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妻 第233节
勉强压下心里的担忧,吩咐领他们上来的伙计去准备晚饭。
主仆相聚到底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儿,二虎主动去了外面警戒,留下碧螺陪苏璟妍说话。
“小姐,有四殿下的消息吗?”碧螺小声地问。
苏璟妍摇摇头,“还没有,我和九爷在半道上就被君老三的人盯上了,打着迎接的名义带我们去了他的府邸,要不是我执意搬出来,恐怕现在还在他的府上住着呢,就这,也逃脱不了他的监视。”
“原来如此。”碧螺吐了吐舌头,脸上浮现忿然的神情,“那他送我们过来,肯定也没安好心。”之前他就跟自家小姐纠缠不清,还几次三翻轻薄自家小姐,这回还不知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好在苏璟妍现在已经淡定多了,看着碧螺道:“送你们过来了也好,不然我一个人在这连个说话商量的人都没有,想要做点什么就更难了。”
“九爷呢?”碧螺忍不住问道。
苏璟妍皱着眉头,“我也不清楚,先前我们一起去了君府,后来管家安排了住处,我们就分开了,我出府时他并不在府里。”
当然她没把自己的怀疑告诉碧螺。
朱九也有他自己的立场,她不能强迫朱九毫无原则地站在她这边。
眼下分开了也好…
风雨交加的京城,夜里更加寒冷。
城东一处偏僻的庙宇大殿里,两个身穿素服的年轻男子相对而立。
大殿修建得很是宏伟,天花板和廊柱上都贴着赤金花,制作精细,装饰豪华,许是年久没人打扫的缘故,全都蒙上了厚厚的尘灰。正面墙上挂满了画像,已经有些模糊了,每一副画像的左下角都写满了小字,显然在介绍画像上人物的生平。
大殿正中摆了一张巨大的供案,上面摆放着三牲的头颅和水果,两只巨烛燃得啪啪地响,三柱清香释放的轻烟弥漫了整个大殿。
殿门早已经关闭,窗户上糊的高丽纸大部分都脱落了,北风吹得呼呼咋响。
“你到底是什么人?”朱九冷着脸,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的君熠然。他已经派人查过了,当年慕长青派人清扫得彻底,朱氏后裔的确只剩下自己一人。
君熠然哼了声,并没答话,视线却落在某一张画像上。
朱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认出那正是他祖父灵帝的画像。在上京的家庙里,他曾经祭拜过。
这画像有问题吗?
朱九皱着眉,心里茫然得很,又忍不住思忖:对面这人比自己的年岁还小,的确是君家正室嫡出的儿子,绝不可能跟自己有什么渊源,可他为何,今夜会来这里?
这里是北晋皇室的太庙,里面供奉的是朱家的历代先祖。
大綦皇帝还算有点人性,没有将太庙拆除,但也没有派人洒扫,任其自生自灭。
他到了京城,自然要来这里拜祭一番。
这个君老三,他凭什么来这里?他有什么资格来这里?
就在他快要发怒的时候,君熠然说话了,“你不必管我是什么人。总之,你听我的吩咐做事就对了,你不是想要为朱氏复仇吗?你不是想要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吗?这些我都可以帮你实现,但你,必须听话,懂吗?”
又来了,妥妥长辈教训晚辈的口气。
长这么大,除了姜氏,还没人敢这样训斥他…
“嗬,本少主连你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为何要听你的。看着你也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小子,在本少主面前充什么大爷,别以为你帮了我几忙就可以颐指气使,做梦,本少主不吃你那一套!”
因为气怒,朱九连本少主这样的称呼都搬出来了。
君熠然也气得不轻,懒得跟他说理,直接就动了手,一出手就是狠招。
朱九瞧得一惊,这招自己也会,是丘济苍教给他的,据说是北晋暗卫的不传之秘,他怎会使这招?
就这一愣神的工夫,君熠然的双掌已抵达他的胸口。
朱九忙凝聚心神应对。
君熠然一招紧似一招,动作娴熟,招招狠戾,完全不给他还击的机会,迫得朱九连连后退,心中骇然到了极点。
这是他第一次领教君熠然的武功,没曾想不但与自己的武功同一路数,且比自己更加老道犀利,胜的不是一丁半点儿。
两人交手五十招后,君熠然才堪堪住了手,看着朱九狂喷出一大口鲜血,君熠然眉头皱了皱,掏出一个白色小瓶丢给他,“服下。”
朱九满脸羞惭地接过,略一犹豫,才倒出一粒白色药丸仰头吞下。
“若不服气,再来…”君熠然面无表情地说道,又呸了声,“没出息的东西,你不配做朱家的子孙!”
朱九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心里既恼怒又沮丧。
君熠然露的这手功夫,将他的自尊打击得体无完肤。
虽然依旧不知他的身份,但对他再也不敢起轻怠之心。
第三百五十二章
慕彦峥此时颇为烦燥地搓着手。
就在刚才,母妃告诉他一个秘密,一个让他难以置信的秘密。
姚贵妃的儿子,自己的六皇弟,他竟然是武神王苏战的儿子,是阿妍的亲弟弟。
显然这事姜氏和阿妍早已知情,却没有告诉他,却又一直怂恿他去争那个位置…
她们母女俩到底是何居心?
如今京城的局势日渐紧张,姚贵妃几乎收买了所有大臣,手里又持有皇帝的玉玺,也不知那玉玺是真是假。她在朝堂上声称父皇已经驾崩,是在纪皇后侍疾时误服了汤药所至,可气的是那些大臣们居然都信了。
现在整个皇宫一片缟素,正在准备大行皇帝的葬礼,同时朝堂上立六皇子为太子的呼声越来越高,几乎已成定局。
原本他想站出来说明事情的真相,告诉群臣父皇白龙鱼服出巡去了淮城,并没有驾崩,但却被母妃劝住了。
连程恕和卫庭都承认了的事,他去说又有什么用。
皇帝临出京时将朝政大事皆交给这二人打理,他们的话在朝堂上甚有份量,即便有个别的朝臣有疑心,也会很快被压下去。
慕彦峥是皇子没错,可惜并不受宠,也非嫡非长,之前为了避嫌并未有交好的大臣,如此情形下他说的话不但不会有人相信,还会引火上身,害了他自己。
龙贤妃久居深宫,自然将这一切看得明白。
“母妃,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慕彦峥忧心忡忡地道。
摆明了这一切都是君熠然的阴谋。如果君熠然真心拥立六皇弟继位,一心一意辅佐他,那自己也会放手。可事实不是这样,但凡想到阿妍曾经告诉过他的可能性,慕彦峥心里就打鼓。
偏偏姚贵妃为了眼前的利益,绝不会改变主意。
龙贤妃凝眉想了想,看着自己儿子,“这回,端看姜嫦溪会站在哪一边了…”
任谁站在姜氏的立场,都会毫无原则地选择支持自己儿子上位。这样做不但为自家夫君报了血仇,也让自己儿子从此成了天下主。
她有什么理由不这么做?
还有阿妍,她什么都知道,却没有告诉自己。
原来在她们母女心里,自己终究是个外人。
不过是颗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已…
想到此,慕彦峥自嘲的笑笑,心里痛苦得无以复加。
原本自己并不在意那个位置,如果她们早早地告诉自己这一切,鉴于慕氏对苏家的亏欠,即便让六皇弟继位也没什么,可何必要用这样伤人的手段?
姜氏母女欺骗了他,这是慕彦峥最最不能接受的。
可是母妃这话…似乎话里有话。
“难道母妃还指望姜氏会帮我们?”慕彦峥道。以往对姜氏的敬重,在这一刻消弥无形。
龙贤妃抿着嘴想了一阵,才道:“怎么说呢,姜嫦溪这人,有时候连母妃也看不懂她,她总会做一些出人意外的傻事。”
“为何?”慕彦峥不解。
龙贤妃嘲讽地笑笑,说道:“这么多年,你父皇心心念念的只有她,当年更是你父皇心尖尖上的人。迫于情势,你父皇无法给她后位,她便毅然绝然地舍弃了你父皇,转而嫁给了苏战。”
“原来如此。”慕彦峥神情讶然,末了又了然地喃喃了一句。
之前虽然也大略知晓一些,可并未知晓个中隐情。
贤妃叹了声道:“如果当初她答应做你父皇的妃子,只怕就不会有司马、南宫和我们龙家的事了。”
看儿子似乎不解,龙贤妃压下心里的苦涩,说道:“以她的才智,若愿意倾心辅佐,你父皇根本不必用联姻的方式来安抚我们三家,也就不会有老二、老三和你的存在了。”
“或许是吧。”慕彦峥苦笑。
姜氏笼络人心的手段,他已经领教过了。就连朱九,那样孤僻冷漠的男子,不也甘愿受他驱使吗?而自己,更是在不知不觉已然将她当作亲近的长辈看待。
再有,宋青崖、杨北城等人这么多年依然对她忠心耿耿。甚至舅舅们,怕是早知她们母女的住处,却没有声张,而是明里暗里的护着。
如果不是对她执念甚深,父皇也不会白龙鱼服的出京。
这样的女人,的确不容小觑。
慕彦峥不相信她在京城没有人手,只是没得她的命令,按兵不动而已。
龙贤妃显然早猜到这一点,看着儿子点点头,“姜嫦溪这人很难以常理来论,当年她不屑于做你父皇的妃子,而今,她未必会看重这个皇位。”
是啊,以父皇对她的宠爱,即便不能给她后位,但只要她生了儿子,便是妥妥的皇位继承人,就连太子皇兄也得靠边站。
可她并没有。
可她并没有。
慕彦峥眼睛一亮,惊喜道:“所以,母妃,您的意思,姜氏不一定会支持姚贵妃?”
龙贤妃再次点点头,末了又道:“当年我与她交情不薄,你与妍玉郡主的婚事还是她先提出来的。”
慕彦峥脸色一红,他与阿妍的事,还没来得告诉母妃,但看母妃的表情,显然早就知道了。
龙贤妃果然已经知道,拍着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母妃知道,你喜欢阿妍,阿妍也喜欢你。如果没有当年的变故,你们早就成亲了。”
这话说得慕彦峥心里更加难过。
经此一事,只怕他跟阿妍的事更加渺茫了。
阿妍,你为何不告诉我?
“终归是我们欠了苏家。”龙贤妃道:“所以,如果姜嫦溪真的想让她的儿子上位…”话说到这顿了顿,怜悯地看着自己儿子,“峥儿,你就放手吧。”
“母妃,我不甘心。”慕彦峥赌气道。并不是他多看重这个皇位,实在是被那对母女伤得太深了。
淮城是杨北城的地盘,又有姜氏坐镇,边上还有朱九的人马虎视眈眈,父皇恐怕很难逃脱他们的掌心。
退一万步说,即便父皇侥幸逃脱回了京,不过是出了狼窝又落入虎口,姚贵妃胆敢在朝堂上宣告父皇驾崩,便是已经做了万全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