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清醒一点！ 第35节
郑姚另一只手抓住了查客醒的手腕，将他扯到自己面前。
他们一边高，这样近的距离，查客醒的视线无处可避，落在了郑姚的脸上，那双动人的眼眸此刻闪烁着复杂的神采。
有祈望、也有抗拒。
郑姚用肯定的语气问：“是你，那个男孩儿——是你！”
“那辆车抓走你的时候，动手的就是这个人，这个人白天一直在附近徘徊，我见过他很多次，我一定没有认错——”
“查客醒！”郑姚大吼一声。
郑姚的音色非常美妙，他很少大吼大叫，他平日里讲话总是荡着笑意，心情不好时声音只会更低。
此刻，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查客醒，声音在发抖：“回答我，那个男孩儿，那个被拖行了半条街的男孩儿，那个血流了半条街的男孩儿——是你！”
查客醒无法在那样的凝视下支撑一秒钟，闭了闭眼睛，继续说：“四个人绑架你，死了一个，现在出现两个，这种机率，不可能是巧合，就是谢添业——”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郑姚想听的不是这个，他捧着查客醒的脸，鼻尖挨着他的鼻尖，急促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
镜片上……起了雾气。
那雾气让郑姚看不清查客醒的眼睛，那雾气也让郑姚意识到，查客醒为什么会戴上眼镜。
“你的眼睛……是那个时候受伤的吗？你说你没能读博士……是因为这件事吗？”
查客醒终于开口回应，他说：“这不重要。”
郑姚不可置信的重复：“不重要？！”
“不重要。”
“你……你为了救我被拖行了几百米，你流了那么多血，你差一点死了，你几乎瞎了，你说这不重要？”
郑姚一把将查客醒抱进怀里，力道大的要把对方揉碎。
“你那个时候——有多疼——”郑姚的声音和他的身体一起颤抖。
查客醒缓缓的回抱住郑姚。
郑姚眼眸里的美酒倾洒而出，淌过查客醒的耳后，浸湿了他的衣领。
“你去了哪里？我找不到……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查客醒的回应，只是不断的抚摸他颤抖的脊背。
他非常理解郑姚的伤心难过。
郑姚大概觉得，一切都是天意弄人，是阴差阳错，是种种误会使他们错过，至此蹉跎了八年。要是早知道他曾为救自己负伤，要是第一时间就知道那个男孩儿是他……那么不管当时有什么julie玲玲melody，都不可能阻挡郑姚奔赴他的怀抱，他们理所应当的在患难生死之后互通心意互诉衷肠，他们应该一早就在一起。
但查客醒知道，这不是天意弄人，他是故意不告诉郑姚的。
八年前也好，在一起之后也好，郑姚跟他讲述绑架事件时也好，他都在故意隐瞒。因为他觉得……不重要！
不是气话，是真的不重要。
郑姚还在一遍又一遍的询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是我的事，对你不重要。”查客醒缓缓开口，每一句都是真心话：“是我的选择，是我的行为，是我的爱情……但不会是你的负担，所以对你不重要！”
郑姚的手臂松开，握住查客醒的肩膀，微微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凝视着查客醒依然平静的脸孔，毫无波澜的眼眸，蓄满泪水的眼里满是困惑不解：“这难道不是我们的爱情吗？”
“不是我们……是我。”查客醒终于有了表情，是一个很勉强的笑：“你当时被迷晕了，你没有要求我救你，所以，那样的行为，是我一个人的决定！”
“你可以告诉我，我知道后——”
“我不想你知道。”查客醒摸了摸郑姚的头发，把被泪水打湿的那几缕掖到耳后，他温柔的说：“你不需要为我擅自的决定负责，我绝不要你因为‘感恩’而选择我……”
“阿醒……”
郑姚张口想说什么，查客醒又打断。
“我的自尊心不允许。”
郑姚沉默了几秒钟，重复：“你的自尊心……”
“是的郑姚！没有人能让我放弃我的自尊，你也不行！”查客醒加重声音。
我嫉妒你和那些红颜知己的过去，但我一点也不想制造这些过去，我希望你爱我，选择我，因为我是我。
郑姚的身体缓缓滑坐在地上，他理解不了这些话。
他想起在肯尼迪机场的停车场，查客醒也是这么说的，他说“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卑微的向你乞求爱情，我的自尊心使我只能被动的原地等待”，阿醒的自尊心，好奇怪啊！
郑姚像一只听到奇怪声音的小动物，偏着头，睁大眼睛，愣愣的望着主人，渴望得到答案。
查客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突然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如果谁救你，你就会爱上谁……那应该三妻四妾的不是你父亲，是警察和消防员啊！”
郑姚眨了眨眼，他眼里还有泪，一眨又大颗大颗的掉下来，翘翘的上嘴唇，也挂上一颗泪珠，滴落进他的唇齿间。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郑姚不顾一切的哭泣，第一次是为了重伤的父亲，第二次……是为了他？还是为了错失的时光呢？
查客醒也有些困惑。他想，没有我的那八年你也过得很好，你身边从不缺人陪，没准比现在还逍遥自在，想爱谁就爱谁。
所以郑姚，你在哭什么呢？
他又后知后觉的想起，郑姚刚刚问他那时有多疼……所以郑姚，你是因为心疼我而哭泣吗？
郑姚还穿着廓形西装，他用袖子擦了一下脸，尽量平复情绪。
“把这件事的始末说一遍，用你的视角，后来为什么找不到你……都说一遍……”他仰着头，红着眼睛，恳求：“好吗？可以吗？”
“可以。”查客醒也席地而坐，靠在他身边。
但查客醒避开了“始”，只交代了“末”。
“我被救下的时候，查清乐的妈妈正好赶了过来，她找我的本意是想拜托我留下再照顾小乐几天，或者把小乐带到lon去也行……却见到了昏迷的我。”查客醒说着又露出无奈的笑，他发现自己人生的很多重要时刻都与查清乐有关，查三娘炮真是他躲不开的阴影。
“婶母以为我被卷进了帮派仇杀当中，怕我被报复，就以使馆人员亲属的身份将我保护了起来，隐藏了一切就医记录。”
“使馆……rus大使馆……哈……怎么可能找得到……”郑姚也一样在苦笑，他双手捂着脸，肩膀抖动，无可奈何。
这是国家级别的保护，的确是无法对抗的力量。
“那时婶母因为突发事件，马上要离开us回rus去，她怕她走后没人能保护我，就联系我父母将我包机送回了国内。”查客醒从侧面抱住郑姚的腰，把郑姚的头揽过来。
郑姚的腿真的很长，坐在地上只有小小的一团，像一只北极兔。
他抱着郑小兔子，伏在他耳畔说：“其实那个时候，确实也没办法立即告诉你……我昏迷了两个星期，醒时记忆模糊，家里人问我发生什么事我都搞不清楚，我的记忆就停留在参加查清乐的毕业典礼那里……和你重逢的事都忘了。”
郑姚靠在查客醒怀里，听着他沉稳的诉说与心跳，半晌才问：“什么时候想起来的？你想起来后……没有想过找我吗？”
“想过啊……但我彻底清醒都是一个多月后的事情了，我想起你遭遇了绑架，我很慌张，可是我想，那辆车被警察拦下来了，我被救了，你大概率也被救了吧？”
查客醒抚摸着郑姚的头发，亲了亲他的额角。
“我拜托了在us留学的初中同学去唐人街那间古玩店问，古玩店的人说你去吃饭了，同学特别热心的跑去煌记给我拍了一张照片……”查客醒平缓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颤动：“照片上，你笑得很开心，看起来很健康，你搂着一个短头发的女孩，你们在吃蟹黄小笼包。”
郑姚从查客醒怀里抬起头。
查客醒没有看他，失神的眼眸看向前方。
“那女孩不是玲玲，应该是你新交的女朋友……”
他好像又看到了那张照片，那张他打印出来，带去了lon，放在了他关住野兽的笼子里的照片。
照片上的郑姚充满活力，发丝一如既往飞扬，一只手拿着筷子，一只手搭着那个女孩的肩膀。女孩偏着头，红着脸，满眼的迷恋的望着他。
背景是人来人往的包子铺，但若换成烧烤摊，那个被搭着肩膀的人，可以毫无差别的换成……
一模一样。
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查客醒像背台词一样平稳的诉说：“你身体状态很好，有了新的恋情，精神状态也很好，我便不再担忧，专心养伤。我在家里休养了八个月就恢复了健康，没有什么后遗症。只有角膜受了点轻伤，300度散光，戴眼镜就可以，也不会瞎。伤愈后我回到lon读书、毕业、回国……一切按部就班，走着我人生该有的正轨。”
一口气说完，查客醒低下头，露出一个“一切都很好”的笑容。
“那女孩是……”郑姚呐呐开口，想解释，又没有误会可解释。
“不重要。”查客醒笑着叹气：“这件事给我带来的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能读博了吧！”
是的，没有任何后遗症，只有这一个遗憾。
故事到此就结束了。
又拥抱了一会儿，查客醒用鼻尖蹭着郑姚潮湿的脸颊，自嘲的笑了：“所以，我也不算故意不告诉你，实在是没什么机会可说。我那时想，就这样吧，你好，我也挺好。”
“对不……”郑姚开口，嘴巴却被查客醒捂住。
“郑姚，关于这件事，我的任何行为都与你无关，不需要你的愧疚，不需要你的感动，是我自己的事情，是我自己的功课……对你，不重要。”
作者有话说：
阿醒：爱情最忌自我感动。
姚姚：什么玩意儿？听不懂。
第42章 那就忘记吧
未出口的歉语被手捂住，可郑姚那双夜夜出现在他梦中的眼眸里，却浸染着湿润的哀伤。
查客醒松开手，别开头。
他不想听郑姚说“对不起”，不想看郑姚露出愧疚的神色。如果这是用情不专的“对不起”，郑姚在机场的停车场已经说过了，如果这是扑车被拖行负伤的“对不起”，他受之有愧。
他回避了“始”，因为“始”是他最不堪的心事。
他不想说，他有什么理由把这件事说出来呢？
说他因为幼稚的报复心理让郑姚在院子里等他那么久？说他因为愚蠢没看出那么明显的盯梢行为而给了敌人下手的机会？说他无能没有任何保护郑姚的力量？
姚姚，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查客醒突然用尽全力抱住郑姚，眼泪簌簌而下。
也许这件事并不是不重要他才绝口不提，他是羞于启齿、他是难以面对，他多希望这件事从未发生，他也一直当这件事从未发生，就好像自己从来没有那么狭隘自私以至于害郑姚涉险一样。
不要再问了，不要再提了！
郑姚，你可不可以也当作从未发生呢？
后半夜的时候，郑姚睡着了，眼角潮红，脸上还有未干的水痕。查客醒把他抱到床上，脱掉皱巴巴的西装外套，从正面抱住他小憩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