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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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若月站在院中,脸上是春风得意。
  她方才在屋里精挑细选许久,确保自己一身鲜艳,人比花娇,这才娉娉婷婷地出来。
  远远瞧见一身素净装扮的温知意,秦若月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繁复鲜亮的衣裳。
  温知意刚走近,手便被秦若月亲热地拉住,还轻轻晃了晃,秦若月语带惋惜,“温姐姐,你怎的又清减了?这般单薄可不行,身子要紧,该多用些才是。”
  温知意的身形是京中闺秀竞相效仿的摇摇欲坠的病弱之美,巴掌大的小脸,盈盈不堪一握的楚宫腰,肌肤因着体弱,透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白,极易勾起旁人的怜惜。
  她将手抽回,“若月妹妹有心了,我会注意的。不说我了,是你有喜事,该说你的喜事才是。”
  秦若月的笑容瞬间灿烂,说起了自己的夫婿。
  温知意清楚地看见了她脸上的眉飞色舞,神采照人。她的目光掠过她脸上厚重的脂粉和那身过于秾丽的衣裳,若换了旁人,这般素净站在秦若月身边,怕是要被衬得失色,可惜,温知意姿容绝世,秦若月这点心机技巧,非但压不住她,反被她那股不施粉黛的清冷仙气衬得俗艳几分。
  比不过容貌,比不过才学,如今便想在夫婿上寻个优越。
  温知意摸透了她的小心思,但是当秦若月得意地说出那个名字时,温知意还是惊讶了一下。
  “温姐姐,你说,这是不是天赐的好姻缘?”秦若月又亲热地挽上来。
  温知意柔声道,“恭喜妹妹了。”
  “你那夫婿江道,在京城根基可稳了?”秦若月分享完喜讯,话锋一转,打听起来。
  她说,“到底是商贾人家,万事少不得要仰仗官面上的人物,可得仔细打点着才好。”
  这话表面上听着是关心,但话里的意思是商人是最末流的。
  温知意懒得与她争辩这等浅薄之见,想到江道,她心情倒是不坏,虽二皇子被禁足,他却已搭上了三皇子的线,官商两道都经营得风生水起,往来皆是显贵,其中不乏前朝旧臣。
  “来,上茶水点心。”秦若月扬声吩咐。
  银珠下去之前,瞥了温知意一眼。
  趁着秦若月去更衣的功夫,
  银珠叫住温知意,“小姐马上要与人相看了,上次那个主意是您出的,这要是让小姐知道她心心念念的章大人根本没收到香囊,反倒送去了个不相干的人手上,那该怎么办?”
  温知意,“你在说什么糊涂话?我何时给过你这样的主意?”
  银珠急急地把上次小丫鬟错送香囊,她慌乱想禀报却被温知意撞见,温知意当时说小事一桩,不必惊扰小姐,权当无事发生便是。
  温知意看着银珠急的满头大汗的样子,“你这丫头,自己办岔了事,连累了主子,怎么还说这些糊涂话来攀扯我。这话要是传出去。于你小姐名声有碍,你可担待的起?”
  银珠没想到她会干脆地不承认,这个时候,秦若月过来了,
  温知意面露困惑,“若月妹妹,你这丫鬟方才说,你的香囊,似乎是送错了人?不是章大人。”
  秦若月的目光瞬间钉在银珠身上,银珠被她看膝盖一软。
  秦若月对温知意说,“都是我那好大嫂瞎说的。”
  然后秦若月又看向银珠,“现在连带着底下的蠢丫鬟也跟着附和,真不知道这府里到底是谁给你饭吃,给你银子花。”
  温知意瞥了一眼快哭出来的银珠,又看了一眼志得意满的秦若月,突然不知道秦若月哪里来的自信。
  她笑着说,“你大嫂是谨慎,怕你吃亏。”
  秦若月就着旁边丫鬟剥好递到嘴边的橘子瓣,“她是不喜欢我。”说着,瞥见温知意那张打扮清淡却清丽脱俗的脸,下意识抚了抚自己脂粉厚重的脸颊,说了句,“不喜欢我便罢了,上次宫宴上,她不是还当众落你面子,说走就走,多扫兴。”
  “哎,说起来,当初长兄心悦的本是你,怎么就错了姻缘呢。”
  温知意心尖猛地一颤。
  “你明儿一定要来。”秦若月撒娇。
  “当然。”温知意回神。
  园子外,周婆子和报春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听进耳中。
  周婆子朝那方向狠狠啐了一口,然后扭头去跟温棠说。
  “大奶奶,你还是别去提点她了,四姑娘可觉得这是天降的好姻缘,咱们要是劝了那就是天理不容。”
  温棠托腮,她没兴趣去多管闲事。章尧那人,可能在姻缘方面,人品差了些,但是在仕途方面,却是有前途,女方家里都喜欢。
  傍晚,秦恭回来,在饭桌上吃饭,
  温棠知道他明日休沐,问,“爷明日可陪着一道用膳?”
  既然是同僚,难保秦恭没有兴趣去参观一下。
  温棠一边替他夹了一筷子菜,一边不经意地提起,“那位章大人瞧着长相确实俊朗,才学也拔尖儿,难怪闺阁里的女儿家会喜欢。”
  秦恭掀了眼皮,缓缓抬眼看她,温棠仍旧继续说着,“皮相才学顶好,只是不知这位人品如何?”
  “娶妻要娶贤,这选夫婿也要选贤才是。”
  “闺阁女儿可能只看重了他顶好的皮相,我上回进宫,席间却瞧着他皮肤冷白,人虽然个子高大,但他也二十有几了,还未议亲成功,这身体方面可还好?”
  秦恭放下了筷子,抬眼看她。
  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目光,温棠后知后觉自己这番对章尧明晃晃的挑剔似乎有些过了,岔开话题,“夫君,你继续用饭啊,我不说了。”
  秦恭拿起旁边丫鬟递上的温热湿帕,擦了擦嘴,“你只需将明日相看之事安排妥当即可。”
  言外之意就是其他方面的事情跟她无关。
  温棠没话可说了。
  秦恭起身,绕开她去内室里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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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火朦胧,帐内暗香浮动。
  秦恭仰起头,喉结滚动,兀自平复着,
  他单手搂着她,
  温棠伏在他身上,“爷,祖母总念叨,说你身边缺了知冷知热,体贴周到的人儿。”
  秦恭这会儿整个人的命都攥在温棠手心里,他含糊地“嗯?”了声,手臂收紧,根本没听清她说什么。
  温棠趁机手上推了他一把,脚在被子下蹬了他一下,权当白日里他突然给她甩脸色的报复。
  “再说一遍。”他声音沙哑。
  “爷没听清?”温棠小声嘟囔。
  秦恭轻易地捉住她的手,“嗯。”
  她索性转了话头,想趁着秦恭难得迷糊的空隙,再给章尧上点眼药。
  “爷,你说那章大人他……”
  话刚起了个头,就看见秦恭睁开了眼,他低下头看她,方才的迷蒙慵懒一扫而空,眼神锐利清醒,眉头皱着。
  “怎么总提这个?”
  他审视着她。
  第36章
  “不说了。”温棠看着他渐渐板起的脸色,从他身上下去,侧身躺好。
  秦恭皱着眉,“你方才说什么?”
  情事过后,秦恭脸上那点温情便如潮水般褪去,又凝成惯常的冷峻淡漠,连吐字都带着公事公办的沉静。
  温棠想了想她刚才说了什么,除了想继续说章尧种种不好的地方,另一桩便是照实转述老太太敲打她的话了。
  温棠,“老太太说你身边缺了知冷知热,体贴周到的人儿。”
  秦恭听了这句话,目光意味不明地扫了她一眼,这话他再熟悉不过,她之前也曾在他面前提过,那时候她还没怀上他的孩子,饶是他来她屋子里来得勤快,她却迟迟没有怀上孩子。
  她每晚见他来,都殷勤地起身替他宽衣,水眸盈盈地望着他,然后有一天,忽然就提起,说老太太问要不要给他纳几个身段好,好生养,模样周正的妾室进来。
  她那时也是这般老实地传话,可瞧着他的眼神却委屈得像是要哭出来,哪里是真想给他纳妾,是变着法儿地引他疼惜。
  这一次又是老太太说的?
  “是老太太说的?”秦恭半躺下来,侧过身,目光落在温棠犹带情潮红晕的脸颊上。
  她肤色白皙,几缕乌发因着方才的激烈散乱在颊边,他抬手,指尖带着薄茧,将那几缕发丝轻轻拢到她耳后,动作间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近乎本能的温存。
  温棠低低应了一声,“嗯,爷,是老太太的意思。”
  秦恭忽地抬手,带着点惩罚意味,指尖在她小巧的鼻尖上轻轻一刮,随即平躺下去。婆子进来,熄灭了烛火。
  昏暗里,
  秦恭那儿半晌都没有回应,温棠也有点摸不清的他的态度了,就像赵氏说的那样,秦恭是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男人,精力很旺盛,如果他想要身边有更多的人伺候,老太太会直接塞人进来,就像今天中午,表姑娘去秦恭的书房里一样。
  二爷秦长坤房里的第一个姨娘,就是老太太塞进去的,那时候苏意跟二爷也不过成婚才刚满两年,正是年轻的小夫妻,浓情蜜意的时候,两个人的情分又非比寻常,可是老太太却猝不及防地让二爷纳妾,还请了大夫过来,大夫言之凿凿,说苏意难生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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