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几句话,江云萝一身冷汗出来了,她回想起这些日子,师兄种种不对劲的地方,确实就是从夜凌国回来之后。可是,他居然被种了情丝,还生出了心魔?
没有多想,江云萝赶紧掉头就跑,直奔参商殿。
一路上,心里十分忐忑,慌张问:“白赤,情丝真的能催生心魔吗?”
脑海中的白赤唏嘘:“情丝可是修真界最不齿最歹毒的招数,多少道心坚定的大能最终都没能逃过!就像之前的长欢公主,明明有天底下最通透的七窍玲珑心,可一旦被种了情丝,就生出了七情六欲,从此为情所苦。所以说,微生仪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像他这种高高在上的道君,肯定是不想被你们知道,所以才一直忍到现在……”
江云萝听完,顿时心生懊悔,明明好几次她都察觉师兄的不对劲,可却一次都没有过问。
昨日她还误会师兄阴晴不定,原来他竟是情丝发作,突生心魔!
想到这儿,她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往前奔,像上次一样,没有阻拦地穿过结界,而后推开殿门。
还没踏进去,就闻到空气中浓浓的血腥气,以及倒在天罡大阵下满身狼狈的人影。
“师兄!”江云萝眸光一颤,立刻飞身过去将人扶起来。
只见那张冷峻的面容没有一丁点血色,眉头纠结着痛苦,浓密的睫毛轻动,恍惚在抵抗着什么。
而他一丝不苟的道袍早已被那几道天雷劈得粉碎,发丝披散垂落,薄薄的衣袍下洇出了血痕,竟是伤口又裂了!
看到如此狼狈的一幕,江云萝差点红了眼睛,立马让人靠在一旁的矮榻上,而后试图扒他的衣服。
只是掌心贴上去没多久,男子的身躯陡然一颤,立刻将她探出的手紧紧握住。
力道之大,仿佛要捏碎人的骨头。
江云萝吃痛,却没在意,反而轻声道:“师兄,你受伤了,我来帮你治疗伤口。”
微生仪没有说话,那双宛若深渊业火般的眸子盯着她,片刻之后,唇齿一碰:“江云萝……”
“是我是我。”
“你怎么会来?”
江云萝不知道该怎么说,堂堂无生道君被情丝所扰,又生出心魔这种事,怕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可是怎么办,他这样子,好像马上就要断气似的。
不管了,好好哄他,自尊心什么的,哪有命重要。
说完,当着他的面把他的袖子一撸,立刻露出了那条灼灼的红线,比之前从长欢公主身上取出来的还要粗,像是一条红色小蛇,深深地盘踞他的血肉之中。
江云萝感觉到触目惊心脚底发寒,轻声道:“这是已经延伸到心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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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生仪混沌的眼眸一紧,当即就要抽回来。
江云萝却道:“师兄,你身上被种情丝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既然知道,我就不能坐视不管,来,我先帮你疗伤,至于心魔的事,咱们慢慢解决。”
“我不需要,你……”
谁知拒绝的话没说完,江云萝很是干脆地混着丹药给他灌了一口水,抢先说道:“你也不用赶我走,反正我都已经知道了,师兄要是这会儿赶我出去,我就把这事告诉师尊还有李横七他们,到时候可就不止我一个人知道这件事了,师兄,你也不希望这样吧?”
威胁的话一出,立刻引来刀子般的眼神。
满身虚弱的微生仪倾身,眼神压抑地看着她。
那目光,似乎是痛恨,似乎是焦渴,又有种想要带着她一起沉沦的疯感。
莫名的,想到昨日他摸自己脸时,那种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气息。
难不成,这就是心魔?
能让高高在上七情淡漠的道君堕入业火,饱受情.欲摧残之苦。
江云萝看得心口慌慌,赶紧咳了一声,将他按下去:“师兄,我先给你看看伤口,要是疼的话,你就说一声。”
微生仪抿唇,长长的睫毛肉眼可见地颤了下,最终无声合上眼眸。
不多时,空旷的大殿内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因为虚弱,微生仪几乎一动不动地仰坐在那里,若不是胸口能看出轻微的起伏,江云萝都以为他要死了。
她屏着呼吸,小心地翻开他受伤的地方,发现除了之前在妖域崩开的伤口之外,还有无数被雷劈过的焦黑痕迹。
尤其是胸口那一块儿,简直是皮开肉绽。
师兄这是……对自己下死手了啊。
不就是心魔吗,七情六欲谁没有,至于自伤自毁成这样吗?
江云萝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心疼,先是把那些瓶瓶罐罐的药膏通通倒出来,接着又用干净帕子浸水拧干。
“师兄,我要给你清理伤口了,你忍着点啊。”
微生仪眼眸依旧闭着,嘴唇苍白紧抿,一言不发。
就连江云萝伸手擦拭那些翻开皮肉的伤口时,他都一点声音都没有。
但他的掌心明显已经要掐出血了。
江云萝心情有些复杂,本想和他说说话,但想着高高在上的人忽然道心破碎,满身狼狈,心里定然是极其难受和挣扎,也就没有强求他搭理自己。
而是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帮他把受伤严重的地方擦干净,而后抹上灵药。
“外面的伤口好了,应该还有内伤,再灌一碗灵液。”
说完,把药碗端过来,只是凑到男子嘴边时,他却别开了头,吐了冷冰冰的两个字:“你走。”
空气瞬间安静。
江云萝厚脸皮,假装没听见:“师兄乖乖治伤我就走。”
微生仪扭头,被心魔所折磨的眼眸深沉压抑,像是要跟她发脾气,可最终却没有吐出一个字,半晌之后唇瓣一张,就着这个姿势不情愿地把药喝了。
唇边流下药汁,顺着下颌流淌,连同小山一样的喉结都粘连亮色。
江云萝看了,赶紧凑上去拿袖子给他擦干净,一抬头,对上幽幽垂看的眼眸。
她一点都不心虚道:“师兄这么看我做什么?又想赶我走吗?你知道的,我不会走。”
顶着那道散发冷气的目光,江云萝将药碗搁回去,而后又过来试探他的脉搏,给他输送灵力。
似乎是恢复了一些力气,微生仪主动开口:“谁告诉你我身上种了情丝?”
江云萝咳了声:“是五爪,它从殿里逃出来,告诉我你因为心魔在这里折磨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我这才急匆匆赶过来。”
说完,那双掀起旋涡的眼眸沉了沉:“哦,它只跟你说了这些?”
江云萝:“就这些,它说这话的时候很着急,我本来不信的,可谁知道师兄你居然真的差点把自己折腾死。方才,你都要没气了!”
说着说着,把自己给说急眼了。
忍不住地控诉:“师兄,你干嘛这么想不开?”
微生仪侧脸清冷,雕塑般的面容此刻毫无血色,即使是刚刚经历生死,依旧声音淡淡:“欲除心魔,唯有斩之。”
他攥紧了手,可手腕上的红线触目惊心,如何拔除?
江云萝生怕他一个想不开,又伤害自己,赶紧劝道:“不就是心魔吗,师兄,七情六欲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就算你生了情念也不必如此,大不了我们不修无情道不就好了?”
苍白的嘴唇抿紧,又是一言不发。
“师兄,大道三千,何其宽广,你没必要非得如此苛求自己。”
“没必要如此苛求自己吗?”他低声喃喃,可下一刻,整个面色却骤然一变。
手上的印记再次亮起来,却不是情丝,而是截然不同的牢牢压制他血脉的霸道法印。
江云萝吓了一跳,赶紧搀扶他:“师兄,你怎么了?”
手碰到他的额头,嘶,好烫好烫,怎么会这么烫?
难不成伤口发炎了?
“师兄,我还是带你去药庐吧!”
微生仪踉跄站起来,眼眸颤抖隐忍:“不必,把我扶到里面去……那里有寒池,可以压制体内的燥热。”
江云萝不敢耽搁,赶紧把人拉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向内殿,陡然进去,一股寒气瞬间将人包围。
因为来过一次,她熟门熟路地绕过屏风,看到冰冷的池面开满幽幽的莲瓣,冰蓝色的花瓣漂浮,隐隐流动好闻的香气。
等等,这花瓣不是开在外面的吗?还有,这有什么作用来着?
江云萝心里有股奇怪的感觉,但并没有多想,下一刻,微生仪避开她的搀扶,衣袍都没脱,整个人迈了进去。
“哗啦”一声,水花溅落,刺骨的寒意扎进毛孔,让他整张脸看上去像血色褪尽的阴湿男鬼。
满头的长发披散,眉梢和睫毛轻颤,完全不顾刚刚抹了药的伤口。
光是看着就疼。
江云萝在一旁干着急:“师兄?你怎么样?”
微生仪目光定住,眼神和池面的漩涡一样幽暗:“我没事,你走吧。”
江云萝:“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