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他此刻好像忘记了自己手上也有手机,他扑到了离他最近的一个正在收太极剑的老大爷脚边。
  他语无伦次地嘶嚎,双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抱住老人的小腿,力气大得让老人痛呼出声,手里的剑哐当掉在地上。
  “哪儿来的疯子,快撒手!什么鬼啊神的,神经病啊,我看是你心里有鬼。”老大爷又惊又怒,使劲想掰开钱立峰的手。
  就在这混乱不堪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无比清晰的警笛声,红蓝爆闪的光芒朝着桥头公园的方向疾驰而来。
  警笛声如同天籁,钱立峰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嘣”地一声彻底断裂。
  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整个人彻底瘫软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一条离水的鱼,狼狈凄惨到了极点。
  手机屏幕里,姜楚绪看着钱立峰烂泥般瘫在地上的丑态,又瞥了一眼镜头远处桥面上那个蓝色剪影。
  姜楚绪心中一阵可惜,她动了动手,将薛方隔着屏幕吸进了自己的项链之中。
  桥上的浓雾散了,公园的老奶奶还在感叹:“诶哟,刚才看这下午那么大雾,还以为要下雨,现在雾都散了。”
  【啊?这次这么快吗】
  【而且为什么会有警车】
  【连线人刚才报警了?】
  【最主要的是之前主播会问怎么处理鬼,这次没有】
  【有猫腻】
  姜楚绪没再看弹幕,指尖轻点,干脆利落地挂断连线,顺便把直播也关了。
  她把薛方放出来,如果还在直播的话,观众肯定能看出来这就是桥上那个蓝色的身影。
  “薛方?”姜楚绪声音响起,雪纺的魂魄猛地一颤,他抬起头看向姜楚绪,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是你阻止了我?”薛方艰难开口。
  “暂时而已。”姜楚绪言简意赅,“要不要说说当时发生了什么?”
  薛方的身影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姜楚绪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能说的样子,于是她直接看薛方的记忆了。
  最开始是薛方在发信息,手机上,一个只有四个人的高中死党群。
  薛方发了一条带着兴奋语气的语音:“兄弟们,成了,刚签了个大单,提成这个数,哥们这回真翻身了,周末老地方,我请客,必须喝趴你们!”
  下面有两个朋友的回复:“牛啊方子!”“阿峰人呢?”而备注为阿峰的头像是灰暗的,没有任何回应。
  薛方皱着眉,单独给钱立峰发了一条消息:“阿峰?晚上出来聊聊?哥们有好事想着你呢!”
  这条消息依旧石沉大海,薛方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和不解。
  接着是第二个画面,是在薛方租住的一室一厅小公寓,敲门声响起,薛方脸上带着无奈,他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浑身湿透,脸色阴沉得可怕的钱立峰,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滴。
  “阿峰,你怎么淋成这样?快进来!”薛方侧身让开。
  他拿着干毛巾递给钱立峰:“给,擦擦,到底怎么了,群里消息也不回,我还说……”
  话没说完,钱立峰猛地抬起头,眼中是薛方从未见过的扭曲到极致的嫉妒,那眼神让薛方瞬间感到毛骨悚然和心寒。
  “你闭嘴!”钱立峰猛地推开薛方递过来的毛巾,声音嘶哑,“装什么好人?!显摆你混得好了是吧?施舍我?可怜我?我不需要!”
  激烈的争吵爆发。薛方试图解释:“阿峰,你冷静点,我是真想拉你一把,那个项目……”
  “去你的项目。”钱立峰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抄起茶几上一个沉重的玻璃烟灰缸,在薛方惊愕的目光中,狠狠砸向他的太阳穴。
  剧痛和黑暗瞬间吞噬了薛方。
  意识断片,再次有感觉的时候,是身体被粗暴拖拽,然后是后备箱合上得声音,和一股车尾气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后备箱再次打开。
  刺骨的江风混合着浓重的水腥气灌了进来,薛方残存的意识感觉到自己被拖了出来,身体重重摔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
  他模糊地看到钱立峰那张在昏暗桥灯下扭曲狰狞的脸,充满了疯狂和残忍。
  接着是身体被抬起,身上好像被绑了什么东西,很重,带着他沉下江底。
  记忆结束,薛方的魂魄不断颤抖着,那是一种被信任之人背叛的痛苦和冤屈。
  “你的债,他会用余生偿还,尘归尘,土归土。”姜楚绪的声音平淡而笃定。
  “你的怨困住的只是你自己,后面的事交给我和警察。”
  ……
  另一边,公安局审讯室内。
  惨白的灯光将冰冷的铁椅和钱立峰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照得清楚,气氛凝重。
  他手腕上目前倒是还没有戴上手铐,对面坐着陆长安和负责记录的小陈,旁边是无声运转的录音录像设备。
  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陆长安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平静地审视着钱立峰。
  这种无声的压力让钱立峰坐如针毡,额头不断渗出冷汗,手指神经质地扣着裤腿上干硬的泥块,他的眼神涣散地飘忽着,不敢与陆长安对视。
  “钱立峰。”陆长安终于开口,声音不高,“知道为什么坐在这里吗?”
  钱立峰身体猛地一颤,头埋得更低了,声音干涩嘶哑:“我在桥上发疯扰民了?”
  陆长安没有理会他的狡辩,将一份文件轻轻推到他面前的小桌板上。
  文件首页,是一张薛方生前的照片,笑容阳光,下面还有一张立案告知书。
  钱立峰的目光接触到照片的瞬间,瞳孔骤然紧缩,呼吸猛地一窒,像是被扼住了喉咙,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认识他吗?”陆长安问,目光如鹰隼般锁定钱立峰的脸。
  “认、认识,薛方,我高中同学。”钱立峰的声音细若蚊蚋,眼神慌乱地左右乱瞟。
  “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一周前吧。”钱立峰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语速加快,“具体哪天我也记不清了,就在街上碰到了,随便聊了两句,后来就分开了。”
  “哦?街头偶遇?”陆长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拿起另一份文件。
  “根据我们调取的薛方所住小区及单元楼的监控记录显示,一周前,5月23日,晚上8点47分,你进入了薛方居住的单元楼,电梯监控清晰地拍到你进入了薛方所住的7楼,晚上9点28分,你独自一人离开该单元楼,手里还提着薛方的行李箱。”
  陆长安顿了顿:“这段时间,41分钟,你在薛方家里做了什么?”
  钱立峰的身体瞬间僵直,他张张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没想到只是因为他刚才冲进公园发疯,还让竟然注意到了薛方,和他去过薛方家里!
  陆长安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拿起另一份打印着微信聊天记录的文件。
  “再看看这个,5月23日,薛方在一个名为‘四大金刚’的微信群里发的消息,以及他单独给你发的约见信息,都显示他当晚有意与你见面详谈,而你,从下午到晚上,对他所有的信息均未回复。”
  “这和你声称的‘街头偶遇’,似乎存在矛盾?”
  钱立峰额头冷汗涔涔,后背瞬间湿透。
  陆长安不断施压,基于调查到的证据进行讯问,每一个问题都像一块巨石,砸向钱立峰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钱立峰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脸色灰败,眼神绝望地涣散,他双手死死抠住冰冷的椅面,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陆长安拿起最后一份报告,语气沉重。
  “就在刚才,我们的同事在江湾大桥下游五公里处的回水湾,打捞到了薛方的遗体,初步尸检报告显示,死者头部遭受钝器重击,颅骨骨折,脑组织损伤严重,符合生前遭受暴力袭击特征……”
  警方从一开始就知道凶手是谁,因此调查思路也很清晰,所以找到这些证据都很快。
  钱立峰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捂着脸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断断续续地交代着那个雨夜在出租屋里发生的血腥惨剧,如何清理现场,如何将薛方的尸体塞进自己车的后备箱。
  如何在暴雨的掩护下开到江湾大桥,如何将曾经最好的兄弟像丢弃垃圾一样抛入冰冷的江水中。
  每一个细节,都印证着警方已经掌握或正在核实的证据。
  小陈面无表情地快速记录。
  等待钱立峰的是法律的惩罚,和薛方鬼魂的报仇,毕竟姜楚绪从来没说过会让薛方放过钱立峰,报仇还是本人来最好。
  外面被警察找回来的郭文乖巧坐着,他好奇地张望了一眼。
  “警察同志,钱立峰什么时候能出来?”他都出来好久了,结果还没看见钱立峰。
  他是被警察找回来的,找到的时候他就坐在路边,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又是什么时候坐在那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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