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这些珍贵的东西被整齐地堆放着,而它们的主人却不知所踪,生死未卜。
  方觉一边搜查,一边小声嘀咕:“二房东和我说三百一间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在做慈善,现在看起来,二百都贵。”
  他一边翻看那些考研的学习资料,一边感慨道:“这些资料堆了一墙,估计要不少钱吧?他会不会是把钱都省下来买这些资料了?”
  “很多资料不是他从书店买的。”黎尚微微俯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指了指书上的名字,几本书属于不同的人,“应该是去学校里的跳蚤市场收的,或者有可能是有人考上了研究生以后送给他的。”
  黎尚神情专注,认真地审视着每一个细节。
  床下也都堆满了杂物,有鞋盒,里面放了两三双旧鞋,鞋底磨损严重,边缘都有些毛糙。
  床外侧靠近书桌的角落还有个小的隔板,堆放着一些泡面和榨菜,都是打折款,包装都已经有些陈旧。
  眼前的场景,无一不在显示着这名失踪者生活的拮据,每一分钱都被他掰成了两半花。
  搜查得差不多了,几人开始围在一起分析。
  方觉率先开口道:“看起来这是个穷学生,生活都成问题,学习和打工又忙。他会因为什么失踪呢?”
  吴韵声也在一旁跟着分析:“这孩子长得算是清秀,可也不够漂亮到让人见色起意……别的还有什么可能性?”
  方觉忽然想起了什么,一屁股坐在床上:“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这里的邻居杀了他啊?我们等下是不是要整个楼搜一下,万一这里有个地下室什么的……”
  贺临怕被其他人听到,连忙压低了声音小声提醒他:“你韩剧看多了吧?这地方又不是考试院,哪里有那么多变态,注意你的身份,别什么都往外说。”
  方觉吐吐舌头,重新思考了一下:“那会不会是因为抑郁症什么的啊,你想啊,每天打工回来,躺在这种地方,要是我,肯定觉得天都塌了。”
  吴韵声又上下看了看,摸着下巴说道:“我们刚才进来前在楼下问了几个房客,都和连轩没有什么交流,他失踪了都没人注意到。住在这里,空间这么狭小憋屈,时间长了,和家人关系又不好,还真说不定会有心理问题?”
  看起来他们是在怀疑连轩是自杀而亡。
  贺临并不赞同这个想法:“从许老师的证词看,连轩不像是抑郁病人,没道理最苦的时候都熬过来了,苦尽甘来了却选择自我了断。”
  几人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地发散思维,唯有黎尚没有说话。
  他低着头,不厌其烦地翻开了每一本复习书,眼神专注而认真,仿佛他也要准备考个研。
  全看完了,黎尚开口道:“我觉得他是出门去了,要去的地方不近,应该会花费一段时间,但也不是远门。”
  方觉问:“黎哥,你这是怎么判断的?”
  黎尚指了指连轩的抽屉道:“他没带手机的充电器,但是旁边的那个空位,应该原来放的是手机的充电宝。证件还在,说明他没准备去旅馆过夜。也没去乘坐长途交通工具。”
  听到这里,贺临的嘴唇微抿,这么分析起来,这名叫做连轩的失踪者还是凶多吉少。
  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仔细搜查,这间小房间被他们上上下下翻了个遍,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从连轩的租住地出来,众人匆匆吃了午饭,一队人便一分为二。
  老吴带着方觉去查学校还有连轩以前的同学,贺临和黎尚去调查连轩的家。
  根据学籍记录,连轩的老家需要两个来小时的车程,算是个小长途。
  贺临体谅黎尚病刚好,没让他开车。
  贺临开着车,一直一言不发地盯着路况,黎尚坐在副驾驶一路看着窗外的风景,除了简单的交流,两人谁也没有多说什么,但他们心中明显都在想着案子的事情。
  他们在下午两点半到达了一处农家小院,那便是连轩的家。
  云城发展得不错,农村也跟着富裕起来,周围早就有不少房子改建成了几层的小楼,而连轩的家却依旧是那种砖瓦建造的平房,显得有些破旧。
  程笑衣之前帮他们打电话联系过,连轩的妈妈在家里等他们。
  连母是位四十多岁的农村女人,肤色蜡黄,身形十分细瘦,肚子却有些不正常地鼓起来,不知道是身体不好还是有孕在身。
  家中的院子里有一些新收来的玉米在晒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在帮忙剥玉米,还有一个小的五六岁的女孩在旁边玩泥巴,两个小孩穿的都是旧衣服,显得脏兮兮的。
  院子里有几只散养的鸡鸭,还有一只满身皮肤病的土狗,正趴在角落里有气无力地看着客人们。
  连轩的妈妈给了他们两个小马扎,就坐在屋檐下和他们聊着。
  黎尚坐在一旁,拿出笔记本准备记录。
  贺临开始询问具体的情况。
  女人略带口音,语速很快地说道:“孩子爸爸打工去了,老二也不在家里。连轩已经好久没回来过了,他早就不和我们联系,要不是学校打电话过来,我都不知道孩子不见了。”
  贺临开始还有些听不习惯这种当地的口音,在心里反复地琢磨了一下女人的话,这才开口问:“在之前,你们和连轩之间是因为什么争吵的?”
  女人嘟囔着,脸上满是无奈:“他和他爹的关系不好。他爹本来让他高中毕业就出来帮忙,他非要上大学,还说自己赚学费。后来大学好不容易快毕业,他又说什么想要考研究生。他爹就生气了,用笤帚打他,把孩子赶走了,逢年过节他也没回来。”
  贺临对这种观念并不是很认同:“孩子愿意读书,学习好不是好事吗?为什么他爸爸会那么生气?”
  女人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说:“这是什么年代了,还以为是老年里呢?在过去,家里出个大学生就当做宝贝疙瘩。可现在,大学生有什么好稀罕的,还不是遍地都是。”
  女人继续倒着苦水,眉头紧皱:“时代不一样了,书读够用了就行。我们村子里的人就是村子里的人,还不如早早回家老老实实种地卖卖菜。他难道还指望一路学上去打工挣钱混成城里人啊?是伺候城里人吧?那房子的价格哪里是普通人能买得起的?有钱了还不如回来把家里再盖一下。”
  说到这里,她手指着隔壁不远的一栋二层小楼,一脸羡慕道:“你看我们家的亲戚,去年刚盖的新房子,老三家的儿子学的厨师,这都工作好几年了,小孩子都会跑了。老五家的孩子学的电焊,今年回来开着新车。我家老二听话,高中就不读了,跟着他爹在外面搞钱,今年谈了个女朋友。他呢,学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到现在还没毕业,没的女人喜欢他那样的穷光蛋,婚就更别提了,孩子都不生一个,老了可怎么办?”
  女人的一番言论听起来自私又短视,只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完全不考虑孩子自己的想法,仿佛连轩只是他们生来传宗接代的工具。
  黎尚抿唇不语。
  贺临却没有反驳她,为了获取更多的线索继续顺着往下问:“那你们最后见到连轩是在什么时候?”
  女人想了想,带着口音噼里啪啦地说着:“前年的春节,他回来以后,和我们说想要考研,他爹骂他自私,只考虑自己,不想着家里,说我们养这么多年,家里出了个白眼狼。他当时同意了我们,说是先找工作看看的。后来他又回来了一次,大概是毕业那年的夏天吧。那孩子鬼迷了心窍了,说自己一定要考研究生。他爹又打了他,然后他们就断绝了父子关系。”
  黎尚在一旁认真计算着时间,连轩和家人断绝关系已经有一年多,矛盾爆发最激烈的时间点应该是他大学毕业从学校搬出去的时候。
  贺临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继续问:“连轩离开之后还有没有跟谁保持联系?他在村子里有没有什么好朋友?或者是关系近到可以投靠的亲戚?”
  女人连忙摇头,语气肯定地说:“没有,他啊,从小就看不起那些亲戚朋友,更别提村里的其他人了。”
  听见女人这么说,贺临又问:“那你呢?他断绝了关系以后,你有没有尝试和他联系过?”
  “我……我没。”女人说着用毛巾擦了擦黑黄的手,眼神有些怯生生地说,“这孩子凉薄,让我觉得陌生……他住校读了三年高中,然后又读了四年大学,他……变得让我不认识了,我说的话他不听,他说的话我也听不懂。”
  女人说到这里,开始掰着自己的指甲,脸上满是懊悔:“早知道我们就不该听当时老师的话,让他去读那个高中。老师说有奖学金还管吃住,我们才让他去念书的,结果三年以后又四年,四年以后又要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贺临不再问问题了,那女人反而反过来问他:“那我家连轩,还能找到吗?”
  询问完这些问题,贺临已经对连轩的失踪有了一定的判断,此时他却无法直截了当地跟女人说出自己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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