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他声音轻得像羽毛般:“也怕昨夜今晨,只是黄粱一梦。”
  苏曦望着他微红的眼眶,有些微愣住,随即被气笑:“……幼稚。”
  她收敛了些笑,认真地凝视着他的双眼,那墨玉般的眸底清晰倒映出她的脸,仿佛就印在最深处一般。
  他将脸贴在她衣上,声音闷闷的:“那便依殿下所说,横竖臣也没体会过如何肆无忌惮地幼稚一回。”
  “陆景安,你与其想这些,还不如想想皇上为何要送十个面首来。”
  “臣暂时……不愿去想陛下的深意。”他嗅闻着她身上的香气:“实是有些……累了。”
  苏曦慢慢顺着他的头发,那柔顺的发丝如上好的丝绸,捻起一缕在掌心若不用力抓住,便会轻飘飘滑落下去。
  “陆景安。”她突然出声唤他。
  “嗯?”
  “本宫……”她垂头凝视着他,声音很轻却又字字清晰,“最讨厌孔雀开屏了。”
  她似是通过刚才的场景想到了很多……
  想到了那些身不由己的联姻场,黏在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的目光,还有为了商业资源献殷勤一般的各家少爷们。
  闹心的紧。
  陆景安未曾注意到她的神情,还将脸埋在她衣服间,声音带着些许依赖:“只要殿下说,臣便信。”
  “若真是一场梦,梦过,便也值得。”
  苏曦指尖一顿,原本还捻着他一缕青丝在手指上缠绕着,此时那缕发丝倏然滑落。
  “不是梦。”她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缓缓抬起,带着几分恼意:“你这浑身酸软是梦?”
  “什么梦,能让丞相大人,路都走不得了?”
  陆景安眼眸蓦然浮起一层雾气,耳尖都开始发红,罕见地露出些窘迫和慌乱。
  他想躲避她的视线,却被捏住下巴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她灼热地目光锁住自己。
  似是承受不住,他才终于低声道:“殿下……别……别这样看臣。”
  “原来,你也会害羞?”苏曦似是发觉什么新奇的体验,拇指在他的唇边抚过:“原来如此……”
  “本宫好似理解了,你先前喜欢逗弄本宫的原因。”
  “殿下!”他短促地呼出声,气息乱作一团:“莫要……莫要逗弄臣了。”
  苏曦浅笑着,又恶作剧一般地捏了捏他的脸颊,才好整以暇说道:
  “既如此,丞相便陪本宫分析分析如今局势吧。”
  第60章
  “是,殿下。”
  陆景安的声音还含着倦意,眼神却清明无比。
  他稍稍坐直,一缕发丝从肩头滑落,泛着乌黑的光泽。
  “他突然送十名面首过来……”苏曦沉吟着,又想起先
  前那场鸿门宴,那满殿的辛辣好似还在鼻腔中。
  /:.
  想来上次的举动并未打消苏云宸的疑虑。
  他怀疑自己了?
  陆景安指尖捻着那白玉扳指,神色晦暗不明。
  “一如殿下所想。”他甚至没有抬头,便能猜到她心中所想:“既是羞辱臣,也试探殿下。”
  苏曦侧首望去,两人目光对上。
  “等等,我记得之前你说过,皇上曾经是先帝的八皇子?”
  陆景安微微颔首:“正是,不过殿下,这朝中的事,您知晓多少?”
  她微微怔愣,这倒是两人首次开诚布公的对话了,也是他头一次如此直白的询问。
  “不甚清楚。”她将脑海中的记忆仔细过了一遍,她所知的并不多,尤其是关于苏云宸,除了零碎的原主与他之间姐弟情深的画面之外,她一无所知。
  陆景安摩挲着扳指,清冷的声音中却带着一丝轻柔。
  “先帝在位时,八皇子的生母只是诸多御女中的一位,早早便逝去了,并无依仗。”
  “长公主乃是先皇后所生,也是先帝的长子,地位尊贵。”
  他顿了顿,白玉扳指又轻轻转了一圈,用着陈述事实语气,却又好似在引导着她:“在此前,大公主与八皇子并无过多交集。”
  “至少在明面上是如此。”
  “直到先帝薨逝,八皇子继位。”
  “此后满朝皆知,长公主是陛下最敬重且依赖的皇姐。”
  苏曦起身走向窗边,清新的风吹入室内,带着春暖花开的气息。
  她想起原主记忆中那个总躲在廊柱后偷看的少年,明明是皇子却羸弱的不堪一击,单薄的像张纸。
  她微微蹙眉,指尖抵在掌心,刺痛传来。
  可她如何绞尽脑汁去回忆,除了新帝登基当天,竟再挖不出更多的片段。
  那日九龙皇袍披身,那个初有长成的少年,褪去些稚嫩,面上还隐有不安和惊恐。
  “皇姐,我害怕……”
  原主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话,少年脸上的恐惧消散,笑如美玉,挺直腰杆一步步走上龙椅的位置。
  “众卿——平身。”
  苏曦努力将这个回忆片段在脑海中翻来覆去地看,也没有看出端倪。
  “殿下?”
  记忆与陆景安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苏曦恍然回过神,零碎的画面瞬间被吹散,什么也没有剩下。
  “如此说来,其中定有文章。”她活动着筋骨,将乱七八糟的的情绪甩开:“看来眼前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窗外日光透过树叶斜照而进,桌面一片光斑。
  “丞相先前说的场地,”苏曦抚过窗棂,被打磨的极好的木质在掌心泛开丝绸般的质感,“可寻好了?”
  陆景安垂眸,风吹动树叶摇晃,带着阳光也时而晃动,洒在他纤长的睫毛上,覆出一片摇曳的阴影。
  片刻后,他说道:“城郊有一处废弃庄园,三面环山,极为隐蔽和安全,地契早已在臣手中。”
  “既然如此,便去看看吧。”
  苏曦走向隔间:“我换身轻便的衣服。”
  陆景安视线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后才收回目光。
  身上的酸软还提示着早前的疯狂,点点滴滴都是被她占有的标志。
  他嘴角噙着清浅的笑意,休息片刻后从床上站起,动作有些迟缓地朝着书房走去。
  书房的博山炉燃着袅袅青烟,案上还放着书卷。
  “大人。”从暗处出现一个身影。
  陆景安在太师椅上坐下,指尖划过还滚烫的炉身,灼热在指尖处泛开。
  “说。”
  “早先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暗卫双手捧着纸卷递上,欲言又止。
  陆景安接过,打开纸条看到上面清楚的字迹后,原本极淡的笑容消失殆尽,瞳孔骤缩。
  “楚家满门忠烈,却惨死战场,尾巴处理得及其干净,但还留下一名哑奴在四处躲避,这才让查探许久的事情终是有了答案。”
  “只是……”
  暗卫小心翼翼抬眼看一眼面色阴沉的陆景安,余光又瞥向没有动静的主寝,这才继续说下去。
  “通过种种线索和指认,这背后之人,乃是皇上与……”
  他将头埋低了些,声音细如蚊呐:“长公主殿下。”
  空气中陷入凝滞,半晌无人说话,暗卫本就存在感极低,此时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声。
  “知晓了。”陆景安将纸卷烧烬,“楚将军那边……”
  “应是还不曾知晓。”暗卫赶忙回答:“那名哑奴在属下们的保护之下,不会泄露出半点风声的。”
  “还有……”
  暗卫屏声息气,试探性地问道:“大人,先前部署的……”
  “是否还要继续?”
  陆景安指尖微顿,羽睫遮住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情绪。
  他一时间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不断升腾的烟雾中,檀香特有的气息慢慢弥漫开,将书房这狭小的空间都笼罩在其中。
  暗卫见此,也不敢多言,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份加密后的文书摆放在书案上。
  “去年大旱蝗灾并起,陛下仍加征税条,百姓们颗粒无收,又因重税下不堪重负,食不果腹,为填饱肚子已是一片血流成河。”
  “大量流民四处逃窜,最近的一批已经抵达皇城外。”
  暗卫观察着陆景安的神色,才继续汇报:“还有暗桩急报,疏勒国借阿依慕身死之事发作,此下已举兵朝东照国边防出发。”
  说完后他便不再说话,束手站在旁边,等待示下。
  陆景安指节绷紧,指尖都开始泛白。
  他抬手揭开博山炉的炉盖,修长的手指执起香杵,不紧不慢地拨弄着炉中积灰。
  带着热气的香灰簌簌落下,隐约有火星忽明忽暗,他眉间浮动的暗影也愈发的深沉。
  他缓缓出声道:“楚家满门之事暂且压下。”
  “至于其他事务,等本相通知。”
  暗卫抱拳行礼,无声退下。
  不远处,主寝木门被推开,陆景安抬头望去。
  苏曦换上一身秋香色骑装,长发被简单挽起用细绳固定,面上未施粉黛却照得五官越发精致,鼻梁处一点小巧的红痣在阳光下越发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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