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没功夫安抚女儿，纭斐上前探了榻上那身影的生息，确实微弱至极，她施术替他注入些许灵力，却于生息无益。
“斐儿…”
听到他虚弱的低唤，纭斐应了声，见他睁开眼缓缓动了动唇，俯身将耳朵凑过去。
“倘若…我在你嫁给河神之前回来…你可…还会选择他…”
“不会，那时的纭斐眼里心里只你一人”
微默了默，纭斐继续道“只是，爱上他之后，便也只爱他了”
陈旻儒虚弱的撇撇嘴，自嘲道“大限将至，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是不愿骗你”
……
第87章
“河神他哪里好了,成日里板着脸，说话也冷冰冰的”陈旻儒就着纭斐的搀扶饮了水，这会儿说话利索了些。
纭斐笑笑没同他争辩什么。
见她执着杯盏转身,以为她要离开,陈旻儒撑起身子“这么着急走吗”
想他在天池外静默守了那么些年，这丫头从未露面见过他,如今他不过想在最后时日里陪陪自己也不行吗。
“我去给你倒水”
纭斐晃了晃手中空了的杯盏朝他说道。
推门瞧见外边的往生君，纭斐诧异道“往生君,你怎么过来了”
往生皱眉瞥了她一眼,不悦道“你当本君乐意跑这一趟么”
跟在他身后回到屋内,见他捻诀幻晕了陈旻儒，纭斐不放心的开口道“这是…”
“你还怕本君吃了他不成”往生没好气的打断她的话,将手覆到陈旻儒脑袋上去探,半晌,皱眉道“确实没几日寿元了”
纭斐微微垂下眼眸,扫了眼一旁软榻上哭累了睡着的女儿，俯身抱起她递去往生怀里,交代道“你把小纭儿带回去吧,我…再待几日…”
往生接过粉嘟嘟的小家伙,动作轻柔的抱在怀里,朝纭斐不满道“你以为本君来这是给你接孩子的吗”
说罢见她脸上透着哀伤，往生素来是个心软的，当即便朝她如实道“本君地府有一灵术可延凡人寿命,当初父君…也就是蟒琰的爹爹曾施过此术,只是凡人没有仙体，这灵术虽可延寿元，却终究改变不了他们身体的衰败,娘亲便是…就此离去的…”
纭斐鲜少听闻老河神及其夫人的事迹，知往生君此言是可为陈旻儒延其寿元，看着榻上昏睡中虚弱的身影，纭斐低问道“他生息孱弱，若能延了寿元能否…”
不待她说完，往生便摇头道“本君刚就探到那妖兽的暗息已侵入他肺腑，即便延了寿元也只能以他现在衰败的身体撑着”
“那又有何意义呢”纭斐轻叹了声，静静坐到榻旁。
“你考虑好了就告诉本君，别耽搁太久，他也就这两日了”
往生说罢小心的将怀里小家伙轻轻置于软榻上裹好，他自己则去到院中盘坐打念，地府灵术施起来极为耗力，他虽为玄武一族，可如今失了同生同息的另一神识精魄，强撑着灵阶还是要多费些功夫。
纭斐施术将陈旻儒唤醒，趁着他还有些精神同他说了此事，没想到他直接就给回绝了。
“你要不要…再想想？”
陈旻儒摇头，声音沙哑道“斐儿，多活些寿元于我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说着又撕心裂肺咳了起来，凡人没有仙体受不住妖兽暗息的侵袭，能这般撑住生息已是不易。
“旻哥哥…”
陈旻儒咳着咳着，突然就笑了“你多久没有这般唤过我了…”
替他抚着后背，纭斐难过道“旻哥哥，你可有什么放不下的”
可有什么放不下的…
陈旻儒扯了扯唇角，认真思考了下。前日便有溯焰河的侍卫来凡间布下结界看顾那些生息不稳的村户了，有河神出手相助，他倒不必为族人担忧什么。云念这些年成长不少也没什么好操心的，真要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也只眼前这丫头罢了。
“河神瞧着气性挺大的”
见他想了半晌才蹦出这么句话，纭斐蓦地就红了眼眶，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忍住，泪却还是落了下来。
“他不凶我的”
纭斐梗咽道。
“你才陪他多久，二三十载于他们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罢了，万一有日他厌倦了…”
陈旻儒又激烈咳了起来，咳声将一旁沉睡的小纭儿扰醒，小家伙揉着眼飞至伯伯榻上，学着娘亲的动作给伯伯拍抚后背。
待到咳声缓下，陈旻儒将小纭儿抱到身前叹道“你啊，总不好好用膳，每次喂到一半便没了身影，要向你哥哥学着，多吃些才能长得壮实”
小纭儿望着伯伯，抬手覆到他脸颊上轻轻抚着。
陈旻儒突然释然般叹了声“也是，你还有小蟒儿和小纭儿，河神真要敢欺你，他们也会护着你的，倒是我多虑了”
“旻哥哥…”
“待我走后，你替我将小蛇带回去吧”
纭斐顺着他目光看向蜷在窗口那断尾的小蛇，自陈旻儒病重以来，它便不吃不喝守在那。
“好，我应你”
陈旻儒无力的闭了闭眸“好了，你回去吧”
纭斐替他理弄好被角，起身就见他睁眼朝自己看来。
明明不想她走，偏的要说这话，纭斐抹了泪朝他说道“我去给你加床薄被，晚上又冷了不少，别冻着”
陈旻儒这才又闭了眼。
院中盘坐的往生君见纭斐出来，起身上前询问“可想好了？本君需提前布阵…”
“不必了”
“什…什么…”
“不必替他延其寿元了”
“你可想清楚了，本君平日也懒得耗这力的，过了今日，你再求本君可就不答应了啊”
纭斐点头朝他道了声谢，自隔壁屋舍内抱了床薄被，见他还站在院中，想着人家大老远跑来欲帮她，纭斐朝他客气道“往生君可要饮杯茶水？”
往生却是望着她手中的薄被将脸皱作一团朝她问道“你要在此过夜！？”
纭斐愣了下，朝他应道“大概会待几日”
闻言，往生君当即瞪大了眼睛“还…还几日！？”
“不是说他寿元快到了么”
“那也不是你留下的理由啊！你信不信本君立马让地府来人将他寿元给收咯！”
纭斐颇为无奈的看着往生君，他们如今也算熟络，她自是知晓往生君做不出这档子事儿来。
屋里突然飞出个小身形，往生下意识抱稳了小家伙，就见她仰着脖子奶声奶气道“要陪陈伯伯”
小家伙同她娘亲一般刚哭过，粉嘟嘟的小脸上眼眶红红的，连带着小鼻头也红红的，瞧着可招人疼了。
“好好好，伯伯也一起陪着”
纭斐眼角微抽了抽，由着他抱小纭儿跟在自己身后一道进了屋内。
陈旻儒已沉沉睡去，往生行至榻旁皱眉看了眼，将手覆上去轻探，而后严肃道“恐怕撑不到两日了”
抬头见纭斐抹着泪，往生心软道“你现在反悔，本君还是愿意替他延其寿元的”
纭斐抹着泪朝他摇了摇头。
“往生君”纭斐朝他唤了声，低求道“你能替我封住神识内的记忆吗”
“嗯？”往生开始认真回想封住神识内的记忆要如何施术，想了想应该问题不大，就点头应了。
事实上，等纭斐盘坐好身形抽离神识后，往生才意识到高估了自己的灵术，好在蟒琰及时瞬了来替他完成这封术。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又不舒服了？”
往生朝那人担忧道。
那人没有应话，只静静看着他夫人的神识入到榻上那身影的神思之处。
“斐儿，等我回来娶你”
“好，我等你”
神思之处的景象内，纭斐没有被迫嫁给河神，陈旻儒也没有离家多年。
他们按部就班的成亲，还有了孩子。
“斐儿，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女儿，到时候跟她一起黏着你”
景象中纭斐抱着那人肚腹满足道。
“旻哥哥喜欢什么呢”
“这么久了还唤旻哥哥，也不换个称呼”
“习惯了嘛”
神思外的蟒琰知道，自家夫人在抽离神识之前给她自己限了“夫君”这个称呼。
“我也想要女儿，宠一个是宠，宠两个也是宠”
往生君怀里的小家伙突然也抽离神识瞬了过去。
景象内陈旻儒抱着出生的女儿朝夫人无奈道“都说我家宝儿是神童，生来便会说话，可她怎的就不会叫爹爹呢，总伯伯伯伯叫…”
纭斐噗嗤一笑“她这是知道爹爹又跟东边那惠娘抛媚眼了替娘亲出气呢”
陈旻儒好笑道“哪里就抛媚眼了…她不过是来谢我先前替她写书信寄…”
“我不管，今晚你就和宝儿睡这屋吧”
……
景象里，陈旻儒替纭斐抹着药草低叹道“市集上那么多位置，你何必非耗在河边上，蚊虫又多，腿都被咬肿了”
“谁让惠娘选了河岸的摊位，我偏要同她比上一比”纭斐说着炫耀般把今日摆摊赚的银两递去他面前，美滋滋道“再攒些就能给你换个好点的砚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