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阿福转向另外两个噤若寒蝉的女子,“你们二位,若也觉得此处待不下去,今日也可一同去大公子院里。”
那二人飞快地对视一眼,齐齐摇头。大公子虽有示好,递过橄榄枝,可他正头娘子是出了名的厉害,院里那几个不明不白消失的妾室便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她们二人是家生子,深知其中厉害,哪敢去蹚那要命的浑水?
江氏在一旁听得心口绞痛,却也强自冷静下来,寄人篱下,儿子万不能得罪了长兄。
她想起今日来的正事,命丫鬟将带来的精致糕点送入儿子房中,强压着翻腾的心绪,提起昨日去庙里求签问姻缘之事。
大师让她多听听儿子的心意。也罢,强扭的瓜不甜。
“大师也说了,此事终得看你自己心意。娘,再不独断专行了。你且说说,想要个怎样的姑娘?”
“尧儿,你对未来媳妇儿的样貌,有何想法?””江氏试探着问。
“寻常即可,不吓人便好。”章尧坐回书案后。
“那身段?”
“清瘦些,吃得不多。”他答得平淡。
江氏默然。儿子对相貌要求普通,喜好的身段也与温棠那丰腴秾丽之姿截然不同......她心头那块巨石,总算落了大半。
刚出儿子院门,却迎面撞见章明理,他身边,赫然跟着那个刚刚被指去他院里的,有了身孕的女子。
江氏脸色霎时又沉了下去。
章明理却拍了拍怀中人的肩,示意她抬头。那女子满面羞红,“大公子。”
章明理转向章尧的方向,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所有人听清,“你该好好谢谢二公子。若非二弟慷慨,你我哪来今日的缘分?”他捏了捏女子的手。
女子依言转身,对着章尧的方向微微屈膝,“多谢二公子成全。”
章尧这才笑着分了一丝视线投向门口。章明理牵着女子的手走近几步,“全赖二弟大度。”
章尧没兴趣理会他这点小心思,他是想看看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病秧子今儿过来是想做什么。
“二弟,父亲着我过来,与你商议秦家大爷长子长女周岁宴的贺礼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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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水榭。
傍晚,池塘边水榭里凉风习习。
元宝绕着铺开的凉席撒欢儿,汪汪叫着。淮哥儿和夏姐儿咯咯笑着在席上与小狗嬉闹,正与小黄狗玩得开心。
苏意带来的二爷家三子书哥儿,也站在一旁,想引弟弟妹妹同自己玩,可两个小家伙只对朝夕相处的元宝感兴趣,对他兴趣缺缺。
亭中桌旁,苏意正帮温棠核对着孩子周岁宴的物件单子。抓周礼上要备些寓意吉祥的玩意儿。
二爷房里孩子多,苏意经验比温棠丰富得多。
两个人这边正商量着,忽听一阵激烈的狗吠,紧接着便是孩子尖锐的嚎哭声。
哭的是书哥儿!
他死死揪着元宝的尾巴,竟将那黄毛小犬倒提了起来。元宝痛得嗷嗷直叫,四爪乱蹬。
淮哥儿和夏姐儿急得趴在地上,用小脑袋狠狠去撞书哥儿的腿,口中咿咿呀呀地哭喊着,小脸涨得通红。
“你这孩子!松手!”苏意慌忙起身去拉,温棠也快步上前,用力掰开书哥儿的手指,将呜呜哀鸣的元宝解救出来*。
书哥儿的手里,还攥着几撮金黄的狗毛。
元宝一脱困,立刻委屈地钻进小主人怀里。
夏姐儿和淮哥儿抱着心爱的狗狗,看着元宝秃了一块的尾巴,两张小胖脸憋得通红,终于也“哇”地一声,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
两张小胖脸上涕泪横流。
晚膳时分,秦恭回府。踏入正房,映入眼帘的便是母子三人紧紧偎在榻上的画面。
两个孩子抽抽噎噎,哭声已弱,显是哭累了。
温棠应当哄了很久,眼底带着倦意,却仍强打着精神,低头轻吻着孩子们的额头,手掌温柔地拍抚着他们的背脊,柔声低哄。
下午水榭那场风波,连同那几撮狗毛,早已有人事无巨细地禀报于他。
二爷秦长坤在事发后,一回府便拉着苏意赶来长房赔罪。
只是书哥儿当时赖在地上哭闹打滚,一副快要背过气的模样,秦长坤素来溺爱孩子,一时不忍,便没硬拖他来。
可如今大哥回府,侄儿侄女委屈未消,连晚膳都没用,秦长坤哪敢再拖,只得硬着头皮,立刻命人将哭闹不休的书哥儿硬抱了过来。
秦恭端坐主位,面沉如水。秦长坤一进门,对上兄长的目光,竟生出一丝掉头就走的冲动。
“大哥,孩子玩闹没个轻重,他知错了,您......”
秦恭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欺负弟妹,是书哥儿所为。他眼看要进学堂开蒙了,该学着自己担责。用不着你这做父亲的代他赔礼。”
他看向躲在秦长坤身后抽噎的书哥儿,“让他,站到我面前来。”
书哥儿扭着身子,死活不肯上前。瞥见大伯那张冷肃的脸,又看到下午那条讨厌的黄狗此刻竟也溜了进来。仗着父亲在身边,书哥儿心头火起,抬脚就踹了过去。
“啪!”
一声脆响!是秦恭将手中茶盏重重放在几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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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秦恭处置完回到内室,烛火仍幽幽亮着。
温棠蜷在榻上,双目紧闭,白皙的面容在烛火下显得格外脆弱。两个孩子依偎在她身侧,被她用薄被小心地拢着。
秦恭在榻边伫立良久,高大的身影在烛火下拉得很长,他悄然走近。
他抬手,宽厚的掌心轻轻抚过两个孩子细软的发顶,目光却胶着在温棠沉睡的脸上,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他俯下身,一个极轻的吻,落在她光洁微凉的额上。
温棠似有所觉,在睡梦中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声音细若蚊蚋,
“癞蛤蟆......”
秦恭高大的身躯微微一僵:......
第43章
秦府双生子的周岁宴,阖府上下无不郑重。
苏意特意与温棠一道,手把手教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如何抓周。
这抓周取的是个好彩头,那铺陈开来的红绒布上,备下的物件儿自是极尽喜庆富贵,锦绣前程。
给夏姐儿备的多是精巧的玉如意,小巧的胭脂盒,精巧的绣绷,象征才艺的琴谱。淮哥儿面前,则摆着精致的木剑,寓意功名的笔砚,小巧的印章模型。
这几日,温棠便时常将两个孩子捉到地上,将那些小物件儿摆在前头,引着他们爬过去抓。
可每每刚摆好,总有个毛茸茸的小身影不请自来,养得油光水滑的元宝一见这阵仗便知是玩闹的好时机,摇着尾巴凑过来捣乱。
小家伙毛茸茸一团,叫声又奶又娇,瞬间便夺了夏姐儿和淮哥儿的注意。
接连试了三次都不成,温棠无奈起身,板着脸要去抱开元宝。谁知手刚碰到它的背,这小东西便嗷呜嗷呜地叫唤起来,大眼睛湿漉漉的,瞧着可怜极了。
上回元宝被人揪了尾巴受了惊吓,温棠便格外纵容它,由着它在屋里屋外撒欢。
一到晚上,元宝更是不肯出屋,只试探着呜咽几声,温棠便心软了,抱着它在门边犹豫半晌,终是舍不得将它关到外头。
这元宝贼精,发觉这招百试百灵,越发蹬鼻子上脸。入夜后,它不仅霸在屋里,还要挤在温棠身边,甚至同夏姐儿,淮哥儿玩起捉迷藏来。待秦恭回房时,一狗俩孩子正玩得不亦乐乎。
秦恭高大的身影一进门,元宝便哧溜一下钻到他腿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秦恭往前走一步,它便跟一步,显然是打定主意赖在屋里不走了。
待秦恭沐浴更衣出来,倚在榻上看书,元宝便蹲在脚踏上,仰着小脑袋,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与他大眼瞪小眼,尾巴尖儿试探性地轻摇,一副跃跃欲试想跳上榻的模样。
秦恭沉着脸不许,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赖在屋子里的元宝在他鞋子里撒了泡尿。
之后元宝又恢复了刚被秦恭抱回府时那副警惕模样,见了秦恭,远远瞧见便“汪汪”叫唤。
元宝已经长大了不少,从前细声细气的叫唤,浑厚起来。
温棠在它出声叫的时候,还把它跟大黄的叫声弄混了,大黄是一个对秦恭嫉恶如仇的狗,就算秦恭主动递给它肉骨头,大黄都想着摩拳擦掌,琢磨着从哪儿下口咬秦恭一口。
抓周练习第三次因元宝捣乱而失败时,这小家伙故技重施,“啪嗒”往地上一躺,翻出柔软的肚皮,亮出粉嫩的爪垫,又开始装可怜。
这回温棠却不买账了,故意板起脸,目光带着威胁。
两个小娃娃一人一边抱住了元宝。
温棠抚额轻叹,“这都练了多少回了......”语气无奈,却无半分不耐。
温棠是个极温柔又有耐心的母亲,再次俯身,耐心地引导,“夏姐儿,乖,要抓这个。”
她将一枚小巧温润的玉如意轻轻放在女儿手心,又转向儿子,“淮哥儿,看,是这个。”又把那柄雕工精致的木剑递到儿子胖乎乎的小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