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栩苓生 第77节
库房的门一开一合，守在门口的侍卫停下了诧异的目光。
待门关闭后，林千羽打开了私库的暗格。
当数件展品推了出来，林栩栩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亮光，她将双眼落于林千羽的身上，脑袋也轻轻地歪到了一旁。
林千羽好似没注意到林栩栩微变的神色，只是道：“方才你从宣纸中选出的五张拍品都在这里了，若是有实物相看，可能判断出价值？”
“难。”林栩栩抬了抬眼，淡声道。
“先看看吧。”林千羽面露鼓励，明显是想让她开口。
林千羽本以为，栩栩虽然年幼过得凄苦，但后续从她身边的这几个实力相当强的暗卫，还有她对珍宝那般轻视的态度，明显也是过过极好的日子的。
可是半个钟后。
林千羽看着被标上价格的几个物品，莫名的有些怀疑人生。
要说既能被选定为珍宝阁拍卖会的拍品，那么其价值自是非凡，其中有三个被标上价格的物品价值偏高但也好在还算是中规中矩，可另外两个…
林千羽看向林栩栩，面色复杂道：“这两物可是有何瑕疵？”
“没有啊，挺不错的。”林栩栩轻轻摇头。
如果不是足够完美，当初她也不会从那么多张宣纸中选出了它们。
“既然如此，为何标价如此低？”林千羽不解。
“因为不喜欢啊。”林栩栩理所当然的回答。
她走到拍品的面前，指腹落于一个通体为金色，周身镶着花珠的杯子旁。
“金镶珠花杯虽然做工精细，上面的珍珠也是上等品质，可无论它如何精致都是用来饮茶之物，而且较比杯身上的花纹，宫内的金镶花珠杯外壁錾行龙，龙身侧为缠枝莲纹的应当更为耀眼。”
因为见过更好的，所以此物虽然完美，但在林栩栩这里开不到高价。
而且，较比这样的金杯，林栩栩还是比较喜欢瓷杯。
林栩栩说的平淡，可随着她的话落，林千羽脸上的异常神色越发的明显，最后，已是一脸诧异了。
注意到林千羽的脸色，林栩栩眨了下眼。
“怎么了吗？”
“你…”林千羽张了张嘴。
“栩栩，你是如何知道宫内的金镶花珠杯是以龙身环绕？”
“这是什么很难知道的事吗？”林栩栩反问。
金镶花珠杯，以龙相环，一般都是宫内才有，而进入库房的金镶花珠杯，若非仅是普通的花纹相绕，怕是根本就不能拿来拍卖的。
“不…不难。”林千羽轻轻摇头。
京城中，有不少人知道，可是栩栩，她过去的十六年并非在京城长大，想到这里，林千羽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道亮光。
“栩栩，曾经，你可是来过京城？”
林栩栩看向林千羽，眼眸微眨，“咦，你怎么知道？”
她被寻回来的时候，的确不是第一次进入京城。
在更早之前，她的身边总会出现一批行为有些奇怪之人，他们似是跟着她，可却又没有打算伤到她，待她向他们靠近时，他们又会快速撤离。
由于没有杀气，所以红字并未解决他们。
然而随着时间的过去，那些人总会偶尔出现在她的身边，渐渐的，她从一开始的漠视到命人调查，结果是非常让人预料不到的。
虽然知道他们不是敌人，可林栩栩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们竟是她的家人派来的。
之所以一直在她身边徘徊，便是想要确定她的身份。
手臂上的胎记是最好的证明，再加上…林栩栩曾经看过林和的画像，她的模样的确林和有七八分相似，若非林和身为男子较为阳刚，他们的长相应当是一模一样的。
外貌与胎记，再加上那个女人偶尔在发疯的时念念有词的林家。
这让林栩栩知道，原来她还是有家人的。
一开始，她对于所谓的家人其实没有什么兴趣，但大致是想到年幼时自己曾经对亲人的向往，所以她是来过京城的，并且在将军府的附近停留过。
再到后面，她对自己的行踪没有太过隐匿，任由那些人一步步靠近。
她让他们确定了她的身份，并且让他们顺利将消息带回，然后才有了后面，洛荣华前往海城接她回家。
从始至终，是她选择了回来。
如若不是，将军府的人如何能寻到她，更别说确定她的身份了。
林千羽似是也察觉到了，他看着林栩栩的目光越发的复杂，“所以栩栩，你很早之前便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并非在外漂泊的孤女，而是应当备受宠爱的将军府嫡女。
“也没多早吧，大概是三年前，阿父的人在我身边徘徊的时候。”林栩栩回答着，想到那些不太会隐匿自身气息的侍卫，林栩栩宛若提醒般晃了晃食指。
“不过那些人实在太弱了，日后要有类似的事情还是别派他们前往了，毕竟他们一身正气，行之这般事情是很容易被误杀的。”
若非没有感觉到他们身上的杀气，再加上他们身上的穿着，想来第一次出现在她身边时，便有来无回了，更别提将探到的消息带回去了。
“…”
林千羽一时不知该惊讶林栩栩竟然这么早知晓自己的身世，还是该诧异她说的侍卫很弱，因为据他所知，当时前往的那批人，可都是父亲手下数一数二的侍卫。
最后，林千羽晃了晃脑袋，决定暂且忽略后者。
他轻声道：“既然三年前便知晓了，为何…不回来？”
这件事，林千羽是疑惑的。
那三年的寻找，父亲沉溺在希望与失望中，如若栩栩能早些回来，也许父亲就不用经历那般磨人的期待了。
第118章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为何不回来？
林栩栩突然有些晃神。
她来过将军府，并且在附近徘徊了许久，一向处事果决的她面对所谓的家、所谓的家人犹豫了。
因为在那个女人身上，她觉得家人也没有多好。
可大致是心中还是期盼的，毕竟那个女人不是她真正的家人，所以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靠近，然而还未走到门口，她便看见洛荣华与林之晴相伴而出。
林之晴亲昵的挽着洛荣华的手臂，而洛荣华亦是一脸宠溺。
这样的画面多少是有些刺眼，林栩栩那时不知心中生出的异样是何等情绪，可是现在她多少知道了，应当是不理解，也是觉得不公平的。
她与林之晴相换家人，她曾经最欢喜的母亲厌她、恶她。
可是同样不是亲女的林之晴，却受着所有人的疼爱。
既然如此，他们应当也没有多么想要寻她回来，大概是因为知晓了她的存在，出于所谓的血缘关系，所以才想将她寻回。
这样的家，这样的家人，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便离开了。
思及至此，林栩栩抬眸，对视林千羽疑惑的目光。
她唇角轻轻一扯，眼眸也微微弯起，“因为那个时候不想回，所以便没有回。”
林栩栩的嗓音很平淡，答案亦是非常简单。
可是她这般毫不在意的态度让林千羽瞳孔微微一缩，欲言又止了片刻，最后还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开口道：“你可知父亲当时为了寻你，费了多少心思…”
“知道。”林栩栩点头。
持续三年的寻找，她皆知晓。
如若不是那三年，她应当是不会回来此处的。
看着林千羽一言难尽的神色，林栩栩又是一笑，“为何要用这般神色看我，难道我有做错什么吗？”
“不是。”林千羽摇着头，将暗格的通道关上了。
五件珍宝已经看完，林千羽又带着林栩栩看了其它的，如他先前所想，在定价方面林栩栩虽然不是很擅长，但对于这些东西的好坏，她是一眼就看出了。
走出私库后，林千羽偏过头看向林栩栩，温和的说道：“栩栩，待过些时日，次兄再仔细的交予你何为定价。”
“好。”林栩栩轻轻颔首。
林千羽今日邀林栩栩出府的主要事情已经完成，并且还了解了一些以往曾经从不知晓的事。
他的脑海中，一下是浮现栩栩待母亲的果决，一下又浮现栩栩明明早就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可是却让父亲苦苦寻了三年。
若说前者，母亲数次的处事不公让栩栩凉了心。
可是后者呢，那个时候他们并不认识对方，栩栩为何要这般。
到此，饶是经常与栩栩相处，可林千羽始终搞不清栩栩到底是怎么想的。
回府的路程，林栩栩是独自一人的，因为距离没有多远，所以她准备走回去，然而在经过一家茶馆时，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让她停住了脚步。
“林栩栩。”
林栩栩偏过头，看向旁边的茶馆。
“林栩栩，好久不见。”郑怀玉身着素衣，一头墨发仅用一条绊头带子扎之。
郑怀玉一张素净的脸上没有了以往笑脸，也没有刚开始因为误会林栩栩是外室的嘲意，此刻她的一张脸上，满是平淡。
乍得一看，倒是和林栩栩的平日里的神色有些相似。
林栩栩看着郑怀玉，想着她曾分享的美味糕点，轻轻地唔了一声后，走到了郑怀玉的对面坐下。
郑怀玉见她坐下，面不改色的添茶。
林栩栩垂眸，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杯子轻轻地动了动鼻子，并未端起来喝。
“没毒的。”郑怀玉见状，苍白的唇轻扯了下。
“不香。”
林栩栩的一句‘不香’让郑怀玉唇角再次扯动，她觉得这不过是林栩栩的借口，但她既怕自己下毒，那么…
郑怀玉缓慢的抬起了头，眼尾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