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蔺誉等郑青云情绪平复了一些,从水壶中倒了些茶水递给郑青云:“喝点水吧,润润嗓子,别脱水了。”
郑青云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感觉有些累了,要回船舱休息。
蔺誉让观易陪着郑青云回去,郑知黎刚好进来找蔺誉。
他说:“我想起来了,当年索娄兵败之后,消失了十天左右,只有他一个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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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金香炉飘出乳白色的烟,室内充盈着香气,斜躺在贵妃榻上的张贵妃翻着手里的书,拿着银叉插起碟里的水果往嘴里送了一块。
“往赤瀛去了?好啊,挺会选的。”张贵妃漫不经心的开口。
侍女低下身子,凑到她耳边:“娘娘,索大人又来信,说让您这段时间收敛一点。”
张贵妃冷笑一声:“我用他怎么教我?收敛?怎么不说让梁以桉收敛一点!全天下有谁知道,圣上还有个儿子叫梁以楠!他就和梁以桉差了不到两岁,却每天都要被人拿来和梁以桉做比,皇后训斥也只是装装样子,要是真有心,就该让她那儿子收敛。”
越想越气,张贵妃把手里的银叉扔出去,气道:“不用回他的信,还想让本宫替他养私兵,做梦去吧。”
侍女看着插在屏风上的银叉,不敢出声。
娘娘与索大人关系不太好又不是一日两日了,习惯就好。
她安慰自己。
张贵妃回到里间,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
玉洁白无瑕,精致小巧,看起里就像是被人时常把玩。
张贵妃握着玉佩,静坐了许久。
——
郑晏章在家中念书,离殿试只剩十日,他心里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激动。
数年苦读只为今朝,郑晏章很是期待。
观棋这时给他送过来一封信,说是太子殿下寄过来的。
他这才想起来,梁以桉被派到别处去了,他说怎么感觉这几日少了点什么。
梁以桉写信来无非就是两件事,问候,以及分享。
郑晏章本来抱着放松一下心情的想法来看这封信,但信的后半段却让他心脏漏了一拍,呼吸急促。
“……中庆城城中百姓多发疫病,无药可医,县令下令封城,许多百姓连夜出逃投奔他乡,疫病传播迅速,我已禀报父皇,派人来坐镇,只是牵连范围甚广,怕来不及为你庆贺状元之喜,在此提前祝贺……”
长州……青云他们就要途径长州!
郑晏章手脚冰凉,冒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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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船舱里还有些冷,郑青云又熟练的往蔺誉怀中一滚,温暖瞬间包围住了他,他舒服的眯了眯眼。
蔺誉觉得好校外:“你这是把我当取暖工具了。”
郑青云拱了两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是啊,还不用掏钱。”
蔺誉拍了拍他:“没有白吃的道理。”
郑青云困得不想睁眼:“好困,小誉哥哥,睡吧。”
蔺誉乖乖把人揽进怀里。
月光洒在江面,今天是个舒服的夜晚。
第9章 脏东西,擦干净。
“啪!”
奏折被梁晋扔到地上,殿内的人颤颤巍巍跪了一地:“圣上息怒!”
上位者不带情绪的声音传来:“息怒?长州百姓患疫病多日,为何无人上报?刺史呢?知州呢?知府呢?都死了不成?”
“拟旨,命程毅中临时兼任长州知府,原来的让他按律法处置,疫病之事交给他处理,另,让太子辅助,事成之后即刻回京。”梁晋吩咐道。
程毅中本是巡按御史,临时受任倒也不慌不忙,有条不紊的接手了长州的事务,并且让原知府麻溜的回去见圣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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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照到水面上,雾气弥漫。
江风裹挟着潮湿的水汽挤进船舱,他们已经快接近石川城了。
郑知黎没事就坐在船边钓鱼,还真让他钓上来几条大鱼,蔺誉也来了一点兴致,但是空军了几次,被郑知黎嘲笑了几句,就放弃了。
在江上漂泊了五日,船只要靠边了,蔺誉感觉自己终于要活了,但只见郑知黎收了鱼竿急匆匆进船舱,他面色凝重,不似以前:“前面渡口有官兵把守,所有船只都要靠岸检查。”
蔺誉扶着舱壁站起来,透过木窗望去,隐约可见远处码头上攒动的人头。
衙役正在驱赶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婴儿无助的哭泣声回荡在江面。
“不对。”郑青云抓紧椅背,苍白的指节抵在唇边轻咳,“寻常的检查不必何须动用府军?怕是有什么事情了。”
蔺誉摇摇头,他们一直在江上,什么消息都不知道,只能等到岸上才能知道点什么。
船上的氛围有些凝重,陈郎中临行前给的艾草香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稍稍抚平几人的情绪。
船舱靠岸停下,几人下船。
渡口飘荡着避瘟汤,空气中弥漫着苦味,郑知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蔺誉和郑青云习以为常,甚至郑青云还在和蔺誉探讨是这药苦还是他喝的药苦。
郑知黎对此不知道说什么,郑青云的小脸埋在大氅里,江风吹过,蔺誉眼疾手快地裹紧他,不让冷风吹进去。
他又捻起一抹药渣,又闻又看,仔细分辨:“青蒿、黄连、艾草、雄黄……都是治疗瘟疫的药物,南方发生疫病了?”
恰巧此时观易去前面打探消息回来了,他挤过人群,低声道:“公子,刺史府张贴告示,称城中出现瘟疫,并说疫病的源头是鄞王府中流传出来的熏香,可……鄞王几日前就因科场之事下狱了。”
一行人经过检查没有生病之后就进了城。
城门口就有告示张贴,郑青云的手指拂过还未干透的墨迹,不小心沾上了一点新鲜的浆糊,蔺誉拿出帕子就给他擦干净了,速度之快让郑青云都没反应过来他手上沾了脏东西。
郑青云有些无奈,他总觉得蔺誉把他当做什么易碎的东西一样小心的对待,不过这样被照顾的感觉也还不错,对方眼中掩饰不住的担忧让他心里很满足。
郑青云看了一眼干净的手指:“迫不及待的栽赃,倒像是掩人耳目,引人怀疑。”
蔺誉道:“先安置下来再说吧。”
他们进了城,准备休息两日,等观越他们到了再继续赶路。
观易出去打探消息,蔺誉在房内给郑青云针灸。
陈郎中教蔺誉如何针灸,在他们临走前叮嘱,两次针灸间隔不要太长。
临行之前蔺誉给郑青云扎了一次,两人在船上,因为蔺誉晕船,怕自己手不稳,所以没有扎针,进了城刚好时间也差不多了。
在船上的时候,郑青云还时不时咳嗽一阵子,蔺誉生怕他咳出血,每次都紧张兮兮的盯着郑青云。
蔺誉手上的动作十分轻柔,轻到郑青云都没怎么感受到。
等蔺誉把银针一根根拿出来,整理好放进药箱时,突然听到郑青云开口:“蔺誉,为什么我总感觉,你看向我的眼神十分悲伤。”
除了那次围猎,因为蔺誉不顾自身安全惹他生气,郑青云叫他“蔺誉”,其他时间,他都是叫他“小誉哥哥”。
蔺誉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收拾好,像往常那样插诨过去:“真的吗?肯定是你看错了……”
郑青云坐起来,盯着他的眼睛,蔺誉不一会儿就移开眼睛。
他不敢看。
郑青云长大了,那双眼睛越来越像他记忆里暴雨时的那双眼睛。
他不想让这双眼睛再充满绝望,坚决。
他不敢回想。
郑青云冷静的声音传入蔺誉的耳朵:“你看,你都不敢看我,你在害怕什么?”
蔺誉嘴硬:“我没有啊,青云,你这样让我挺害怕的啊哈哈哈……”
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遇到更尴尬的事情。
郑青云没让他糊弄过去:“你一直很紧张我的身体状况,对待我像是在对待一件珍贵的……瓷器?我中毒你比我都着急,就像是……你在怕我……”
话没说完就被蔺誉捂住嘴,他神色痛苦,语气略带请求:“青云,别说那个字,别说。”
郑青云眨了眨眼,心情极好的笑了。
他很喜欢蔺誉耷拉着眼睛看向他,像个小狗,而蔺誉的反应让他很满意。
但是蔺誉有时看向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别人,让他很不舒服。
郑青云知道,自己有一些恶劣,想让蔺誉一直陪在他身边,虽然他知道这几乎不可能,他们会长大,会娶妻生子,组成自己的家。
不过现在想这些太早了,及时行乐才是王道。
他把蔺誉的手拉下来,笑着说:“好了好了,小誉哥哥,我不说,我肯定活的好好的。”
他没继续问那个问题,每个人都有秘密。
就像郑青云不会告诉蔺誉他的想法。
就像蔺誉不会告诉郑青云他的重生。
至少现在不行。他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