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记住,话绝不能乱答。你是在江南认识我的。我姓江,名江道,是个江南商人。”
  温知意现在思绪混乱,哪里还听得清他在说什么,她的夫婿,吼她,在外面有女人,还要别的女人给他生孩子,她快疯了。
  江道转身,掀帘而去,再不看她,
  温知意流泪发抖,对着上方空气无声凝视,然后疯狂地翻出纸笔,紧接着继续在上面写下秦恭两个字,然后笔一顿,把那两个字划掉,重新写下四个字:正则哥哥。
  等温棠再次收到温知意的信时,她正逗弄着摇篮里的一双儿女,对着两个孩子学小老虎叫,嗷呜嗷呜。
  周婆子拿着信进来,“说是最后一封。”
  温棠让乳母把孩子抱下去,这才分出心思看了眼信,目光掠过被墨迹涂改过的地方,信的内容依旧是那些弯弯绕绕的关心。
  待看到最后一行,
  温棠缓缓抬起头,周婆子赶紧凑过来,“怎么了?”
  温棠抿唇,“去把近身伺候大爷沐浴的小厮叫来,我有话问。”
  周婆子应声去了。
  小厮很快被带来,老老实实地回答大奶奶的问题,“回大奶奶,爷前儿确实受了皮肉伤,是在外头办要紧公务时,遇着了歹人刺客,伤在小腹处,但不碍事,如今痂都落了。”
  “在哪个部位?”温棠皱眉,重复问。
  小厮,“小腹那儿,但确实无碍。”
  小厮刚说完就被周婆子挥退。
  温棠手里拿着信,作为妻子,她都没留意这种堪称私密的位置,温知意怎么会知道?
  温棠揉了揉眉心,周婆子见状,立刻弯下腰,附耳过去。
  温棠侧头,“让人去打听清楚,生辰宴那天,除了明面上的应酬,大爷私下见过谁?”
  做了什么?
  第19章
  是夜,夏虫低鸣
  “爷,那夜的刺客找到了踪迹,但在底下人赶到的时候,立刻服毒,没来得及阻止。”
  傅九顿了顿,“人,没了。”
  秦恭走出官衙大门,手上还有方才从狱中沾染的血迹。
  “人没拿住,还让人死了,办事不力,按照规矩罚。”秦恭从袖中抽出一方素帕,擦拭着血污,皱眉。
  “秦大人。”官衙大门侧边的树影下,一顶官轿静静停驻,轿帘被一只骨节分明,肤色冷白的手掀起,一人着绯色官袍从中而出。
  随行的仆从提着灯笼往边上让了让,昏黄灯影照映出男子昳丽的面容。
  秦恭看见他,停下擦拭的手,“章大人方才归京,便如此勤勉,深夜至此?”
  “不敢当勤勉二字。”章尧拱手,“不过是职责所在。”
  “人死了,线断了。”
  章尧上前一步,“虽断了,却也非全无线索,秦大人心中,不是已有人选了么?”
  秦恭点了下头,算是对他这番话的认同。
  “秦大人,今夜不妨同审完那要紧的犯人,然后再去临江楼小酌?这是京城新开的馆子,掌勺是江南水乡来的名厨,手艺别有一番滋味。”
  “我离京月余,甫一回来,倒时常想起前次与秦大人宴饮之乐。”
  “秦大人可愿赏光?”
  “章大人盛情,只是亥时已过,内子尚在家中相候。”
  章尧恍然,抬手轻拍了下额头,“瞧我,竟忘了秦大人已是成家立室之人,娇妻稚子倚门相候,是我唐突了。”
  “那便不打扰秦大人阖家之乐了。”章尧笑着拱手施礼。
  秦恭颔首,径直登上自家马车,傅九恭敬地向章尧行了一礼。
  马车随即驶入沉沉夜色,
  章家的小厮提着灯笼凑上前,觑着主子的脸色,“爷,您整日操劳,晚膳都未用。临江楼那边,酒菜都按吩咐备下了,都是江南的时令鲜物,酒也温上了,不如......”
  小厮刚准备继续劝,便被章尧抬起的一只手止住,
  灯笼昏黄的光晕在他脸上晃动,方才面对秦恭时的唇角笑意淡去,面容隐在浓重的夜色里,模糊不清。
  过了良久,
  他才吐出两个字,“回府。”
  小厮赶紧上前掀开官轿帘,章尧坐上,小厮准备放下轿帘的时候,
  “秦恭之妻,哪户人家的,名叫什么?”
  小厮一愣,他是新近才被提拔到爷身边伺候的,平日里这位主子总是唇角含笑,言语温和,对下人也是从不疾言厉色。可不知为何,小厮就是有些害怕主子。
  现在表现的机会来了,小厮也不敢面露喜色,毕恭毕敬地回答:“秦家大爷是四年前同温家二小姐结的亲。”
  这件事京城中无人不知,毕竟温家二小姐是顶替了嫡姐嫁过去的,当年也曾是坊间茶余饭后的谈资,后来是秦大爷雷霆手段,毫不手软地将几个为首的好事之人痛打,后来才无人敢胡乱传扬。
  “名叫什么?”轿厢内传出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小厮低着头,“温家二小姐名温棠。”
  话落,小厮莫名打了个寒颤,他悄悄抬眼,想问爷现在是否启程回府。
  章尧隔着帘子睨了他一眼,小厮示意起轿。
  轿身微晃,平稳地抬起。
  轿厢内,
  章尧仰着头,靠在冰冷的轿壁上,喉结滚动,他闭上眼,手指带着几分粗暴地扯开了紧扣的领口盘扣。
  解开两粒扣子,他方才平复了气息,
  章尧缓缓睁开狭长的眼眸,面色晦暗,“温,棠。”
  差点忘了,
  她嫁人了。
  ——
  亥时末的京城街道,空旷沉寂。
  秦恭闭目养神,只是眉头一直皱着。
  傅九是跟在大爷身边多年的老人了,如何看不出主子心绪不佳。连章大人相邀都断然拒绝。
  怪就怪白日那位温家大小姐,正事不说,非日日说四年前她做错了,既害了大爷,又害了妹妹。
  这些话听得傅九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主子找她是正经的公务,结果刺客的事她半句不提,还万分关心主子的伤势,追问大奶奶可有好好照料。
  想到这儿,傅九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不该跟她说大爷压根没跟大奶奶提伤,毕竟就是被刀锋蹭破了点皮,流了几滴血,这点小伤,大爷怎么会放在心上,何必说出来让大奶奶忧心。
  结果这有关伤的话头一开,温知意更是止不住自己的话,张口闭口就是对不住大爷和大奶奶,最后竟是说出大奶奶当年是有婚约的,因为这事才不得不跟那人断了。
  傅九当时站在边上,眼珠子都块瞪出来了,恨不得直接上去捂住她的嘴,偏偏她还在那儿声情并茂,没看见爷的脸色都黑如锅底了吗。
  得亏了没指名道姓,要不傅九都为那倒霉鬼捏把汗。
  傅九是真怕了这位温大小姐了,只想赶紧结案,什么叫害了大爷啊,大奶奶当年进城,那般温柔淳朴的好性情,谁相处了不觉得熨帖。
  这几年,他作为贴身随从,怎么会看不出大爷稀罕大奶奶,依大爷的性子,若对一个人没半点心思,四年前大奶奶冒雨求上门的时候,大爷别说出去见了,连门都不会开,直接轰走了事,更遑论大爷不仅出去见了,还亲自吩咐人去照顾大奶奶病重的娘亲。
  傅九摸了摸下巴,
  四年前那天,大奶奶人瘦瘦小小的,对着大爷,红着眼眶相求时,大爷可稀罕了,目光愣是没从大奶奶身上挪走。
  两人订亲后,
  大爷更是金银珠玉,时新衣裳,南方鲜果,隔三差五便打发他傅九跑腿去送。
  新婚那晚,更别提折腾到天蒙蒙亮,叫了多少回水。
  “大爷,到了。”车夫的声音从外传来。
  夜色浓重,
  内院里,烛火融融。
  报春走进来,“大奶奶,大爷回来了。”
  温棠“嗯”了声,并未起身,她今日穿着家常软缎裙,乌发松松挽起,露出小截雪白颈子,手上拿着温知意给她的平安锁,准备待会给秦恭看。
  门口的秦恭掀帘而入,
  他站在门口,并未立刻进来,反而掀了眼皮,看着温棠。
  好半晌,他才抬步进屋,温棠今日不伺候他,看见他进来了,便坐在椅上,端起手边微温的茶水,小口啜饮着。
  秦恭自己伸手解扣子,解了两下竟没解开,眉头蹙起,烦躁顿生。
  他又把目光看向温棠,这次不等她过来,他几步便跨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笼罩下来。
  “给我,宽衣。”
  语气之理所当然,成功地让温棠对他侧目。
  第20章
  温棠眼睫微抬,看了他一眼,然后把手里的平安锁轻轻搁在桌上,又将它不着痕迹地向中央推了推,方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来。
  他个头是真高,站在她面前,跟墙似的,
  她伸手,慢慢地抚上他的衣扣,指尖先是若有似无地拂过他胸前微凉的扣,然后才顺着衣襟,向下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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