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怎么,不觉这样更刺激?”苏曦微吸口气,没拿鞭的手缩进宽大的喜服袖内,“还是说,丞相大人其实心底在期待那一鞭子落在实处?”
  她面上带着原主那玩味又恶意的笑容,实则小拇指都紧绷地勾起,指甲在手掌心来回剐蹭着。
  鞭柄传来细微的颤抖,烛火摇曳忽明忽暗,她看不清陆景安的神情。
  “丞相这是在发抖?”没有等到他的回复,苏曦掌心被自己的指甲微刺,声音故作镇定又补上一句。
  烛火炸响后通明,她看见他羽睫微颤后缓缓抬眸,喉结滚动后溢出一声轻嘲。
  “呵……”
  苏曦瞳孔微缩,他的表情带着细微的嘲讽与戏谑。
  这哪里是发抖,他竟是在笑。
  “殿下的握法错了。”陆景安忽然开口,唇瓣启合间,她能隐约看见他右侧的尖锐虎牙。
  他侧头移开抵在下巴的鞭柄,张嘴咬住。
  他咬住鞭梢的姿态,像极了雪豹叼住猎物的咽喉,优雅中带着致命的危险。
  苏曦下意识松开鞭子,眼神在他素净的面庞上划过,目睹了他那游刃有余的洞悉神情。
  她心跳忍不住漏跳了几拍。
  不是心动,而是心慌。
  好恐怖的观察力。
  “丞相说笑了。”苏曦深吸口气,施施然站起身,“这鞭子我想怎么握,便怎么握。”
  她朝陆景安被束缚着的双手伸去。
  “我帮你解开。”
  还未能触及陆景安手腕上的绳索,他微微侧身避开。
  霎时,鞭子落地声响起,紧接着就是绳索断裂的声音。
  “既殿下说了,这绳索留着也无用。”
  苏曦顺着绳索落地轨迹看过去,那绳索断裂处切口平整,只有少数几根略显毛糙的丝线是被力度挣脱的。
  她猛地抬头,瞳孔带着一丝不可置信,撞进他略带探究的眼眸。
  “殿下今夜格外不同,好似……”他活动着手腕,骨骼间发出脆响,“换了个人般。”
  苏曦呼吸间微滞,藏在袖底的手惊愕之下,指甲陷入掌心中。
  “是吗?”苏曦快速回顾着脑海中为数不多的原主记忆,却发现自己一无所知。
  身体没有肌肉记忆,脑海没有过往回忆,只有原主零星的施暴画面和大量的人名。
  正当她快速思考该用什么话来回击时,空气中再次传来锦线断裂声。
  苏曦微垂的视线落在地面滑落的层层红色锦缎,碎裂着堆叠成一团,撕裂的碎布上面用金线绣着的麒麟倒是完好无损。
  她身体微僵,大脑反应更快,下意识抬头。
  视线上移中闯进大片莹白。
  白的耀眼……苏曦微微后退一小步,牙齿咬住口腔的嫩肉,强行压抑住面上所有大幅度的神情。
  她眼神一时间不知道该看哪里,处处都晃眼至极。
  她脑海中鬼使神差的想到一个词,天生妖孽。
  仿佛将神拉下神坛,将完好的物件摔碎——那是一种极致又破碎的完美。
  她呼吸都放轻了,直到视线移到他的肩头处,比肌肤更白的疤痕刺眼夺目,那是边缘呈放射状的星形疤痕。
  看着像是被箭射穿的伤口。
  在她因胡思乱想而愣怔在原地时,余光看见梳妆台抽屉微开,里面放着几个光滑的瓷瓶。
  视线转回时,面前的人影已经不见了,紧接着耳边传来温热的呼吸。
  “殿下可看够了?”
  第2章
  呼吸近在咫尺,带着些许的湿意,微凉话语在苏曦耳边响起。
  “殿下可看够了?”
  原本淡不可闻的血腥气突而充斥鼻尖。
  “就这样?”苏曦垂眸,模仿着原主的语气,尾调带着上扬的骄纵。
  “不够,陆景安,听闻丞相只需跪天子。”身体却诚实地朝旁边微挪,“现在这副模样,跪本宫倒也尚可。”
  陆景安眸中泛寒,却留意到她的小动作。
  他顿了顿,没有直接回应她挑衅的话语,而是转回刚才的话题:“臣倒是觉得,殿下有些过于刻意了。”
  苏曦看向陆景安略带深意的眼眸,仿佛刚刚那句“倒像是换了个人般”的话又回响在耳边。
  她面色平静,大拇指和中指无意识地捏着曲起来的食指。
  “刻意?”她突而抬起头,毫不退却地与陆景安对视着,“那丞相是更喜欢先前那般?……”
  未尽的话语,在她刻意扫视着他那道从肩膀到背部延伸的鞭痕的眼神中,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景安眼中微闪,目光深邃。
  苏曦却没给他回话的机会,微微眯起眸子,眸底带上些许的嘲弄,“只是突然觉得索然无味罢了,更何况,人是会变的。”
  “嘘。”她手指竖在唇边做嘘声手势,脚步轻移,拿起抽屉内的天青色瓷瓶,瓶身用布贴着写着金疮药。
  陆景安瞥到她的动作,眼底疑虑一闪而过,很快就归于平静。
  “正好,衣服也省得脱了,现在去床上趴着。”
  命令的话语说出口,苏曦余光间瞥见他视线在她手中的瓷瓶上停留片刻,柳叶眉缓缓拧起后又舒展开。
  “原来,殿下是想玩这一出。”他睫毛微微颤动,掩盖住眼底的暗色后转身走向床边,按照她的要求趴在床上。
  他背后那猩红的鞭痕还在渗出血珠,连接融合后汇集成一道细细的水流状,顺着皮肤肌理滑落在喜床上,被赤红面料吞噬后消失不见。
  他很配合。
  可苏曦却没有半分轻松的感觉。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句话交锋,她心底却深知,他远没有看上去这般简单。
  无论是切口平滑却毫不掩饰的断裂绳索,还是那从容不迫的言行举止,包括他那句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的话。
  他表面的温顺,和对命令的言听计从,反而让她脊背发凉。
  思考只是瞬间,苏曦已经打开瓶塞坐在床边,准备给陆景安背上的鞭伤上药。
  “忍着点。”看见他背上的伤口和渗出的血液时,苏曦紧抿着唇,手指取药的动作也是一顿。
  听到她的话,陆景安偏头看过来,墨瞳平静无波,却在她脸上停留半刻。
  他墨黑的发丝缠绕上温润如玉的脖颈后,缓缓垂落下滑落在红被上,同时他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到瓷瓶上。
  “殿下可想好了?”
  他的话好像意有所指?
  苏曦抿唇,唇瓣挤压下微微发白。
  可她现在不愿去细想他的话语
  里的深意。
  自从来到这完全陌生的朝代,面对这样的场景还要避免露馅,她实在有些心力交瘁。
  多说多错。
  她不再言语,手指沾上微凉的药膏,动作轻柔地将药敷上他背上的伤口上。
  指尖能感受到面前人的身体微颤,她以为弄疼他了,也因此加快了上药的动作。
  随着上药的过程,指尖开始微烫,原本冰凉的药膏也开始温热。
  耳边传来陆景安极力隐忍克制的闷哼声,她手指划过的肌肤也滚烫。
  “怎么了?”苏曦不明所以,停下动作。
  “这不正是殿下想要的吗?”他声音平静又带着丝丝颤抖,呼吸也骤然急促了几分。
  苏曦抬头望去,他的耳后染上了层可疑的绯红色,连带着伤口附近和白皙的肌肤也带着粉意。
  “我想要什么?”她有些愕然,然后低头看着手中的瓷瓶,放到鼻尖嗅闻。
  瓷瓶内的药品气味很淡,直到她凑近直接闻,才嗅到瓶内药草间里夹杂着淡淡的酸味和一股说不上来的香味。
  苏曦猛地转头看向陆景安,只见他的手指抠着喜被,指尖用力的泛白,手背青筋与皓白皮肤相称,青紫交接。
  他喘息着:“殿下倒是把从前的手段玩出新意来了。”
  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除了烛火燃烧时偶尔炸响,只剩下陆景安极力克制的喘息声。
  苏曦拿着瓷瓶突然起身,拉开抽屉里,把里面所有瓷瓶都检查了一遍。
  每瓶都是药草裹着极淡的酸味还带有些可能是麝香的气味。
  苏曦一时间也怔住了,所以原主的抽屉里,竟全是“好东西”。
  “对不起。”苏曦本能地道歉,话语说出口又噎住,她是不是崩人设了。
  这个想法刚升起,就看见陆景安呼吸乱作一团,那如墨的发丝黏腻在脸边,眼神有些失焦。
  他看上去很难受……
  苏曦刚刚升起的顾虑顷刻间消失,她环视周围,拿起一块素帕浸了冷水拧干后,坐到床边想给他擦汗。
  在她抬手的瞬间,手腕被陆景安猛地抓住,阻止她继续动作。
  “对不起?”他嘲讽的声音响起,然后被溢出喉间的闷哼打断。
  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他几乎狠地要咬破嘴唇渗出血丝。
  他喘口气,眼神在清明和涣散迷乱中来回切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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