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几字写完,挥手拂向了半空。
而其实,她心里也没底,甚至还笑着想,微生仪除了处理宗门事务外,几乎日日待在参商殿,让他特意来戒律堂走一趟,就为了给自己“当面解惑”,江云萝觉得这个可能性太小。
而事实上,微生仪在看到灵玉传信的时候确实嘴唇压了压:“许多疑惑不解?”
泠泠的声调,一如既往地没有温度。大概是刚刚运功结束,本就寡淡的瞳仁愈发清冷淡漠,白色的道袍坠地,丝丝灵力沿着衣袖的云纹荡漾游走,连发丝也闪烁银白。
只是不多时,灵力收尽,全数都归于沉寂。
微生仪拨拢眼睫,本欲抬手,在灵玉上传信回问,可最终却将手收了回来,起身说道:“罢了,且去看她一看。”
言罢,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
第33章
此时,戒律堂外,琥珀池边的江云萝百无聊赖地将一棵草叶儿叼在嘴里,过了一会儿,见没动静,便转身道:“早就说了,师兄不可能……”
话没说完,几声压抑的惊叫,身后的池面恰好被一股旋风吹皱。
下一刻,清冷出尘白衣翩翩的人影从天而降,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脸恍若从画里走出来,墨发盈动,衣袍猎猎,乌睫下幽深的眸色更是笼罩迷雾般静静压下。
开口便是叫人心颤的一句:“江云萝。”
江云萝:“……”不敢置信,已然呆住。
不过很快,她就调整表情,乖巧喊道:“师兄。”
一边叫,一边注意着树后的动静,显然,躲在那儿的人影已经激动起来。
没办法,江云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寒暄。她眯着笑眼问:“师兄今日无事吗?”
微生仪闻言盯着她,他本就生得高大挺拔,模样俊冷,如今用单寒的眼看人,更加捉摸不透。
只听他拨唇道:“不是你传信想让我当面解惑的吗?怎么,你不希望我过来?还是说……你只是在戏弄我?”
这人,竟然如此敏锐……
江云萝赶紧装作乖巧道:“怎会如此,师兄,我确实是有疑处不解,所以才请师兄过来。而且,这几日的听训实在枯燥无聊,想找个人亲近的人说说话都没机会,我只怕师兄会觉得我絮烦,怎么会戏弄师兄呢?”
她端得态度恭敬,一本正经。微生仪看她良久,似乎并不打算计较,只在她一步之外停住,侧身道:“你有何疑惑,只管问,若有什么想说的,也可以同我说。”
意料之外的温和态度,让江云萝松了一口气。她思忖之后问道:“师妹想问的是,师兄给我的这本剑诀似乎是师尊留下来的,其中记载的菩提剑法我也都翻看过,只是……好像跟师兄所习的剑法并不太一样?”
“哦,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江云萝没有多想:“先前花妖作乱,师兄便出过剑,还有在迷雾村对战那人皮傀儡的时候,所用的剑招和这上面记载的都不一样。”
几句话说完,微生仪如霜的脸上流露些许赞意:“你观察得不错,只看过两次便记住了我的招式。”
挨了如此夸奖,向来厚脸皮的江云萝也不免耳根微热。
微生仪则继续说道:“菩提剑法是师尊所传,我刚入门之时也曾习过,不过后来修炼无情道,便弃了此剑法,改修太上忘情诀。”
“太上忘情诀?”不愧是无情道毕业的男主,连修炼的功法和剑术都跟别人不一样。
江云萝唏嘘:“师兄的剑法怕不是人人都能习得。”
微生仪敛眸:“不错,太上忘情,便是要修炼之人灭绝七情六欲,不为生死伦常所束缚,超然于外,忘情于内,如此方才能修成大道。”
说完这话,他寡淡的眼底再次笼罩起风霜颜色,没有温度,没有感情,冷白的面容如同雕塑,给人不可亲近之感。
可江云萝却并不这么觉得,她甚至带着点真实的疑惑问:“那这大道修得也太累了点,师兄,既然是‘道’,讲究的就该是顺应自然和本心,为什么偏要执着于‘忘情’二字呢,这岂不是舍本逐末,缘木求鱼了吗?”
认真又不失调侃的说辞,听得脊背挺直的人微微一僵。
而躲在树后听到这番话的几个仙门少女们也是睁大了眼睛。
“你们看,江师姐好厉害!我听说,之前蓬莱论道的时候,微生师兄可是一连几日端坐于论道台,几大仙门轮番上场,他却从未有过败绩。就连道祖都夸他道心天成,无坚不摧,没想到竟然被江师姐给问住了!”
“没错没错,江师姐看着眉眼弯弯很是谦逊,可实际很有自己的想法和见解!”
“那是,灵山大比的魁首,道祖的关门弟子也不是浪得虚名!哎呀呀,我越来越喜欢江师姐了!”
一旁稍显稚嫩的少女:“不是……你们忘了,我们是来看无生道君的吗?”
三颗脑袋齐刷刷歪成表情包:“是哦,不过这不重要!”
琥珀池边,微生仪在短暂的怔愣后便侧过身来,低头冲着江云萝轻淡道:“来日你若登蓬莱论道,怕是再无旁人了。”
“什么?”谁知这话说完,眼前人挥袖一拂,直接消失在原地。
江云萝睁大眼睛:“不是,他就这么走了?还有,他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脑海中的白赤:“这你都猜不到吗?说你能言善辩呢!”
江云萝犹疑:“意思是夸我?那他为何突然走了?”
白赤:“你以为微生仪是傻的吗?不知道你为什么叫他过来?”
江云萝意识到什么,扭头一看,果然看到暴露在树后的一丛丛衣角。
……不是说好让她们躲好的吗?
所以,她这是又一次把自己给坑了?
“唉,你说我现在追过去,还能解释清楚吗?”
白赤:“别解释了,有些事情越描越黑,而且,你现在不仅是他的泥腿子,还是他的师妹,你应该支棱起来!”
江云萝:“……”都泥腿子了,还怎么支棱?
好在,江云萝并没有被这件事困扰太久,因为第二天就到了戒律堂考训的日子。
也就是七日听训的最后一天。
一大早,善九便战战兢兢一脸哭丧着跑过来:“江姑娘,待会儿可要拜托你,一定要帮帮我!”
江云萝微笑脸:“放心吧,如果有机会,我会的。”
谁知道一进戒律堂,整个人都愣了。
只见阳光疏漏的窗台边,一道长身玉立,岿然不动的人影站在那儿,不是微生仪是谁?
而后,只听有人窃窃私语:“听说戒律长老临时有事,今日考训之人换成无生道君了!”
“什么?还不如换成那老头呢,那老头老眼昏花说不定还有机会借机行事,换成微生仪,我们可惨了!”
此时,江云萝的想法和众人一样。
善九却天真道:“微生仪是你师兄,他应该不会特别为难我们吧?”
江云萝:“你想多了,师兄眼里容不得沙子,善公子,我怕是帮不上你的忙了,你好自为之。”
说完,无情抽身。
善九直接垮了脸:“别呀!江姑娘等等我!”
江云萝假装没听见,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特意挑了个离得远远的地方坐着。
接着,就听台上人泠泠道:“今日考训,无外乎宗门戒律,弟子仪范,以及仙门史录,所有考问之题均列于金墙之上,尔等选问作答,默于纸上,一个时辰后交上来。”
有人弱弱举手:“敢问选问作答是什么意思?可以只选一个问题吗?”
问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蓬莱善九。
下一刻,微生仪的眼神扫过去,依旧是清凌凌:“所答之问低于二十者,为不合格。”
“什么?二十问?怎么这么多?”
有人唏嘘,有人惨然,有人掩面想哭。
江云萝却是面无表情,反而使劲眯眼睛。
微生仪:“好了,静声。此乃宗门考训,各位务必端正姿态,不可交头接耳,不可传抄舞弊,更不可……”
话没说完,底下一道人影磨磨蹭蹭。
微生仪眸光压下:“江云萝,你做什么?”
被毫不留情叫起来的江云萝鼓起勇气:“回禀师兄,我想换个座位,这里有点反光,看不清字……”
这话说完,空气里显然安静了一瞬。
来自上方的视线亦多了几分深意。
“哦,是吗?”看着坐得离他那么远的人,微生仪寡淡的眉眼流淌出不易察觉的暗光。
他幽幽道:“既然如此,你便坐在第一排。”
第一排?江云萝呆滞在那里,不动了。
直到微生仪再次寒凉开口:“怎么,还不过来?”
无可奈何的江云萝只好抬脚,而身后的其他弟子则朝她投来了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眼神。
那可是第一排!跟台上的案桌正好挨着,都没人敢坐那儿的!
这下好了,之后这一个时辰,她可有的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