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还有那次铲雪,你没带铁锹,都快到学校了,还得跑回去取……我的记忆不全,但是那一幕却记得挺清楚的。”
听到了这里,陈砚初抿了下唇:“嗯,是啊,我们家没有铁锹,我也没有想到黄老师会那么严格,后来我想了好多的法子,才搞到了一把,把那件事应付过去。”
“还有,你不喜欢下雨天,只要下雨,就没有人来接你……后来有时候,我会多带一把伞。”贺临似乎是在尽力回忆,随后说了一些事,包括了很多他和陈砚初的交集。
两位的昔日的朋友如今立场不同,在这里回忆着过去的同学生活,算不上是推心置腹,但至少也是表面祥和。
但是等陈砚初全听完了以后,一时沉默了,他把手逐渐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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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的监控前,黎尚听着这些话,他面前摆着吕一尘的详细资料。上面有他的简历,家庭情况,家属信息。
他们早就通过各种信息重塑过他的童年。
贺临和陈砚初的对话,看似随意,但是其实里面暗藏玄机。
现在不是审问,他们希望能够从与陈砚初的交流之中获取到更多的信息。
对吕一尘到陈砚初的了解越多,他们就能够对白葬的侧写更为完整,越发地了解他的内心想法。
在他的成长过程之中,父母是几乎缺失的,而且有着极大的负面影响。
但是他们总觉得在他少年的时光中,少了一些关键因素和转折事件,他究竟是怎样从一位普通少年进而一步一步发展到一名嫌犯的呢?
在他走到那个真正的犯罪起点之前,他身上又发生过什么?
黎尚作为曾经和他同校的江尚雪,父母也没有心力管他,所以他能够想象出吕一尘当初的境遇。
可是随后,两人的选择与人生轨迹却完全不同。
伴随着吕一尘的孤独,偏激,贪婪,逐渐增长,他可以感觉到,那个名为白葬的邪恶灵魂逐渐而生。
所以现在,他们所用的策略就是在用过去的那些真实境况来刺激陈砚初。
贺临所说的事,都是过去真实发生过的,而且是他真诚帮助过陈砚初的经过。他在把陈砚初带回当时的情境。
对现在高高在上,渴望胜利的陈砚初而言,这次对话,就是在把他心中早已愈合的伤疤一点一点地揭开。
把他弄疼,他就会愿意开口说话了。
等他露出破绽,警方就可以补全手中的资料与他的心理拼图,进而明确那个犯罪起点,找到他的薄弱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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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陈砚初沉默不语,贺临道:“我记得的就这么多了,不过,我也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陈砚初侧头听着。
贺临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你没有联系过我或者是其他的同学呢?”
陈砚初沉默了片刻,低头叹了口气道:“贺临你发现了吗?你也好,那些同学也好,永远记得的都是一些我的狼狈事。在功成名就的现在,我已经不再需要你们的怜悯和那些异样的眼神。”
贺临听出,陈砚初越是强调这些,越是显得他有点外强中干,他顺着陈砚初的话往下问:“你是觉得,我当年带着你,愿意和你做朋友,是有目的的?”
“呵呵。”陈砚初笑了起来,“朋友?你是这么定义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同学关系?”
贺临反问:“那你觉得当时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
陈砚初看向他,卸下了伪装的面具,表情带了一丝的怨恨:“贺临,我承认开始的时候,你对我多有照顾,不过……”他顿了顿看向他:“后来,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十分失望。”
贺临问:“是因为填报志愿的事吗?”
陈砚初摇头:“不,不光如此。我曾经把你视作我最好的朋友,我也只有你一个朋友,而你却和很多人关系都挺好。”
贺临皱眉,似是难以理解他的说法:“一个人难道不可以有很多朋友吗?难道我和你做了朋友,就不能再靠近任何人?”
陈砚初道:“我不相信爱情,而友情这玩意靠不住,还是你给我上的一课。”
贺临听着这些,此时陈砚初所说的,应该是他的真实想法。
果然,和之前警方的分析一样,陈砚初因为家庭出身是自卑的,但是同时,他的内心又有强烈的自负,他把别人对他的态度,全部都归结于自己的父母,童年,与其他人的过错。甚至把正常的同学与朋友的关系在心里扭曲成了这样,变成了一种病态的依恋与偏执。
陈砚初看着他继续道:“而且后来你还错在没有理会我的劝阻,选择成为了一名警察。”
贺临想到了之前睡梦之中曾经出现过的画面,他主动提到了那次冰湖事件:“我记得,当我被人从冰湖里救出来,醒来时,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你。”他顿了顿说,“可是我还记得,把球踢向湖心的人也是你。”
这话一出,陈砚初侧头看着他:“是啊。”他语气轻松地承认了这一点,“你命好,江尚雪救了你。”
他们那时候和外班的交集也并没有那么多,贺临原本以为只有自己对江尚雪多加留意,忽然从陈砚初的口中听到了那个名字,贺临有些意外,他感觉到了陈砚初语气的波动。
贺临开口问:“你还记得他?”
第226章 31
“何止是记得, 还有那把铁锹,我记得,都记得。”陈砚初的手出现了轻微的颤抖, “那天你后来用的铁锹和你带过去的不是同一把,在放学路上我才知道,你把你最初拿的那一把铁锹, 借给江尚雪了。”
说完这些,陈砚初似笑非笑地看向面前的贺临。
贺临忍不住皱眉, 低头回想当时发生过什么, 是否有自己遗漏的细节。
陈砚初一直掩藏很好的心思忍不住露了出来, 时隔这么多年,再次提起江尚雪那个名字,他依然嫉妒到发颤,可他又不想去招惹他, 似乎每次碰上那个人,他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至于那把铁锹,贺临只看到了他回去拿, 看着他不久以后带着一把铁锹去上学,却远不知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至现在,陈砚初拥有了那么多的钱财, 想到那一幕,还是会莫名的心悸, 被一种无力感笼罩心头。
他只能不停地去做各种各样的恶事, 用人们的崇敬,用无数的金银,用一条条的生命来弥补那种无力。
他永远记得在那个冬天,在那条街上, 有个少年无助地跑回了家,去寻找一个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东西。
他在街上茫然行走,心急如焚,眼看着就要到了上学的时间,直到他看到了路上的一户人家靠墙放在院子里的铁锹。
小院子的门是虚掩着的,仿佛在向着他招手,引诱他向前。
那家人就住在距离他家的不远处,回家走那条路就会遇到,他曾经见到过那家的屋主,好像是个有小儿麻痹的老人,家里还有个年岁不大还没上学的女孩,不知道是老人的孙女还是收养的。
当时,那把铁锹就毫无防备地贴放在墙脚。
他曾经犹豫了一下是去借,还是直接拿,后来他做出了判断,他从来是不受人待见的,而且那些人凭什么要把铁锹借给他这个陌生人?他又何必去贴他们的冷屁股,换来冰冷的拒绝?
然后他想到,那位老人应该是追不上他的。
那一瞬间,恶念占据了上风。
他做出了决定,看到四下无人,就跑了进去,心跳如同鼓擂地握紧了铁锹,随后用最快的速度逃走。
就算是他自觉动作够快,脚步轻盈,还是惊动了屋子里的老人,那人一瘸一拐地追了出来。
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骂声,只能尽力往前跑,中午的街上没有什么人。
可是他却无比慌乱,后来他摔了一跤,腿磕破了,但他爬起来,还是不敢停,一直跑到气喘吁吁,衣服里都是汗。
那是他第一次偷东西,还偷的是一个残疾人的东西。
尽管只是一把并不算贵重的铁锹。
可像是印证了别人骂他的那句话,又像是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命运,还像是被一种魔咒所诅咒。
小偷的儿子,也是个偷东西的小偷。
他颤抖着拿着那把铁锹,来到了学校。
第一次的偷窃还是引起了他内心的紧张与自责。像是他灵魂之中最后一点仅存的善意在作祟。
整个一下午,他的手心一直冰冷。
他在犹豫回头用完了,还要不要给那家人送回去,可他又觉得自己没法说清偷铁锹的事。他又想着,是不是要带回家,可是家里也藏不下这么大的东西,他懒得费口舌向父母解释。
放学以后,他远远地跟着贺临,犹犹豫豫自己要不要跟上去,他想问问他,自己应该怎么办。
可他看到贺临追上了江尚雪,然后又听到了一些他们之间的只言片语。
他忽然了解到了一个真相。
原来江尚雪拿着的铁锹是贺临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