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散场时,夜风裹挟着初秋的凉意拂过脸颊,陶雯亲昵地挽住桑心淇的手臂,“桑桑,你怎么来的?”
  “打车,”桑心淇整理了下外衫,目光不经意扫过站在路灯下的挺拔身影。
  “我俩住一起,也是打车来的,”沈烟烟晃了晃手机,叫车软件正在转圈。
  姜洵突然插话,“我开车来的,送你们回去吧。”
  见两个女生欢呼雀跃,他又故作苦恼地补充,不过桑桑跟你们方向相反...”
  孟期望正要开口,桑心淇连忙摆手,“不用麻烦,我叫个车就好。”
  “住哪里?”低沉的嗓音突然切入,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所有人都愣住了,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
  桑心淇感觉耳尖发烫,“时代广场附近。”
  话音未落,姜洵已经拍手笑道,“巧了不是!正好顺路!”
  她狠狠瞪了姜洵一眼,后者假装没看见,吹着口哨望天,深吸一口气,桑心淇转向那个始终神色淡漠的男人,“麻烦你了。”
  “不必客气,”廖易深整理着袖扣,金属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都是老朋友。”
  他刻意咬重的尾音让桑心淇心头一颤,仿佛有细小的电流顺着脊背窜上来。
  夜风裹挟着记忆扑面而来,桑心淇恍惚看见十七岁的自己站在校门口的路灯下,倔强地摇头,“不用了,我走回去就好。”
  那时的少年背着书包,穿着白色t恤,固执地站在她面前,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不必客气。”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我们不是朋友嘛?”
  回忆与现实重叠,桑心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手机,当年那句“朋友”是少年小心翼翼的试探,如今这两个字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八年的时光凝固成礼貌而疏离的距离。
  她抬头看向现在的廖易深,男人深邃的眉眼在夜色中更显冷峻,他微微侧身为她拉开车门。
  桑心淇轻声道谢,她刚坐稳,就听见车门关上的闷响,随即是廖易深绕到驾驶座的脚步声沉稳,规律,像是刻意保持着某种距离。
  车窗缓缓降下,夜风裹挟着朋友们的声音涌进来:
  “到家发消息啊。”
  陶雯挥着手,发梢被风吹得飞扬。
  “改天约下午茶!”沈烟烟笑着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姜洵靠在孟期望肩上,故意拖长声调,“注意安全。”
  桑心淇笑着挥手,却在后视镜里对上廖易深的目光,他正低头调整座椅,镜片反射着路灯的光,看不清表情。
  很快,引擎启动的震动透过座椅传来,车载香水混着皮革的气息突然变得鲜明。
  桑心淇望着窗外流动的霓虹,车子不快不慢,刚刚好,只是车内有些热。
  她抬手放下又抬手。
  殊不知她的动作,被男人的余光看得清清楚楚,他冷淡低沉的嗓音响起,“想开就开呗。”
  桑心淇心一跳,轻轻嗯了一声,随后打开了车窗。
  夜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带着城市的喧嚣与烟火,桑心淇迎着晚风,悄悄的舒一口气。
  车内陷入沉默,偶尔响起导航机械的声音,特别的响亮刺耳,也缓解了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
  “这些年...”廖易深突然开口,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又松开,“过得好吗?”
  桑心淇怔了怔,侧目看向男人,男人的轮廓清晰,下颚锋利如刀。
  “挺好的,”她轻声回答,声音几乎要融进风里,“你呢?”
  廖易深没有立即回答,好一会,她才听到他的声音。
  “也就那样,”他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桑心淇垂下眼,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
  车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他们之间明明只隔着不到一臂的距离,却仿佛横亘着整个青春。
  亦如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廖易深也似这般,与她亦是他们五人之间,似乎隔着一堵墙。
  年少
  第3章
  望着车窗外的夜景,她思绪不知不觉地开始飘散,竟飘到了他们刚认识的那一年,那年是夏天,是17岁他们的夏天。
  桑心淇把补习班的宣传单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妈,我都说了不去!”
  她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后背抵着冰箱门,“好不容易熬到暑假,凭什么还要去上什么鬼补习班?”
  桑果雨望着女儿倔强的脸庞,像极了她的前夫,干什么事都倔强的不行,以至于两人经常有矛盾,最终走向离婚这条路。
  “你看看这成绩,”她将成绩单轻轻拍在茶几上,纸张与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连二本线都够不上。”
  桑心淇满不在乎道,“我学的是艺术,这文化成绩,足以够我考个好点的大学了。”
  窗外传来孩子们嬉闹的声音,夹杂着自行车铃铛的脆响,她委屈巴巴道,“妈,我就想好好过个快乐的暑假。”
  “高考完,快乐的暑假多的是,”桑果雨不吃她这一套。
  桑心淇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我就不去。”
  桑果雨看着无赖的女儿,一阵头疼,“你明年就成年了,你不显丢人啊,这么大的人了,还撒泼打滚。”
  桑心淇躺在地上,目光认真的望着她妈妈精致的面容,她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碎花连衣裙,四十来岁的人了,皮肤依然紧致透亮,只在笑起来时眼角会浮现几道优雅的细纹。
  见她妈妈语气缓和了一些,她站起,双手挽着她的手臂,脑袋像小时候一样塞进她怀里,拖长了尾音,“不丢人啊。”
  她了解女儿,喜欢的事能废食忘寝,不喜欢的硬逼着也没有办法,桑果雨无奈叹气,“算了,算了,考不上好的大学也没事,你妈我也不是养不起你,不去就不去吧。”
  闻言桑心淇欣喜,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她在桑果雨脸上亲了下,“谢谢妈妈。”
  _
  “我太难受了!”姜洵一脚踢飞了路边的小石子,气鼓鼓地扯着羽毛球带,“你跟你妈撒撒娇说不去就不去了,我跟我妈撒娇说不去,我妈一巴掌拍我后脑勺了,说什么我不去,就别回家了。”
  现在他都觉得后脑勺还疼着呢。
  他泄愤似的往路边的石墩子上一坐,屁股上蹭上了灰尘也不在乎。
  桑心淇咬着吸管,慢悠悠地啜了一口冰镇奶茶,甜腻的珍珠在齿间滚动,她眯着眼笑,“羡慕吧?”
  盛夏的阳光刺得姜洵睁不开眼,他抬手挡在额前,透过指缝看见桑心淇被晒得泛红的脸颊,“羡慕死了。”
  突然他眼睛一亮,猛地凑近,“要不你去跟我妈说,就说我们报了个暑期集训班?”
  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到时候我天天陪你去球馆打羽毛球!”
  羽毛球是她最喜欢的运动项目之一,一直没有固定的搭子。
  但撒谎的画面在她脑海里闪回,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发尾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弧度,“算了吧,要是穿帮了,”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你妈非扒了你的皮不可,为了能见到活着的你,我就不帮了。”
  姜洵哭丧着脸,“还是兄弟不?”
  绿灯亮起,她拽着姜洵的衣服把他拉起来,“兄弟,认命吧,你的夏天注定要献给知识的海洋了。”
  姜洵不满的啊了一声,声音响亮,引来不少人注目,桑心淇觉得丢人,加快了步伐。
  姜洵紧跟其后,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斑马线,刺耳的蝉鸣与急促的鸣笛声交叉一起,在这燥热的空气中炸开,惹的人心烦。
  桑心淇见人没跟上,转头时看到了姜洵龇牙咧嘴,又扯着嗓子,“吵死了。”
  桑心淇顿时乐了,毫不犹豫地怼了上去,“自己心烦还怨上别的了,没有出息。”
  姜洵:“……”
  说话间,她的视线落到马路对面的补习班招牌上,她朝姜洵示意,“姜少爷,快看,你的归宿。”
  姜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肩膀顿时垮了下来,像只被雨淋的小狗。
  他愤愤道,“好你个桑心淇,在嘚瑟,我就不跟你一起去打羽毛球了。”
  桑心淇翻了个白眼,把喝完的奶茶杯子扔进垃圾箱里,毫不留情地揭老底,“也不知道是谁,接个球也能给自己摔倒。”
  姜洵:“……”
  “那是意外,”姜洵的糗事被她提出来,耳尖涨红。
  桑心淇呵呵笑了两声,“对对对,意外的左脚绊右脚。”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拌嘴,走过街角,来到了羽毛球馆。
  阳光炽热,球馆的玻璃墙反射着波光粼粼的金光,隐约能听到球场里面传来“砰砰”的击球声。
  两人交了场地费,姜洵从球包里抽出球拍,头也不回地往后一递,桑心淇顺手接过,拍柄上还带着他手心的温度。
  往场地走的路上,姜洵突然用手肘捅了捅她,桑心淇不耐烦地瞪他,“有屁快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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