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日料不用太过麻烦的烹饪,很快几盘刺身上齐,祝小年也挺够意思,光是三十公分长的小青龙就上了六个,现挖出来的海胆黄橙橙的,和鸡蛋黄似的。
随后祝小年又叮嘱了一下服务员:“你们下去吧,把门关好,我和我朋友好久没见了,等会好好聊聊,门不开的话,无论听到什么也别进来打扰。”
服务员答应道:“好,祝您用餐愉快。”
门一关上,祝小年就用小酒瓶给贺临倒上酒。
两个人一时谁也没说话。
贺临原本挺喜欢吃日料的,可是今天他看着面前的食物,一点也吃不下。
他们就对坐着,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
过了一会,还是祝小年叹了口气道:“我好人做到底,就帮你把这件事理一理,你说吧,你都想起来什么了?”
这正是贺临今天来的目的,祝小年肯这么说,他求之不得。
贺临努力用自己残缺的大脑思考着:“现在的情况是,黎尚就是容倾,虽然我不知道他什么要改了名字来云城,但是我们现在相处得还好……”
说到这里,贺临有点心虚,排除掉他当着黎尚的面编排容倾的那几次的话……
好像每次都是因为那些事,惹的黎尚不舒服……
可他的记忆里真的缺了太多过往,就像是一张纸被烧出了大大小小的窟窿。
往日里卓越的推理能力,到了此时完全用不上。他能在杂乱的线索里抽丝剥茧,却无法在空白的记忆里查缺补漏。
贺临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那两个名字给他的印象完全不同。以至于当他意识到自己认为他们是同一个人的时候,只觉得怪诞,却又在祝小年的反应里,飞快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这很矛盾。
他至今也无法解释,为什么想到黎尚时,他的内心是牵挂的,甚至会带起一层朦胧的情意,而想到容倾这个名字时,那种奇怪的厌恶感还在,这两种感情交织在一起,盘旋在他的脑中,让他头疼。
如果他们是两个不同的人,这种情绪就再寻常不过了。可是当他们合二为一,同时出现在贺临的脑海里,一切就变得不太对劲了。
如果这时,有根烟就好了。
没有烟,贺临就又喝了一杯酒,梅子清酒清甜,却愣是让贺临喝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贺临继续想在一团乱的脑子里理出些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会忘了容倾,他调过来还换了名字,不知道是基地的要求还是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和我提起过他是容倾。我……我应该是熟悉容倾的,可是,如果不是一个梦,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把他们视为一个人……他们不应该是一个人啊……”
祝小年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了,他停了筷子,猛地抓住了贺临的衣领,把贺临一把顶在了包间的墙上。
贺临的脊背和墙壁相撞,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看着眼前的人眼眶通红,满脸的怒意,贺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在基地时,两个人在练习的时候没少交过手,祝小年打不过他。
贺临本能地想要还手,可他又想知道祝小年为什么动手,想知道他的怒意从何而来。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只是重重地抓住了祝小年的手。
祝小年知道要是动真格的,他根本就不是贺临的对手,可此时他还是死命地抓住他的衣领,使了大力,气得五官都有些扭曲:“不,贺临,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黎尚不是容队,那他应该是谁?他是谁他才会对你那么好?你以为你是什么万人迷吗?除了容队,谁还能对你掏心掏肺成这样?”
祝小年怒不可遏地瞪着眼前的贺临,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你根本就不知道容队这两年是怎么过的!他为你做了多少事,吃了多少苦,你看不见,你不知道,那你就能伤害他,就能恶意评判他?是他不想做容倾吗?还不都是因为你!”
贺临只听了这两句话就愣住了,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明明对方说的是中文,他也每个字都听得懂,可他却一头雾水。
什么叫做——做不了容倾是因为我?
自己当初是因为伤退的,这是逼不得已的无奈之举。这又和黎尚,不,或者说是容倾,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贺临的眼睛忽然睁大,脑海之中闪过了黎尚说过的话:他有一个爱人。
难道,那个人会是自己?
如果是这样……贺临想起曾经黎尚一些奇怪的反应,似乎一切都合理了起来。他茫然地看向祝小年,嘴唇张合,一时间说不出来一句话。
祝小年早就忍了许久,此时情绪完全失控,完全不顾贺临是否反应得过来,掐着他的脖领,连珠炮似的继续宣泄着:“你不是想知道那个医院的病危电话说的是谁吗?行,我今天就告诉你,是容队!他当时被那么粗一根管子插在了心口里。他当时差一点就死了!如果他没挺过来,那通电话就是他生命里的最后一通电话,当时你干嘛去了?贺临,你告诉我,当时你干嘛去了!”
伴随着最后一声质问,祝小年狠狠地将贺临的肩膀撞到了墙上。
随后祝小年后退了一步,有些颓然地呢喃:“他可是容队啊,是无所不能的容队啊……你怎么能……你怎么敢啊。”
听了这话,贺临已经顾不上肩膀处传来的痛感,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响,整个人陷入了混沌。
那个电话……他当时没有接到的电话……
贺临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他深刻体会到了祝小年的那句,如果他没挺过来……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容倾了,也没有……黎尚了。
忽然得知了这个真相。
贺临的手无力垂落下来,脑子蒙蒙的,身体没有了一丝力气,全身的血液感觉像是被抽干了。
他几乎是本能地问:“那你们的任务……”
“当然完成了!”祝小年的情绪比他还激动,泪水夺眶而出,他语无伦次道,“他和我借了一根烟才完成的指挥,你知道的,容队他最讨厌烟味……他一醒过来,看到我叫的是你的名字!”
贺临这才明白,所以酒桌上提到了这件事,黎尚才会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他只看见了黎尚醉酒后难得的失态,埋怨过他不顾惜身体,看到过他因为喝酒导致的伤病发作,欣喜于他和黎尚关系的拉进。
可他不知道,在这一切事情的背后,黎尚还背负着作为容倾的痛苦和挣扎。
在他悄悄窃喜的时候,作为容倾的黎尚又在想些什么?
看着贺临突然失魂落魄,祝小年有种解气的快感,这两年他都为了他最崇拜的容队憋着,忍着,直到今日,一口气都说了出来还尤嫌不够。
祝小年抄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杯酒,继续怒怼:“你的工资才多少?基地领导就算是你亲爹,也给不了你那么多补贴。你拿了他用命拼着才攒下的钱在云城买了大房子,过得多么心安理得。”
贺临被这句话震得说不出话来。
他是曾怀疑过自己的卡上为什么会有那么一大笔钱,可是他问了基地,基地也只是给了个模糊的答复,说是他的奖金和补偿款……
贺临抬头追问:“那这些事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祝小年咬牙切齿:“我告诉你,我怎么告诉你?容队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你说了,你已经把他忘了。容队也不让我们说,就像是当初他不让我们叫你的外号一样。可他宝贝你,我可不会宝贝你。你知道吗?贺临,我现在特想揍你一顿!”
贺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祝小年,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说:“所以,我和他,不仅仅只是队长和队员的关系。”
祝小年快被他气笑了,可看到贺临那不敢相信的眼神,他又不得不压着妒意告诉他:“容队最喜欢你,他的公寓只有你能去,出去做任务他也会护着你。他眼里除了工作,就只有你最重要了。连他身上的伤口,都是你缝的,你说你们是什么关系?同样都是队员,我连容队家客厅是什么样都没见过。”
这些话像是一根尖锐的刺,直直地扎入了贺临的前额。他睁大着双眼,却像是在一场梦境之中,整个人僵在那里,完全做不出一丝反应。
祝小年说到这里,手已经颤到不行,可他还是固执地再次抓起了贺临的衣领,仿佛这样眼前的人就能够把所有的事都想起来,记起来。
仿佛这样贺临就永远再也不会伤害到容倾。
“你还不明白吗贺临?他不是非要去云城不可。”
贺临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干涩地开口:“是……是因为我。”
祝小年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他:“不然呐?容倾这个名字在基地里要名要利,他想要什么得不到?非要去你那个破地方当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警察。你当他图什么?图你们那工资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