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苏白愕然抬头:“什么……意思?”
清川无奈,以剑名起誓:“我暂时无法告知于你,他日若有机会,一定……”
其言若假,剑碎魂灭。
末了,清川吐言:“你可知晓你前世说过什么?”
苏白轻轻摇头。
清川嘴角扯了扯,终是半嘲弄半自悔地将声音传入苏白意识当中:“是‘我一定要修仙,变成很厉害的人,这样就可以保护师父父了’。苏白,是我愧对你。”
苏白哑然。
他自幼孤苦伶仃,还是恰巧在茶楼打杂时,偶遇一位白发仙者。仙者似在茫茫人群中一眼寻到自己的身影,专门找上门来,命自己成为专门的服侍。
可是苏白一没端茶倒水,二没打扫房间,只是默默坐在仙者旁边,听着楼下说书人咿咿呀呀地说着《仙途》一书。
讲的是什么呢?是从前有一对师兄弟共守结界,长者温和如玉,幼者顽劣成性,忽而有一日,长者失踪,幼者就此变了性。
再无童真,唯有淡漠。
说书人止于此,观众愤懑源源不断,聒噪无比。
仙者却是终于起身,摸了摸苏白的脑袋,赐他脑门一点,赐他白银千两。
他说:“孩子,我知你欲修仙,两年后,来浮仙门。此银权当赠礼,愿你这两年不再吃受人间百苦,好生修炼。”
一阵白雾散去,仙者没了踪影。
——原来,仙者是替扬水了了心愿啊。
也就是这一点,苏白就此有了些许灵力,成功入了浮仙门,就此开始修炼之途。
苏白不再挣扎,他自知真相不可被他人知晓,于是扫了一眼探路的燕不回,而后抬头盯着挽着自己的清川。
那位剑灵大人有了实体,虽然通体如剑冰凉,可宽大厚实的怀抱却不是假的。他似乎注意到苏白的目光,侧头垂眸,那双瑞凤眼中涟漪逐渐平息,隐隐藏了笑意。
鬼使神差地,苏白轻唤:“扬水,我能信任你吗。”
清川含笑:“自然。”
又过一炷香时间,燕不回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我们好像到另一个房间了?”
闻声,苏白与清川前后脚踏出通道,并肩而立。
莹莹幽火排排亮起,点亮了不太明朗的一方空间。中央有一处法坛,古老的年岁在此留下斑驳痕迹。
苏白站定:“这里是魂海迷宫的中心?”
清川点头,忽然大斥:“燕不回,回来!”
最前方的燕不回不受控制地往前走去,好似被剥夺了神智,充耳不闻清川的呵斥,自顾自地爬上法坛,双手抱胸——
燕不回……消失了?!
魂海迷宫在这一刻将自己的名字具象化,万千鬼魂从燕不回消失之地攀爬出来,刺耳的尖啸回荡在整个空间,却迟迟不出法坛,更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它们围成圈,低垂脑袋,霎时冲天蓝光迸发,阴诡之息浩浩荡荡。
“你在此待着,我去——”清川执扇飞奔,可他被生生挡在法坛外,伤之不得,“不对,此处只能让活人进去!”
唯有剩下的那个活人……苏白颤抖着紧握扬水剑,眼睁睁地看着燕不回的魂魄逐渐在鬼魂圈中显形,看着清川奋力捶打结界,定定神:“我去吧。”
清川如临大敌般挪过脑袋,那个极为漂亮的脸上,惊诧、迟疑、肯定之色叠加:“好。”
“扬水,我该怎么做?”
“拿起剑,替身相待,听我号令。”
苏白走至法坛边,见清川遁入剑中,忽感头发被阴气吹动,稍显困惑地歪了歪头——披散的头发被简单束成马尾,散乱不堪,笨拙得要命。
他浅笑一下,提剑迈入法坛。
“凝聚灵力,攻击震、巽之方向,此为灭雷破风。”
唰唰两下剑落,鬼魂惨叫着化成灰烬。
“坎、离之方向,抽水断火。”
苏白一一照做。
“乾、坤,以身入天地!”
最后一击华丽的剑招落下,幽火熄灭,鬼魂消散,燕不回的魂魄骤然消失,实体猛地一下从高空坠落,哇呀一下吐出鲜血。
取之而代的,是苏白被一双双无形的鬼手拖入法坛中央。
法坛重新启动,扬水剑深深插入其中。
“这个法坛一旦启动就停不下来了。”清川咳了两下,方才强行破阵已然消耗他和苏白大量灵力,如今虚弱得很。
苏白此时此刻倒是安心了不少——他知道清川不会让自己死的。
于是他笑着问:“那么师父父,如何破局啊?”
“等。”
“等什么?”
“自然是等下一个替死鬼啦。”他的语气欢快无比,像是丝毫不担心他们的生死存亡,反倒开始笑问苏白有没有意继续拜师。
苏白冷眼别过这个问题:“可这里只有我们和燕不回,哪还有替死鬼?”
“谁跟你说这里只有我们仨?”
第8章 邪花
“进去了吧?”
“进去了。”
“可是这里怎么还有一个人?”
一排排人影从通道外涌现出来,谁都不敢靠近,齐齐翘首等待使者发话。
“半死的小鬼罢了。”使者笑了一下,“等会完事了给他丢法坛上炼了。”
有两人应了,一左一右上前去,正欲架起燕不回,谁知下一秒剑光凛凛,千金剑势如破竹刺破他们的胸膛——
噗呲。
鲜血喷涌,应声倒地。
燕不回鲤鱼打挺立了起来,一撇鬓边碎发,歪头打量这群不速之客,冷冷道:“寒阴宗的叛徒走狗?”
来者无一例外地身着寒阴宗弟子独有的弟子服,脖颈侧方还开出一朵妖艳的花,茎叶舒展攀附链家,发紫的根须深深嵌入骨肉当中。
方才燕不回那一刺,恰巧还能看见心脏上缠绕的花枝,诡异渗人,令人头皮发麻。
“不愧是浮仙门的人,你何时醒的?”使者不为所动,仿佛这群人的死活与他毫无干系。
燕不回嗤笑:“通道狭长,回声悠悠,自然是大老远就被你们吵醒的,你们还敢再闹腾点吗?”
身裹长袍面覆兽骨的使者不理会燕不回的打趣,振袖一甩,身后寒阴宗弟子均拔出武器奔出。
刀光剑影间,燕不回在弟子中游刃有余不落下风,宛如蛇蝎闪行穿过弟子,直指后方的使者。
“有趣。”眼瞅着身边傀儡一个接一个倒下,在千金剑距离喉管数寸之时,使者阴恻恻笑言,“就算你杀了我,你的同门也活不下来了。”
千金剑猛地停下,差之毫厘。
使者抬手:“转身,看看法坛。你亲爱的同门是因为你才做了替死鬼,多么令人感动的友谊。”
燕不回愕然回首,法坛的中央的的确确出现了蜷缩成团的魂体——正是苏白无疑。
“自己中了招,还要你的同门为你垫背。啧啧啧,浮仙门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燕不回愣在原地:记忆中的自己确实是不受控制走向法坛的。下一秒就没了记忆的他,怎么会安然无恙地……
“想救他么?”
使者的声音倏然响起,不断飘荡在空间内,似毒蛇攀爬,蛊惑人心。
“种下这朵花,我替你救了便是。”
“他因你而死,所以你也要付出代价。”
使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挽上燕不回的肩膀,悄然递上一只干瘪的小花。
“接下花种,爬上法坛。”
一步,两步,燕不回在其带领下,伸手——
也就是这一瞬间,邪气冲天,幽火摇曳。扬水剑被邪气猛地推离法坛,满天花瓣洋洋洒洒,生机无限。
“去!”
平淡的声音响起,少年就此御剑出阵,惊天动地,声势滔天。紧随其后的,邪气翻涌成卷,白衣男子摇扇而行,眼神冷峻,傲视一切。
扬水剑飞出,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掀翻使者的面具,挑破长袍,于空中划出一道血色弧线。
使者下意识地捂脸,不想已然被三人看了个明明白白。
——桑末。
“别来无恙?”苏白冷嘲,“要不我们好生解释一下你的所作所为?”
燕不回愕然:“怎会……?”
桑末自知再装也无济于事,索性摊了牌:“别来无恙啊。”他身后倒下的寒阴宗弟子又一次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即使他们已经死了。
“区区傀儡,妄想动我等分毫?”清川神色自若,灼华扇开,花瓣平地而起,柔软地、迟钝地停滞于半空。
桑末沉色看了半天,只道是虚晃一招,并无实用,放声大笑着命令弟子们进攻。
清川优雅地摇着扇子,不忘给苏白扇扇风,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后生无畏是好事。”
弟子们摇摇晃晃地穿越花雨,蓄灵待击,可沾到花瓣的那一刻,烈火灼燃,妖花枯萎化灰。他们的肉/体被焚烧殆尽,无数法宝叮叮咚咚坠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