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脑子里转了无数个办法,思来想去,还是只能明天见,和你去图书馆写作业,但又怕到时候完全没心思写作业。”
  “现在外头一个人都没有,大家都过节去了,好冷清啊。”
  “我都有点后悔刚才在楼下没亲你了。”
  “……你亲了…”
  她终于听到了薛向笛小声地反驳。
  “只亲了眼睛。”
  望雀笑着说,语气轻快直白。
  “不够啊,完全不过瘾。还想亲。”
  薛向笛在这头吸了吸鼻子,扯出一个可怜兮兮的笑。
  “可以明天……”
  他提议。
  “好啊,那明天早上我到你小区门口等你?九点怎么样?”
  望雀立刻接话,顺着就开始计划明天的安排。
  “五街口那边有家新开的咖啡店,我去过一回,环境不错,我们可以在那里学习。或者去图书馆也行,上说,这几天图书馆的开放时间会延长。”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薛向笛捧着手机窝在床上。
  “我都可以……”
  他的声音总算没有了刚才那种紧绷。
  就这样一句一句聊着,望雀走到了她家的小区门口。
  明天见面的事情已经约定好,电话里能聊的东西好像也说到了头,他们似乎没有了继续通话的理由。
  薛向笛细细分辨着望雀那边的环境音,默默等着她到家,然后跟他挂断电话。
  忽地,他听到望雀再次开口:
  “所以……你是在难过和我分开吗?”
  她说得很轻很轻,生怕惊吓到什么。
  “就一晚上,也会这样难过吗?”
  像是真的在询问他的感受,而不是笑话他矫情。
  薛向笛呼吸一滞。
  她居然还记着。
  其实他只是,只是有点想哭,只是声音有些哽咽,眼睛有点湿润……
  但他真没哭出来。
  “我不知道……”
  眼泪瞬间涌出,顺着脸颊滑落,啪嗒一声打在锁骨上。
  “我……”
  声音带上了明显的颤抖。
  “我……”
  “我就是觉得……”
  好难过。
  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心脏像是被绳子紧紧缠了起来,饶啊饶啊,穿过内脏,向上勒住了气管。
  勒得他喘不过气。
  泪水彻底没了控制,一颗接一颗往下落,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反而落得满脸泪痕。
  像是美梦的泡泡彻底碎裂后落下淅淅沥沥的水,将他淋成了这副湿漉漉的狼狈模样。
  在上楼走到家门口的那段时间,他从亢奋,到恐慌,情绪的变化好似只在几息之间。
  似乎那些害怕的情绪一直藏在心里,躲在快乐与幸福的背面,只要后者稍稍走开一会儿,前者便趁虚而入,飞速占领整个身体。
  他原以为,原以为和望雀打电话,这种突如其来的难过情绪就能自然而然消弭,但实际不然。
  听到望雀声音的那一刻,他呼吸都快停了,胸膛压抑着起伏,脑袋发晕。
  “我不明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种情绪来得突兀又迅猛,他一时间找不到源头,回过神来时,身体都有些哭软了。
  “我…我以前不这样的……我不知道……”
  越说越乱,越说哭得越凶。
  他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这么哭过。
  渴望混着悲伤在心中翻腾,他清楚知道自己和望雀才刚刚分开,他们今天一整天都待在一起,明天也可以待在一起,甚至到了学校,也可以,毕竟他们是同班同学。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想要和望雀待在一起,想要现在就见到她,想要和她拥抱,想要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想要听到她说话……
  “我好想见到你……”
  任性又毫无道理。
  望雀安安静静听着薛向笛发泄。
  他真的好没安全感。
  通话那头的泣音压抑而破碎,一点点从胸口,从咽喉挤出来,声音断断续续,凄凄哀哀,像是受尽了委屈。
  比她想象得还要严重一些。
  耐着性子,软下语气,她一句一句回应他。
  “没关系,不知道也没关系。”
  “你看我现在就在和你说话呀,回家跟你开视频好不好。”
  “我也想见到你,那我明天早上早点过来,怎么样?”
  哄了一路,薛向笛失控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些许。
  忽然,他又听见望雀说:“我要到家了。”
  电话那边穿清晰的上楼梯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带着回音,每一声都像是踏在薛向笛的心上。
  刚缓和好的心情瞬间跌落进谷底。
  “………好,好的……那…那晚安——”
  他口不择言,说出一串乱七八糟的语气词,伸出手指去按挂断键,却犹豫着下不去手。
  而望雀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不用挂断。”
  “让你听听我家的声音,好不好?”
  咔嗒几声,望雀拉开了一扇吱吱呀呀的门。
  嘈杂的乐声人声瞬间传来,还有火炉扑哧扑哧的脆响,隔着手机都仿佛能感受到那股暖意。
  薛向笛忍不住把自己往毛绒被子里缩了缩。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他猜测望雀应该在换鞋。
  然后便是几道陌生的欢迎声,应该是望雀家庭成员说话的声音。
  他听到她父母妹妹热情地寒暄,欢迎她,帮她拿背包,甚至还听到了小鸟扑腾翅膀的风声。
  然后声音静了一瞬,似乎是望雀做了什么手势。
  然后他听到他们问她在和谁打电话。
  听到望雀说他的名字。
  她咬字清晰而熟稔:“在和薛向笛打电话。”
  薛向笛捧着手机,心跳停滞。
  她说的是他的名字。
  有个猜想在他脑海中形成,朦朦胧胧,隐隐约约,但还没显露完整,就立刻被他拂开。
  他根本不敢细想。
  可是……
  如果不是他想得那样,如果不是……她为什么要说他的名字?直接说朋友或者同学不就好了?
  对吧……?
  薛向笛屏住了呼吸。
  接着他听到了对面的回话——
  “原来是男朋友啊。”
  “帮我们向他问个好。”
  “你们今天一起玩的?玩得怎么样?”
  “下次来家里玩呀。”
  模模糊糊,热热闹闹,这一刹那,湿淋淋的泡泡水彻底变成了黏糊软绵的奶油,将他包裹进温热的甜腻之中。
  简直比做梦还要美好。
  她都告诉她家人了。
  她什么时候说的?今天肯定来不及说。
  几分钟后,对面停止了聊天,望雀回到她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对着手机喊了一声薛向笛的名字。
  “听到了吗?”
  她声音笑吟吟的。
  薛向笛好久好久没有说话。
  第38章
  山棉节那天晚上,望雀和薛向笛打了很久的电话,直到后者声音断断续续犯着困,望雀才把人哄去睡了觉。
  第二天她提前了半个小时抵达薛向笛居住的金河小区,可她到的时候,薛向笛已经站在小区门口了。
  她问他等了多久,他开始硬说几分钟,望雀逼问了一路,他才改口说等了十多二十分钟。
  早到了又不给她发消息,就硬等。
  他当时这么说:“我在家坐不住,干脆下来了,外头风吹着清醒点。”
  “那你可以来找我呀。”望雀给他出招。
  “……我不知道你家在哪儿。”
  “那你发消息问我呀,我还会不告诉你吗?”
  望雀忍不住都笑了,立马把自家住址发给了他——包括学校那边租房的住址。
  “我都陪你打一晚上电话了,你有什么不能跟我讲的?”
  她还把那晚上的通话时长截图放大给薛向笛看。
  薛向笛一下子就回想起了那时候自己的矫情失态,耳根发红。把凑过来的望雀往旁边推,磕绊着保证了自己以后有事都跟她讲。
  望雀这才满意。
  *
  四天的山棉节假期很快过去。
  学生们返回学校,个个儿喜气洋洋又唉声叹气。
  喜的是这次放假老师作业布置得不多,让大家好好休息了几天;悲的是从现在开始,高三的学生这学期将不再拥有额外的假期,得一直学到十二月底期末考试,然后还得补一周课。
  望雀以前不怎么在乎假期。
  在学校里是学,在家也是学,这一年除了学习她也没别的要干的事情,相较于去年边学习边照顾家人来说,甚至要轻松些。
  但这次返校……
  望雀看着薛向笛坐到离她好几排远的位置上,心中竟然生出了几分遗憾。
  要是组长能自选组员就好了。
  她颇为希冀地想,翻出一本通用语练习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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