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从小佐领到摄政王 第271节
仓津今日来的目的,就是跟雅尔江阿道歉,现在歉已经道完了,还额外打听了有关自家部族的消息,就心满意足的告辞离开,胤祥留了下来。
送走仓津,德亨问雅尔江阿道:“对翁牛特部想要筹办自己的羊毛厂,您是怎么看的?”
雅尔江阿一口否决道:“这是动摇织造局根基之策,绝对不能开此先例!”
德亨:“可是,草原上的羊毛,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光靠一个承德织造局,是吞不下所有的羊毛的。”
雅尔江阿听出来了,正襟危坐,问德亨道:“你是什么想法?”
德亨:“我的想法是,织造局只做精品。由皇上把关,将梳洗羊毛的方子赏赐给各蒙古部族旗属,让各部族内部将羊毛梳洗成半成品,然后织造局按羊毛的品相收购,进而精细加工成各种品类的布匹。这样,织造局就能从沉重繁琐的洗毛工程中解脱出来,留出更多的人工和精力去精进纺织技艺,独占羊毛纺织鳌头,让后进望尘莫及。”
雅尔江阿仔细听完德亨的话,正色道:“织造局尚算是新建,它的承载量,远未达饱和之时,别说只是现在的洗毛量,就是再加两倍、三倍、乃至五倍,织造局也承担的起。”
月兰见雅尔江阿一口否决了德亨的提议,怕德亨小小年纪,面子上过不去,就打圆场道:“德亨的提议很好,但现在太超前了,或许再过十年二十年之后,这个提议再拿出来用也不迟?”
雅尔江阿也缓和的脸色,真诚道:“月兰说的很对,咱们现在先将这个提议记下来,等以后什么时候,说不定就能用的上了呢。”
德亨失笑道:“你们不用这样,我自然明白循序渐进的道理,但是,要想驴子拉磨,是需要有萝卜在前头吊着的。”
只是吊着,能不能吃到另说,至少是看到了。
雅尔江阿若有所思,道:“你是说,画个大饼?”
德亨微笑:“先画个可以让极个别的人能吃的到的大饼,这大饼画上十年二十年的,看织造局什么时候需要,再推行就是了。”
雅尔江阿这回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德亨的眼睛,和一旁一直听他们说话的胤祥如出一辙。
德亨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讪讪道:“你们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弘晖当先道:“我觉着这个主意很不错,十三叔,你觉着怎么样?”
胤祥轻咳一声,郑重道:“实为老成之言。”
老谋深算啊这是!
弘晖对十三叔的态度很满意,又去问雅尔江阿,道:“简王叔呢?”
雅尔江阿也正色道:“此可为织造局百年之计矣。”
蒙古部族多着呢,拉一批,打一批,让这些部族们既不能团结在一起,拧成一股绳对抗清廷,又不至于过分分散,打的头破血流。
只是这主意,在老好人雅尔江阿这里看来,有些,过于损了。
但皇上一定会很喜欢,是个好主意!
弘晖拍掌笑道:“那就这么定了。”又问德亨道:“你可有看好的部族?翁牛特部吗?还是科尔沁部?”
德亨看看雅尔江阿,又看看胤祥,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厄鲁特准噶尔部和外喀尔喀部。”
弘晖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道:“外喀尔喀部我能理解,恪靖姑姑和纯悫姑姑都能做,为什么要加上准噶尔部?”
你还嫌准噶尔部叛乱的不够快吗?
第179章
德亨为什么要提准噶尔部, 当然是要加强准噶尔部和内陆清廷的联系。
总是让其悬而在外,对朝廷没有归属感,不更容易叛乱吗?
当年噶尔丹为什么要反叛, 就是因为他想恢复成吉思汗的统治,想脱离清朝廷的盟主控制,做长城以北蒙古诸部的新可汗。
现在清朝廷以经济联盟的方式,将统治打入准噶尔内部, 让准噶尔部的牧民们有了归属感,等再发动叛乱的时候,牧民们是不是要犹豫一下?
等身家性命都在人家手里攥着的时候,这仗,还要怎么打啊。
康熙帝为什么要派衍潢以商人的身份去准噶尔走一趟,除了秘密探听准噶尔汗的真正意向之外,还有拉拢依附准噶尔部各部落与清朝廷做生意的意思。
但现在,德亨准备将口子放的更大一些, 正所谓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就算在准噶尔设一个小织造局又怎么样,只准噶尔一部, 能对抗的了所有内外蒙古与清朝廷的合力吗?
而且,你以为,纺织技术是谁都能掌握的吗?
准噶尔要想进一步搞纺织,只能从内陆、甚至是从江南聘请技术高超的师傅和管事,去帮助和指导。
否则,也只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望洋兴叹了。
所以, 德亨的初步打算, 是在准噶尔部设一个分局, 以梳洗羊毛为主,初步粗加工为辅,把住准噶尔部的经济命脉。
以及,只是建一个分局吗?
要知道,一座城市的兴起,往往就是从人的聚集开始的。
如果分局建立起来,商人和内陆投机的百姓蜂拥而至,一个个聚居的村、乡、镇、乃至于城,就会相继出现。
有了城市,就有了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这些会浸透在当地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以至于影响他们的思考方式和思想变化。
等准噶尔当地人有了血脉和文化上的认同感,叛乱的苗头自会从根子上消失。
这才是真正的统治。
再雅尔江阿和胤祥看来,经济手段只能拉拢,要论降服,太异想天开了。
但准噶尔部地处偏远,运输困难,也确实产质量非常好的山羊毛,所以,减少成本,在准噶尔设一个洗毛局,只是想法上,很有必要。
至于实施,涉及准噶尔,事关重大,是一定要禀告给康熙帝知道的。
所以,雅尔江阿和胤祥带着一众小辈来到御门之外,请见康熙帝。
倒不是雅尔江阿雷厉风行,听德亨说一句他就要巴巴的上赶着去奔波落实,而是这个方法是一个很好的退路,是一个应对来自准噶尔部任何消息的策略。
如果准噶尔部一切如常,也不曾为难过衍潢,那这个方法就可以以奖赏的形式和准部的王公们说一说,继续拉拢准部。
如果准部有叛乱的苗头,那么,这个方法就是一个饵,一个迷惑以及诱惑准部的饵,同样能起到大作用。
德亨不说则以,一说就是一个命中别家要害的点子,雅尔江阿不得不重视。
在等候的时候,德亨听到了内里噶尔藏愤怒辩驳的声音,他说出来的话又急又快,还夹杂着粗粝的音气,让他说出来的话模糊不清,难以辨别。
但也不需要怎么辨别,他能说的也无非就是一些不服不公平之类的车轱辘话,然后表达自己的不满和愤怒。
但为了稳定喀喇沁部的关系,康熙帝平静的听他将话说完,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重道:“噶尔藏,不只是朕,朕可以饶恕你因为醉酒没能应召的不恭敬,但还有别的王公看着,班第、乌尔衮、仓津、门都、颜布……他们也都是朕的女婿,朕今天如果饶恕了你,他们会怎么看朕?朕以后又要怎么统领蒙古诸部呢?”
“噶尔藏,你也是札萨克,你应该能明白为君者不得不行的道理。”
噶尔藏脸涨成猪肝色,极力辩驳道:“我没有对您不恭敬,我只是……”
“你只是酗酒无法应召而已,朕都明白。”
噶尔藏:……
一门之隔的德亨看了雅尔江阿一眼,为他的缜密心思点赞。
康熙帝继续道:“这样吧,噶尔藏,若是你能说服其他额驸和王公们,同意你继续掌管右翼旗,朕就赦免了你的不恭之罪,朕不仅要赦免你,还要加封于你,毕竟你获得了别的王公的认同和拥戴,如何?”
噶尔藏:“……皇上,您明知道我做不到的。”
康熙帝似笑非笑道:“所以,你不仅知道你曾做了什么,你还知道你正在做什么?对不对?”
噶尔藏:……
康熙帝:“噶尔藏,朕对喀喇沁部是很宽容,但并不好欺,朕的爱女更不好欺。噶尔藏,你要记住了,如今朕只是命公主替你掌旗,而不是直接废了你额驸的名分,朕就是对你宽容了。”
噶尔藏浑身颤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害怕的。
康熙帝最后道:“回去和公主请罪,你们好好过日子,等风头过了,只要公主同意,朕还可以继续加恩与你。回去吧。”
噶尔藏失魂落魄的离开,都没留意外头的雅尔江阿和德亨等人,或者说,他羞愤难言,已经无力去关注他人了。
罗布藏衮布出来传命:“皇上召伊等入内。”
雅尔江阿和胤祥领头的,带着德亨和月兰入内,其他弘晖和卓克陀达、德隆等都在外等候。
罗布藏衮布吩咐宫人给几人上了茶点,几人道谢,都无心茶点,留神听着内里的谈话。
其实外头等候的人是听不到内里在说什么的,要不然皇帝身边还有什么机密可言,只不过刚才是噶尔藏嗓门实在是太大,康熙帝不给他留面子,所以让外头的人都听到了而已。
如今内里就静悄悄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让外头的人等的心焦不已。
弘晖看着手里的茶,想着什么时候他才能有资格和德亨一起入内与皇帝奏报事宜,决策国家大事。
内里,康熙帝听德亨描绘他在准噶尔部畅想的蓝图,越听越觉着这个少年真正是个鬼才,甚至是聪明的有些毛骨悚然,料敌先机、料事如神,说的就是他这样的吧。
康熙帝内里翻江倒海的,表面是看不出什么来的,他甚至不敢看德亨,怕表露了太明显的痕迹。
康熙帝听德亨说完,起身来到他批阅奏折的御案前,抽出一封奏折,递给德亨看。
德亨奇怪,打开看了一下,挑了挑眉头,转了转眼珠子,又还给康熙帝。
康熙帝示意了一下,道:“简王也看看。”
于是德亨将奏折递给了雅尔江阿。
雅尔江阿奇怪,打开看了一下,拿着折子似懂非懂,面露不解之色。
康熙帝再道:“老十三也看看。”
于是,胤祥也接过雅尔江阿手里的折子,打开,看完,若有所思。
月兰见几人神色,心中如猫爪子挠了一般心痒难耐,大着胆子问道:“皇上,能让月兰也看看吗?”
康熙帝欣然笑道:“看吧,简王和老十三,你们也说说,什么想法。”
月兰打开折子快速看了一下,心下惊异,脸上却是极力表现出镇定,但看着德亨的眼神,却是难掩震惊。
康熙帝看月兰的反应,再看看还在思考的雅尔江阿和似是想明白又似是没有想明白的印象,心下大大的叹息:
一个现王大臣一个未来的王大臣,却是没有一个女孩儿灵透,一眼就看出了其中关键。
这是一封康熙帝派遣督察院左都御史穆和伦前往黄河以西察罕拖灰地方查勘当地详情后的回禀奏折,而这封奏折的起因,是理藩院题,鄂尔多斯郡王松阿喇布让自家牧民们去察罕拖灰地方暂行游牧的请求。
鄂尔多斯有自己的牧场,就在河套地方,但并不包括河套以南黄河以西(宁夏地区)的察罕拖灰在内,为什么松阿喇布要向理藩院提出这样的请求,并让理藩院将之特地拿出来当做一件正经事宜题奏与皇帝定夺呢?
是鄂尔多斯牧场遭灾了,牧民失去了原本牧场,没有地方可以游牧才选择去察罕拖灰的吗?
这不大可能,奏折里没说遭灾或者遇到其他的困难。
还是松阿喇布野心蓬勃,想要扩大自己的牧场了?
若是是想扩大自己的牧场,那又是为了什么要扩大呢?
鄂尔多斯有扩大牧场的必要吗?
这一点,雅尔江阿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