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若不是他知道这人私下里什么模样，他也不信。
“本来只有甲子内的人才可进入兽狂潮，但我是剑灵，本质上是剑主的一部分，故而我可随行。”清川顿了顿，道，“这次御兽大比我不会随意出手。”
苏白点点头，趁着还有一点时间，拼了命地练剑，不舍昼夜。
兽狂潮本是在一处穷乡僻壤，但有了宗门散修这么一比，竟然也生出了一个小小的城镇。每逢御兽大比，客栈饭店各个人满为患。
“那是灵兽会，天下仙门唯有他们以御兽闻名天下，若有人无兽，则会被踢出去。”
“那是云华派，和浮仙门的剑术可较高下，实力也算得上前五。”
“万象斋，以咒术闻名，你见识过招式。”
清川一一介绍着，倏尔顿住了——十数辆飞快快风舟轰然飞来，自舟上下来六七十位弟子，浩浩荡荡地行至此处。
他们早已打点包圆了一家客栈，老板正热情迎接着。
苏白凝神。
那是浮仙门。
弟子前是三位老者，身后便是此次通过选拔的内门弟子及长老。他们装备精良，英姿飒爽，顿时吸引了街上行人的目光，探讨纷起。
燕不回也在其中。
苏白怔怔望着，托着腮，漫不经心地敲着桌子，一下，又一下。
“这次浮仙门下了大手笔。”清川回过神来，指指队伍，解释着，“中间那位是掌门公孙旦，旁边的分别是宋无疆和翁旬。此次三大老祖齐出动，是之前怎么也看不到的景象，也难怪他们会如此轰动……对了，你是不是还没见过他们的模样？”
苏白欲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
平日里三大老祖都不轻易出面，普通弟子见上一面已是奢侈，但……
他的眼睛微微瞪大：宋无疆那人的模样，分明是那日去茶楼指引他去浮仙门的仙者。
苏白顿时明白了一切，微不可察地笑了。
散修与仙家弟子所站并非一处，自成一列，相较各类仙家，数量着实有些稀少了。
“下一个，苏川。”
苏白应声上前，递交了乙级资格令牌。
核实身份后，那人又看了看他背后的清川，疑道：“此位是？”
苏白脸不红心不跳问道：“我的剑灵，应当可以和我一道进去吧？”
散修，手里还拿着邪剑，似乎在外面很是常见。那人核查一番，点点头，便也放行了。
恰时有仙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说咱逮个啥回去呢？要不给人家的抢了？”
“那你可得注意点，别抢到散修身上了，反正他们也没多少实力……哈哈哈哈！”
正统仙家弟子总会有那么点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姿态，苏白默默扫了一眼，心道一群人渣。
他的身后，凤面红袍男子紧随其后，邪气忽而荡漾开来，惊得说话那两人收了声。
一时邪气弥漫，浓郁非凡，有无数仙家弟子仰着脖子寻找来源，嘀嘀咕咕。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原先那两人身体骤然一僵，一股可怖的灵流从脚底窜到脑袋，那股灵流似在威胁警告，来无影去无踪。
待那两人回过神来时，苏白和清川已然汇入散修的队伍，不见人影。
“……你感觉到了吗？”
“感觉到了，好恐怖。是那两人弄的吗？什么来头？”
“我刚才听到，好像叫苏川？另一个是剑灵吧？啧啧啧，散修就是这样，自己没能力跑去搞什么歪魔邪道……噫！”
他的心脏猛地一绞，像被人死死掐住了，挣脱无能，颓然倒下，脸色苍白大口喘息。
“哥们？哥们你没事吧？咱胆子小紧张就直说嘛，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苏白漠然扯扯清川的衣袖：“别干坏事。”
清川手指一松，没事人一样道：“主人教训得是。”
兽狂潮秘境上空有一道亘古亘今的计时法术，虚幻的沙漏无时无刻不在往下倾泻，每一次倾泻完毕，都代表一年岁逝去，同时记载的印记会熄灭。
而此时，所有印记均已熄灭，最后一丝沙子逐渐掉落。
最后一颗落地的那一瞬，裂缝轰然乍响。
一条紧闭的、绵延十尺高的裂缝，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展开它的真容。
苏白脑中嗡地一下：那就像一头沉睡的野兽，睁开了它的眼睛。
眼中，是一片层层叠叠的森林，再往远去，似乎是无尽的汪洋。
有仙门弟子欢呼：“今年看着难度不高啊，丛林大海很好生存！都是我们练过的！”
苏白身体一蹙，见右肩覆上一只大手，结实有力地拍了拍。
众仙门执掌者合力启动护卫法阵，恭迎本次御兽大比的试炼者入境。
“祝君顺遂。”他们齐声。
弟子一批一批地进去，宋无疆摸着胡子，忽见一角惹眼红衣，再细看去，那人勾起嘴角，恍若不经意地朝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第44章 卞壬
苏白在这只眼睛中看见了万物变迁、沧海桑田, 看见生灵出生、成长、死亡，无数生物诞生于这片天地，又回到这片天地。
再回过神来时, 他已经翩翩然降临到了兽狂潮秘境的边缘。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丛林，身边是尚未清醒的试炼者。
清川单手虚握横在身前，默然伫立在此, 无声无息, 又惹眼得很。
苏白定了定神，说道：“走吧。”
边缘处尚未见到兽种, 或许是秘境仁慈, 提供一个相对安全的空间, 苏白想也不想直奔深处。
丛林错综复杂, 御兽大比耗时久, 断不可轻易御剑, 因而苏白越过一处又一处横叉的树干，细细听着野兽的嘶鸣。
他与仙家弟子不同, 他孤身作战，确认方向、破除障碍都是自己作为。
适时也有散修路过问询：“你不考虑找个队友吗？多个人多个伴。”
苏白摇摇头。
他又问道：“那你身后这位是？”
苏白答：“剑灵。”
“既是剑灵, 为何不一道帮衬了？”
苏白瞥了他一眼, 不再言语。
体感约行进了百丈，那名散修倏然被一群双目赤红的小兔子围上了，苏白心里淡淡“哦”了声，心道是御兽大比开始了。
可等他远离了散修数丈，也不见有兽种包围自己, 不由疑惑起来。
“弱者畏强。”清川忽地说道。
苏白瞬间了然：实力强大的兽种看不上弱者，实力弱小的兽种又畏惧强者，因此围聚在某人身后的, 必然是与其实力相对等的。
他沉吟片刻，扭头又回去了，在那名散修顿愕的目光中，抬手在其中一只小兔子的脑袋上轻轻一捏——
然后没事人一样走了。
散修：“？”
小兔子的精气少得可怜，也单薄得很，但还是被孕兽种给吸了去，在其怀中发出一道微光。
清川记录说道：“第一只。”
恰好有组队的仙家弟子路过，见状调侃散修就是如此，刚进来就被围了去，大笑不止。
苏白充耳不闻，朝另一处方向走去。
小松鼠，小麻雀，小香鼬……苏白不停歇地从各个被围困的散修弟子身边路过，然后采了一丝丝精气，挥袖而过。
这就引起了仙家弟子的好奇。
在他们看来，苏白这个散修实力算是比较强劲的那批，分明可以往更深的地方走，却偏偏要在外围游荡，还天天跑去凑弱者的热闹，啥也不干又走了。
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清川说：“第七只。”而后他悠悠朝那群议论纷纷的弟子们扫了一眼。
瑞凤眸藏匿在凤面下，看不大清眼神，弟子们还是莫名感受到一股寒意，互相催促着走了。
“散修得劲个什么，明明是靠着邪剑……”有人嘟嘟囔囔道。
“但我总感觉这邪气有点眼熟啊。”
话出之时，清川眼皮蓦地一颤，再一侧头，见那人着浮仙门弟子服饰，神色怔了一瞬，双指一搓，一道法术无声无息地贴上他的腰带。
外面。
宋无疆向来不爱参与那些高层人士的闲聊，独自一人对着兽狂潮裂缝倒映的影像斟茶。他听见了几声对苏白和清川的议论，但他们二人仅是从散修身边过，并无太多举动，没两声便被揭了过去。
只有宋无疆在死死盯着他们的动作。
他认得那人，是和苏白一起晋升内门的燕不回，才放出来不久。
可苏白不知，专心于寻找各类兽种。
他在御兽大比前一周，以扬水剑戳穿自己的心口，取了一滴心头血，而后汇入孕兽种。
孕兽种灵光大起，正式认了主，主仆之间互有联系——苏白可以感知到孕兽种逐一记录所吸收的兽种精气，甚至冥冥中可以给他提供其它兽种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