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这还说完,君不渡嘴角一抽:“高谈阔论?意境?”
  “怎么了,难道不是吗?”
  君不渡好笑:“罢了,好心提醒你,不要抱有太大期望,等你看到你就知道了。”
  江云萝:听这意思,这论道难道很无聊,很乏味?
  谁知,走到论道台下才知道,竟然是恰恰相反。
  只见依旧是焚香品茶的那一批人,只不过跟先前仙风道骨侃侃而谈的高人气派不同,此时,他们正是脸红脖子粗,唾沫星子横飞,撸袖子拍大腿……干什么的都有。
  江云萝:“……”画风错了,重开一次。
  谁知闭上眼重新睁开,还是如此。
  而且,他们所论之物也并非什么“形神之辩”的高深玄学道法,而是“玄门人一日吃三餐还是两餐”,“食五谷之精气还是食禽牲之浊气”,“养花和养草哪个更有驻颜功效”,等等等等,听着就异常魔幻。
  江云萝:“不是论道吗?道在哪儿?”
  君不渡:“哈哈,这些论道的老头怕是都已经快疯魔了。”
  一旁的善九则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一开始还是很高深的,只是那些道义已经翻来覆去辩过很多次了,没什么新意,所以,师尊才集思广益,弄出这些新奇的辩题。你们要是不愿听,可以去那边,哈哈。”
  江云萝点头,算是知道了,抬头,冷不丁看到不远处的朔方和李横七挤在人群里,正要过去打招呼呢,忽然一个瞬移,李横七整个人不见了!
  再一看,竟然出现在了论道台上!
  “这是怎么回事?”
  善九挠着脑门:“这个嘛……”
  君不渡眼神玩味:“这是蓬莱的规矩,一旦有人发出论道的邀请,就不能拒绝。也就是说,你们这位天道宫的麒麟子恐怕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露脸了。”
  江云萝难以置信:“……”不是,这是什么破规矩,不想上去还飞拉着人上去?
  她当即扭头:“此地危险,我还是走吧。”
  谁知话刚说完,一片树叶从她的肩头飘了下来,江云萝下意识伸手去接,谁知下一刻,眼前光芒一闪,整个人瞬间腾空。
  下一刻,人就坐在了吵吵嚷嚷的论道台上。
  手边正是香炉袅袅,茶香弥漫,身侧一只纸鹤扇动翅膀翩翩起舞,翅膀都要扇到江云萝的脸上。
  而对面则坐着一摇头晃脑鹤发苍颜的老头儿,老头儿的手里捧着一只茶壶,宽袍大袖罩在身上,像一张挂在竹竿上的破布,风一吹,把须发都吹成了幡。
  江云萝:“……”
  她试着动动屁股,发现居然挪不开脚,干脆就这么坐在那里,戴上一张假笑面具看人,并矜持道:“晚辈江云萝,敢问前辈是?”
  那手持茶壶脚踏草鞋的老头儿答道:“老朽游方子是也,你既接了老朽的邀请,那便让我看看你这小辈有什么本事吧。”
  拿腔拿调,鼻孔都要仰到天上去了。
  江云萝:“……”现在开口说自己是不小心接到的,还来得及吗?
  此时,不远处冒着茶香的阁楼之上,一双寡淡冷清的眼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蓬莱仙首云中子发出笑声:“微生小友,何故走神?可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微生仪闻言扭头:“没什么,仙首方才说到哪儿了?”
  云中子一边眯着眼睛,一边划拉半空中的金色签文:“方才我们看的是游方子和歌半子的本末论,哈哈,看来这最终还是游方子胜了,歌半子气得离席,不肯再论,如今是你这个师妹顶上……奇怪?江小友难道也对论道感兴趣?”
  微生仪抿唇,泠泠说道:“她走路糊涂罢了。”
  云中子哈哈大笑:“好吧,我倒是觉得江小友有趣得很,对上游方子也未必会输。哦,他们如今论的是这张……题为,意随心动,还是心随意动,不知微生小友作何见解?”
  微生仪不假思索:“意乃魂识,超脱于凡俗之外,为主,为气。心乃人身之窍,为辅,为形。意动心动,意不动心难动……”
  “哈哈,微生小友果真是很有见地,这位游方子和你所言竟相差无几。”金色签文闪动,云中子抬手一点,竟然真的传出了二人的声音。
  “……总之,意主心辅,意为气,心为形,这样高深的道理,你这丫头可能听懂?”
  学了整整几年马哲的当代大学生江云萝:哦豁,这不是典型的唯心论吗?
  江云萝本来不想辩解的,奈何强大的唯物观逼迫她开口:“那个,敢问前辈,没有心,人会不会死?”
  “当然会。”游方子倨傲捻须。
  江云萝又问:“人死了还能说话,还能呼吸,还能坐在这里跟我论道吗?”
  游方子眯着的眼睛睁开:“不能,但是人死了,魂识还在。”
  “可您刚刚说心随意动,人要是死了,就算魂识还在,心还能跳吗?也不能跳了啊……”
  她小声嘀咕,谁知这番言论竟惹得对方大怒:“你到底懂不懂论道?何为道?何为意,你能不能分辨明白?”
  江云萝面无表情:“我不懂,但我知道什么是人,人死了,心就不能动了。就算您变成鬼魂,对着自己尸体大喊大叫,也不可能活过来……”
  “无知!愚蠢!简直是对牛弹琴!”游方子气到胡子都在颤,手指哆嗦着,“你是谁的徒弟,谁教你这般论道?简直是胡搅蛮缠!”
  江云萝死猪不怕开水烫:“我师尊不管我,教我的人是我师兄。”
  “那你师兄教没教过你论道的精神?”
  “师兄没教我,但我无师自通。”
  “呵呵,你这小丫头,你懂什么?”
  纠缠来纠缠去,江云萝厌烦了,干脆道:“要不然我出个辩题,您来辩?”
  游方子一脸的讥讽:“好啊,你尽管出,我看你怎么难倒老夫。”
  下一刻,淡淡的声音落在耳旁:“敢问,这世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游方子的表情一瞬间怔愣,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问题。
  他谨慎开口:“先有鸡……不,是先有蛋。”
  “不对不对,是先有鸡!”
  “唉,容我想想,鸡生蛋,蛋生鸡……”
  有趣的一幕,让坐在阁楼之上的云中子开怀大笑:“哈哈,没想到江小友居然能问出这种问题,还把游方子给难住了,微生小友,你这位师妹可真是不简单哪!”
  眼神一直看向窗外的微生仪起身:“仙首谬赞,师妹不过……顽皮一些罢了。”
  “哈哈,甚好,甚好,走,我们一起下去看看。”
  微生仪点头称是。
  而此时,从论道台上下来的江云萝总算舒了一口气,台下的善九还有君不渡围过来:“江姑娘,怎么样,我看你们方才好像都要吵起来了。”
  江云萝摆摆手:“没什么,只是这老头脾气有些大,所以我就给他出了道难题,然后我就下来了。”
  “哦,你出了什么题?”
  “我……”话没说完,忽然,台上传来一声巨响。
  原来是被迫上台的李横七,终于忍无可忍,竟然抬脚把那论道台的莲座给踩了个稀巴烂,还怒气冲冲:“你他爷爷的再给我说一句!”
  对面人手拿串珠,盘腿而坐,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始终不曾有什么情绪,而是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观施主五阴炽盛,才邀你上台论道点化,施主何故还不开悟?”
  “施主?施你的个头!我乃天道宫弟子,与你这佛宗弟子有什么可谈,你少在这儿恶心我!”
  光头和尚无奈:“罢了,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佛法虽广,不度无缘之人……施主好自为之。”2
  李横七气了个够呛,从论道台下来,脸色还尤其难看。
  这边,江云萝,君不渡还有朔方几人直勾勾地盯着他,朔方欲言又止:“师弟,你怎么把论道台给砸了?”
  李横七忍无可忍:“谁让那佛宗的臭和尚没事找事?让我闷在那里听他讲经,我头都要炸了好吗?哼,以后再让我看见他,我一定饶不了他!”
  说完,还瞪了一眼抱着木鱼的善九:“还有你,也别让我看见你!”
  善九赶紧躲在江云萝身后,露出个脑袋弱弱道:“你、你凭什么把气撒到我身上?我招你惹你了?”
  李横七牙齿森森:“你没招惹我,可谁让你祖上是和尚呢?”
  “什么?”此话一出,不止善九惊呆,连江云萝也惊住了,显然是觉得他不可理喻。
  而这时,云中子浑厚的笑声从身后响起:“哈哈哈哈!各位小友可论得尽兴?论道论道,论的就是玄妙,可别因此伤了和气!”
  笑眯眯的昏睡眼,身后站着清冷出尘的微生仪,他淡漠的眉眼扫过来,李横七立刻闭着嘴不说话了。
  江云萝也变成一副乖巧模样,解释道:“师兄,我们没有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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