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真的是喜怒无常到有些可怕。
  衙役们都似乎就等着这话。沈淮书自然不好在这个时候驳了小皇帝的面子,便道:“那就都挂上吧!”
  “好的,大人”
  “大人,那我们去挂灯笼去了”
  衙役里有很多也都是少年,他们穿着夹了棉的袍子都兴高采烈地一哄而散。没多久大红的灯笼便挂满了整个县衙。看起来极为喜庆。
  沈淮书仰着头站在寒风中看着,一双眼亦是被片片火红晃得有些迷乱。
  小皇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天越来越冷了,他的鼻子被冻得有些红,戳了戳手道:“淮书,明日怕是要下雪,我们也应该购置几件新衣,最好穿得喜庆一些。朕这就让陈礼他们去给我们弄两件大红的袍子如何?”
  沈淮书的眼落在了小皇帝的手上,不自觉地将手覆了上去。他的手比小皇帝的手要大上一圈,温热的气息一下子覆去了所有的冰雪。
  小皇帝神情一怔,待沈淮书反应过来时已不好再撤回了。
  算了,误会就误会吧!
  ……
  大盛的长至节很是热闹,一大早便有歌舞声从街头传至街尾。
  小皇帝果真君无戏言,让陈礼给他们做了一套红色的锦袍,袍子里夹着棉花,乍一看倒像是状元游街时穿,就差一个大红花挂在胸前了。但又一看又有点像新郎穿的婚袍。
  沈淮书顶着两个黑眼圈任由小皇帝将他从床上拽起来说是去游街。不,是去逛街,沈淮书简直麻木至极。
  “陛下头上好像还差了点什么”沈淮书洗漱完毕,硬着头皮也把袍子穿在了身上,对着镜子一看,别说,还挺英俊。
  小皇帝疑惑道:“差了点什么?”
  沈淮书死猪不怕开水烫道:“应该差一个红色的盖头”
  小皇帝背过身去,微微垂下眼睑,耳根莫名地红了起来。
  第68章 平河郡大雪封山
  云山县虽小,却也有自己的习俗。比如在这一日有雪神巡街的活动。身披红色披风的雪神被人从庙里请了出来,由十几个人抬着在街上绕一圈再回到庙里。
  雪神游街时通常载歌载舞,还有爆竹声一路跟随。而百姓们大都会在雪神到自家门前时出来跪拜,祈求雪神保佑自家风调雨顺,每年都有收成。
  其实在小皇帝跟沈淮书未来之前,往年的雪神祭祀礼都由谢云程的人所操办。在操办之前都会以此为由在挨家挨户搜刮一遍不说,还会在百姓前来祈福时收祈福礼,且要求祈福礼必须是钱财。
  故而本就生活在烈焰中的百姓早已恐惧了每个节日。可今时不如往日,自小皇帝将谢云程一党皆投入狱中后便废除了这些规矩,并将祭神礼交给了当地的百姓去办。
  所以此刻街上热闹的景象与百姓的欢呼声全都是真的。他们在庆祝自己的劫后余生,同时也庆祝云山县迎来了全新的开始。
  “御史大人”街上有一对夫妻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沈淮书。他们的嗓门比较大,挤满了人的街道上一下子就让开了一条路来。正巧此刻雪神巡游至此。
  不知是谁给两人的手里塞了香火。有人高喊道:“感谢御史大人,感谢御史大人救了我们云山县”
  这一声高喊过后,百姓们便都跟着喊了起来。二人一下子被推到了高台上。
  陈礼跟向明被挤得不知所终了。
  沈淮书拿着手里的香火看了一眼同样拿着香火的小皇帝挤出一个笑来,道:“要不我们拜一拜?”
  “望雪神能护云山县的百姓衣食无忧,幸福安康”小皇帝站得笔直,已然在他话音未落时端端正正地向着雪神鞠了一躬。
  他面容俊逸,眉眼里隐着锋芒,红袍外绣着金边,还有不易察觉的飞龙缚在里袍里仿佛随时都能呼啸而出,吞没天地。
  沈淮书不自觉地也跟着一拜,再将香火插在香炉里,二人相视而立时,天空之上突然下起雪来。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他们的唇边,百姓们都仰起头欢呼雀跃。
  却没想雪落进了他们彼此的眉眼里,在寒风中化成了温热的水汽。
  ……
  过了冬至,天气突然格外的冷,雪下了几天几夜也未停息。
  百姓们不得不忍着寒冷,穿着棉衣每日清扫积雪。然而雪越下越大,似乎根本清扫不过来。
  沈淮书穿着夹袄,披着裘衣站在长廊上,看着白雪皑皑,不知是悲还是喜。
  喜在单文达这几日怕是根本无法带着有关自己的罪证赶回来。也就是说他们无法按照预想的时间押他回京了。悲的这大雪若再不停歇,很容易给一些本就贫苦的地区造成灾难。
  这时陈礼从墙外急匆匆翻了进来。
  如此不走寻常路的毛病似乎是从监视他起染上的。
  沈淮书上前一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陈礼向他象征性地行了礼,道:“王爷,恕属下不便告知。您要想知道,不妨问陛下吧!”
  沈淮书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单文达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跟在陈礼的身后拐过长廊,最后停在了司房不远处。
  小皇帝这几日便一直在里面查看卷宗,沈淮书并未进去打扰。但此时此刻他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就站在茫茫白雪里,等着陈礼出来。
  好一会,陈礼方才从里面出来,抬头看到他后道:“王爷,陛下让您进去”
  “好”沈淮书的睫毛上落了几片雪,融化之后依旧挂在上面。他携着风雪进了司房。司房里燃着火炉,瞬间便有暖意将他裹在其中。
  “淮书,可是想朕了?”小皇帝放下笔墨,起身迎他,依旧是那个粘着他的小皇帝,似乎一点都没有变,却又似乎完全变了。
  沈淮书道:“臣刚刚看陈礼匆匆而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小皇帝将他拉到暖炉旁坐下,轻描淡写道:“单文达死了”
  沈淮书愕然:“死了?怎么死的?”
  小皇帝坐在他身旁,看着他道:“被刺杀,死在了冰天雪地里。还丢了一封信”
  沈淮书的心里一疙瘩。
  信?不会是他沈淮书通敌的信?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小皇帝道:“单文达曾飞鸽传书给朕,那封信似乎是淮书的字迹,还盖有淮书的印章。里面的内容可治淮书通敌之罪。是朕让单文达去查的此案。他的死朕也有责任”
  说到这,小皇帝的眼里有了一丝落魄。
  沈淮书抿了抿嘴,轻声道:“陛下可信臣会通敌叛国?”
  对方每走一步似乎都无不是在催促着小皇帝早些灭了他。可小皇帝却只禁了他的足,不许他出县衙。这究竟为何?
  闻言,小皇帝笑了一下,道:“淮书,朕饿了”
  沈淮书愣了一下道:“臣这就去给陛下做”
  ……
  大雪又下了五日。在这五日里沈淮书闲来无事便想起了要强身健体。他回忆起了以前一招一式。记忆是有了,没几日便找回了肢体的记忆。按着感觉练了起来。
  本就因着疏于练习的因素,故而经过他几日下来坚持不懈的努力倒也有了些模样。相信不久的将来用来保命未必不成问题。
  而这几日小皇帝一直都在司房里忙碌。晚上依旧会悄无声息地跟他挤在一起。
  直到第六日陈礼帮他收拾了包裹,说是要去平河郡,沈淮书方才知道平河郡发生了雪灾。
  平河郡以河为名,群河围绕,冬日里比其他地区要寒冷一些,此刻刚入冬河水就已经结了冰。大雪若再多下几日,不敢想象当地的百姓会如何度过。
  寒冷外加缺衣少食,必会有很多人挨不过这个冬季。
  而京都城距离河平郡较远,距离最近的木州太守又刚刚落网,新任官员被大雪拦在路上,一时无人可用。小皇帝决定冒着大雪亲自走一趟。他让人提前在木州采买了很多物资,等他们汇合后一并提前带过去。
  金矿已经被收回,很多涉及的官员在短短几日已被抄了家,还好此刻国库充足。
  沈淮书与小皇帝挤在一个马车里,当地的百姓得知他们要走后往他们的车里塞了很多的干粮,还有大点的商户捐了棉袄,一路目送着,直到马车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沈淮书手里握着一个暖炉,窝在裘衣里在颠簸中犯了困。正待熟睡,隐隐约约间却感到一股暖意向他靠了过来。
  有人小声道:“淮书,别睡。这个时候睡很容易就醒不过来了”
  沈淮书这才发现,他们一边清理雪路,一边赶路。已经两天两夜了。此刻他全身寒冷,手里的暖炉早就凉透了。这般睡下的确很容易被冻死。
  他强撑着睁开眼,看到小皇帝跟他挨得很近,温热的气息在寒冷中分外明显。小皇帝的一双眼漆黑明亮,看向他时眼里还映着他的影子。
  “陛下,你不冷吗?”尽管马车里铺着毛茸茸的毯子,车窗也被封住了,但还是会有刺骨的寒风顺着汗毛直往骨子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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