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正堂里,丫鬟们已布好午膳,菜肴清淡,因着国公夫人这几日食不下咽,见了荤腥便腻烦,秦恭抱着孩子出门时,国公夫人一颗心几乎跳出嗓子眼,而国公爷始终沉默端坐,对夫人投来的惶急眼神视若无睹。
  直到秦恭抱着孩子跨出屋门之后,
  半晌,一直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国公爷这个时候才缓缓地开口,“瞒不住,也不必瞒,实话实说。”
  秦国公夫人心乱如麻,闻言立刻抬头,“我何尝不知道根本瞒不住,可是恭儿才刚回来,身上还带着伤。”
  “派了多少人守着那片地方,大街小巷翻了个遍,连当日带出去的马车都杳无踪迹,人,车,像凭空蒸发了似的......”
  秦国公夫人这几天不知道在心里念叨了多少遍这句话,今天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了,她把这事压在心里面着实难受。秦国公这几天是在朝堂上,府里的事都是她在打理。
  找不到人,她心里怎么可能不急?
  “如何说实话?”
  秦国公夫人刚说完这句话,门口的光影便又是一暗,她抬头一看,秦恭抱着孩子站在门口,秦国公夫人甚至都来不及换笑脸,脸上还是刚才担忧的神色。
  秦恭逆光立在门槛外,刺目的光线模糊了他的面容。夏姐儿是趴在爹爹的肩头的,突然间爹爹停了下来,不往里面走了,懵懂地抬起大眼睛。
  夜晚,
  秦府里面一片安静,
  秦恭歇息的院子,直到戌时末才亮起一盏孤灯,夏姐儿毕竟是个小孩子,中午吃饭的时候哭过一场之后,早早地就睡着了,脸蛋红扑扑的,眼角那儿还是红的,有丫鬟在旁边照顾夏姐儿,还有个丫鬟怀里抱着珩哥儿,在那哄着孩子入睡。
  屋子里面除了两个孩子和几个照顾孩子的丫鬟,就没有了旁人,秦恭没有回来,不在屋子里面。
  秦国公夫人在正厅里面坐着,晚膳草草用了几口便搁了筷,其实这几天她都没有吃多少,毕竟这几天她不仅要记挂着大媳妇和孙儿,还要记挂着秦恭的安危,现在秦恭回来了,她也只是刚刚喘了一口气,悬着的心并没有彻底放下了,尤其秦恭自午间出门,至今未归,国公爷随后也出了府。
  眼瞅着已近亥时,秦国公夫人实在坐不下去了,秦国公刚出门前嘱咐,让她在家等着他的消息,但是国公夫人这会儿看着外面越来越浓的夜色,秦恭那边迟迟还没有传来消息,她实在受不住。
  另一处皇子府邸,
  二皇子这些天来是吃不好,也睡不好,动辄打砸怒骂,现在二皇子坐在椅子上,脚下是满地狼藉的瓷瓶碎片,旁边伺候的仆人都战战兢兢地站在旁边,主子接连数日都阴阳怪气的,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日子自然不好过。
  等二皇子把屋子里面最后一个花瓶扫落在地,碎片四溅,看样子脾气发泄的差不多了,仆人们见他稍歇,才敢战战兢兢上前收拾。
  然而未等他们弯腰,外面陡然传来惊呼与沉重纷乱的脚步声!方才二皇子发怒时打翻了几盏烛台,屋内现在光线昏昧,此刻,窗外骤然亮起一片刺眼的火把光,映得窗纸通红,与屋内的昏暗形成对比,侍卫的脚步声,腰间刀剑撞击的“哐当”声在夜里格外刺耳,如潮水般将院落围得水泄不通。
  屋内正欲收拾的仆人们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外面传来脚步声,隐约还有人的呵斥声,这是皇子居住的地方,谁敢如此放肆,堂皇之地带着兵进来?
  几个仆人就这么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大气都不敢出。
  “谁?”
  一声气急败坏的厉喝响起,二皇子晚上是喝了酒的,这会儿脸上是醉醺醺的通红,他刚才发泄了一通,整个人热血上涌,外面的亮光刺到了他的眼睛,二皇子一个踉跄,从椅子上起身,走路也是跌跌撞撞的,旁边贴身伺候的丫鬟赶紧上前搀扶,却被二皇子猛地一甩,狠踹了一脚。
  “滚开!”
  未等他冲到门口,“砰”一声巨响,门板被人从外狠狠踹开,沉重的门扉正正拍在他面门上。二皇子“哎哟”一声,眼冒金星,若非后面仆从眼疾手快搀住,定要摔个结实。
  门口,火光猎猎,侍卫高举的火把将屋内照亮,
  他站在大爷身侧,沉声回禀,“爷,后院已派人搜过。”
  然后侍卫的目光往里面看了一眼,二皇子因为喝酒,喝的满脸通红,衣裳是敞开的,脖子胸口那儿露出来了一片,上面有几道抓痕,稍微有经验的人都能看出来那是女子指甲留下来的痕迹,这几道抓痕还新鲜着,应当就是这几日留下来的。
  侍卫的目光在那里停留了一瞬,眉头皱了起来。
  二皇子刚才差点摔了一跤,被门板撞得头晕眼花,现在又被火把刺得睁不开眼,他简直火冒三丈,费力地把眼睛睁开些后,发现站在自己跟前的是秦恭,秦恭的个子太高,他要仰头才能看清对方那居高临下的神色,这个认知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秦大将军凯旋归来,风头无两啊,大驾光临,怎不提前知会一声?我也好设下盛宴,焚香净道场,恭迎您这尊大佛......”
  二皇子是一看到秦恭,浑身的气儿都不顺,连喝醉了酒也不忘阴阳怪气。
  站在二皇子面前的男人对他这种无关痛痒的话却没有什么反应,目光沉沉的,缓缓掠过二皇子胸前,然后目光最终落在了二皇子的脸上,
  正搀扶着二皇子的两个仆从,他们可没有喝多酒,也没有在脂粉堆里打滚,脑子清醒的很,看见面前秦大人的目光,他们齐齐打了个寒颤,扶着二皇子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一点,
  “我问你,我妻子呢?”秦恭终于开口了。
  听到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二皇子觉得他脑袋有毛病,跑到他这儿来找女人?
  二皇子简直摸不着头脑。
  “有病。”
  二皇子心里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出来了。
  秦恭是脑子不好使了,才跑到他这来找女人,二皇子能对他有什么好眼神,鼻孔里哼了一声,连正眼都不给秦恭一眼。
  二皇子现在脑子昏昏沉沉的,扭过头去,下一瞬,一股巨力猛地攫住了他的前襟,秦恭常年习武,臂力何等惊人,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被揪着领子提了起来。
  周边站着这么多人,二皇子徒劳挣扎,没能撼动对方分毫,面子里子全没了,他恼羞成怒,脑子一蒙。
  刚才秦恭问什么来着?
  妻子?
  二皇子想到了秦恭那个长得跟天仙一样的妻子,艳若桃李,身段绝佳,也怪不得秦恭拿人当宝贝一样供着,上回就因为这事摆了他一道,父皇把他禁足了,贵妃也因此失了权柄,
  现在秦恭又敢这么堂而皇之地闯进他的府邸,新仇旧恨加起来,直冲头顶,二皇子恨不得将秦恭摁死。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有*何事?”
  二皇子被提着衣领,呼吸不畅,“你看你,整日在外奔波劳碌,忙于军国大事,冷落了家中娇妻,深闺寂寞,我替你......慰藉一番,也是成人之美啊。”
  跟在秦恭身后的侍卫眼睛都瞪大了。
  “睁只眼闭只眼便罢了,何苦深更半夜找上门来,自取其辱?”
  扶着二皇子的几个仆从彻底松开了手,二皇子“扑通”一声摔落在地,秦恭缓缓蹲下身,阴影笼罩住他,声音压得更低,“我最后再问你一遍。”
  “哈!”二皇子被摔得眼冒金星,“这还用问?自然是刚伺候完......”
  二皇子口不择言。
  外面夜色黑沉沉的。
  --
  今天屋子里的窗户没有被锁,温棠伸手把窗户推开了,除了长长的回廊,还有旁边的树,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只有早中晚送饭的时候,那些丫鬟婆子才会进来,其他时候她根本看不见他们,也没有见到过其他人,那天那个马车上的人一次没有出现过。
  门外面挂上了锁,温棠试了不止一次,也没办法从里面把门推开,更不要提砸门,以她的力气,就算日夜不停地砸也未必能砸开。
  温棠这些天一直待在这个屋子里,从来没有出去过,但从饭菜口味,仆役口音中辨出此地绝非京城,今日中午用午饭的时候,她问过那个丫鬟,这里是什么地方?因为温棠开始配合那丫鬟吃饭,洗漱,更衣,那丫鬟渐渐的,态度也和缓起来,温棠问话,她也能答上几句,但一问这里是何地?这里的主人是谁?那个丫鬟便闭口不答,眼神飘忽不定。
  温棠面上不显,心却沉了沉,她并未放弃。
  晚膳时,她依旧温顺地用饭,甚至主动帮丫鬟收拾碗筷,待丫鬟去取换洗的寝衣和中衣时,她也跟了过去,对着衣架上几件簇新的绸缎衣裳挑选起来,“这件天青色的衫子,料子倒是雅致。”
  丫鬟见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愁眉苦脸的,心情跟着松快了几分,顺着话头拿起一件水蓝裙衫,“姑娘看这件水蓝色的如何?衬您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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