,赵香艾半夜就被皇上叫走了。”
德亨点头,道:“我猜到了。”
昨天赵香艾的诊断,胤祄的贴身内侍丸子都听到了,赵香艾还在太医院闹了一场,肯定都报与康熙帝知道了,半夜给胤祄急诊,必定会叫他过去。
德亨让芳冰去找赵香艾,只是确定一下而已。
赵香艾既然能诊断出来,应该会医治的吧?
德亨只模糊记得胤祄似乎是今年没的,因为和废太子扯在了一起,所以史书上有记录,但是,会是因为这个病吗?
他不知道。
他心里生出了无以名状的战栗感。
明明昨天看着还好好的。
他来拜访,胤祄亲自招待了他,除了牙龈疼以外,其他地方都好好的,能说话,能喝清水,还能吩咐嬷嬷去煎药。
德亨走的时候,他还亲自送到门外。
一切都好好的,怎么说烧就烧起来了呢?
还派了黄马褂侍卫来警戒……
弘晖听到的芳冰回话,不由再出问德亨道:“你还没跟我们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还有赵香艾,皇上叫他做什么?”
德亨将昨天的事情仔细说给他们听,再次劝道:“赵香艾说了,痄腮是一种及易在小孩子之间传染的病,发病后会高烧,耳后根疼,严重之后还会沟股疼……总之不是什么好病,你们先回去吧,我也待一会就走了。”
德隆:“既然你待一会就走,我们跟你一起走也来得及。”
德亨:……
弘晖和德亨一起长大,一看他这样就猜出来他心里在想什么,就道:“又不是你的错,不明白你在内疚什么。”
德亨:“若是我昨天再坚持一下,或者去禀告给皇上,可能他病的就不会那么严重了。”
德隆嗤笑道:“钻牛角尖了不是,赵香艾也说了,昨天他没有发烧,你说的那几个地方他也不疼,根本就不能诊断是这个病,你就算禀告了皇上又怎么样,顶多让御医再去诊,然后诊一个和赵香艾一样的结果,他该半夜发烧的还是半夜发烧,你根本就什么都改变不了。”
德亨:……
弘晖道:“德隆说的都对,而且,你这好心也白搭。人家身边是有保育嬷嬷照顾的的,我跟你说,宫里的规矩就是这样,皇子公主生病了,一口水都不给多喝的,你还给乱人家看太医,人家不将你打出来就是看在你是宗室的份儿上了。”
德亨闷闷道:“我现在才知道,昨天我在他面前吃糕点,他总看我,应该不是馋了,而是饿了。”
德隆也道:“正常。我在府里养病那几年,也是每天都吃的清汤寡水半饱不饱的,多亏你三天两头的给我送吃的,还都是讲究的滋补药膳,太医说吃了没事,我额娘才允许我吃一些,要不然,我身体没养好,就先饿死了。”
德亨奇怪:“怎么以前都没听你说起过?”
德隆:“怪丢人的,这怎么说出口?”
德亨:……
一直没说话的敏珠尔喇布坦此时也道:“我生病的也是这样。平日里我都不敢生病的,就算有了小病小痛,也都是宁愿忍过去,不愿看太医的。”
端静公主身边是有太医配置的,这些太医的医治方法更加野蛮,敏珠尔喇布坦从小就害怕他们。
倒是弘晖,回忆道:“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也是这样,不过,自从认识了你,我就没挨过饿。”尤其是自德亨入府之后,根本就不存在一天吃两顿的说法,他跟他一起,大多时候一天五顿打不住。
德亨听他们说起以前得病的经历,突然发现,他从小到大基本上没得过病,就算有了不舒服的小毛病,也都不过夜,更别说挨饿了。
他突地恍然道:“我想起来了,昨天在门口,赵香艾反复问了他好几遍他之前有没有哪里疼,他都不说话,反倒是丸子一口咬定他没有哪里疼,现在想来……”
“他是在说谎。”弘晖斩钉截铁道。
德隆也点头道:“他肯定已经疼了好几天了,可能也没有很疼,就一直忍着没说,估计是这两天疼的实在受不了了,瞒不下去了,只好叫太医来看诊。”
弘晖深深叹息:“还看了个庸医,真是有够倒霉的。”
敏珠尔喇布坦也深有同感道:“太倒霉了。”
德亨:……
几人就这么说着话,慢慢等到了天蒙蒙放亮,然后看到康熙帝带人从大门出来。
看到康熙帝出来,德亨倏地起身,不妨腿蹲麻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还好被德隆给扶了一下。
康熙帝也在侍卫的示意下看到墙根处四个鹌鹑了,原本要从对面离开的脚步顿住,朝他们这边走来。
康熙帝站在黄马褂拉开的警戒线内,跟德亨几个隔了两三米远说话。
德亨发现,康熙帝面色苍白,唇瓣发灰,不管是面部表情还是眼神,都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之色,背脊更是微微佝偻着,一阵晨风徐徐吹来,不知道是不是觉着了冷,他不自觉的紧了紧身上裹着的氅衣。
康熙帝说话的声音和缓且温情,他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就在这里一直等着?”
德亨回道:“回皇上,我们卯时(早上五点)来的,因为进不去,就在这里一直等着。”
康熙帝颔首,道:“小十八……不让你们进是为你们好。”
弘晖问道:“汗玛法,十八叔是得了什么病?”
康熙帝:“……德亨没跟你们说吗?”
德亨:“我也不确定,昨天看着一切都好好的……是赵香艾说的痄腮吗?”
康熙帝颔首,道:“御医和赵香艾诊的一样,朕已经处置了昨天给小十八看诊的那几个太医了。”
德亨一点都不同情那几个太医,即便有可能康熙帝是在迁怒。
德亨再次问道:“我能看看十八阿哥吗?也不接近他,就远远的看看。”
康熙帝拒绝的很干脆且坚决:“不能。这病很容易传染给小孩子,小十八有朕庇佑,很快就能痊愈的。朕就不让师傅罚你们逃课的错处了,你们都回去上课,听话。”
说完,不再管他们,转身从对面方向离开了。
德隆道:“这下你可放心了吧,有皇上一直看着,肯定没有人会怠慢十八阿哥,咱们也走吧。”
德亨也明白这个道理,如果康熙帝都不能给胤祄安排最好的治疗和陪护,谁还能呢?
正在他犹豫是不是要就此离开的时候,从大门里蹿出一个身影来,德亨定睛一看,是丸子。
丸子离着还一丈多远就跪了下来,对着德亨砰砰磕头,边磕边哭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德亨大声道:“你先别哭,你过来说清楚,十八阿哥到底怎么样了?”
丸子非但没有走近,反而跪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哽咽道:“我家阿哥已经睡下了,临睡前还不住的叮嘱奴才,一定要小的给您请罪,求您不要怪罪。”
德亨怒道:“谁要听这个,我问你他到底怎么样了,赵香艾呢,你去叫他出来。”
丸子抹了把脸,回道:“御医和赵小太医都说这是个慢病,要缓缓的治,其他的奴才也说不好,赵小太医正在和御医商议方子,现在还不能出来,求您恕罪。”
弘晖对德亨道:“他不会多说的,我们安个人在这里候着,一有动静就去报咱们知道,咱们先回去吧。”
德亨也知道一直等在这里让人看着不像,只好对丸子道:“我派人在外头候着,你隔半个时辰就出来跟他说一次十八阿哥情况,他自会报与我知道。”
丸子再叩头:“奴才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