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穿着龙袍穿越了! 第158节

  但郑玄此刻,虽没像是卢、荀等人一般,被董卓裹挟着带到长安去,却也没在离洛阳太近的位置,而是在遥远的青州。
  从去年稀里糊涂地当上皇帝,到现在重回洛阳,刘秉几乎没得过一日的歇息,一直在整顿洛阳和其周边各州的秩序,同时提防着董卓有所动作,哪有空管到冀州以东的青州去?
  就连冀州,也是因刘表对韩馥的“速战速决”,才从名义上归属于他的。那青州,是真分不出多余的心力来。
  有人会说,既然他是皇帝,为何不修书一封,送到青州,延请郑玄入朝呢?
  可要知道,就在三年之前,因先帝的授意,朝廷的三公分别向郑玄发出过一份邀请,都以失败告终,刘秉自认,自己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让关起门来钻研风水易理、经学典籍的大家出门来洛。
  这位郑玄先生,如今也已是六十四岁的高龄了,以古代的平均年龄看,绝对能称得上是长寿,那谁又能保证,把他从青州接到洛阳,谁知道在半路会不会出什么事?
  最重要的是,青州现在,还真是乱成一锅粥了!
  刘秉看着手中这份由张燕送来的奏报,只觉头更疼了!
  倒不是因为奏报之上的字。
  张燕时隔数月才送回这封信,似乎也颇有一番“非复河内张燕”的想法,比起不告而别后向陛下请罪的那封,这次的信上,不仅空白和打叉少了许多,在言辞达意上也比之前进步了许多。
  而是因为这信上的内容。
  正好司马懿来向他汇报重建太学的进度,刘秉就把这封信递到了他的面前,“来看看,现在该当如何处理?”
  司马懿接过了信来,就见张燕在信中写道。他和杜长等人来到冀青交界之地,很快就见到了驻扎在此地的管亥,也在随后见到了驻扎在青州的张饶。
  这两人都有不少黄巾士卒随从,对于张燕的突兀到访虽有疑惑和警惕,但对他的重视远不如想象中的重要。杜长从中说和,讲起在司隶的所见所闻,也让管亥等人将信将疑,怀疑杜长并非有感而发,而是拿了朝廷的好处,来收服他们。
  若是换成一年前,张燕这会儿听到这种质疑的话,早就急脾气爆发,转头喊上人来和管亥打架了。但现在他自知自己辞行突然,不干出一番成果就回来,必定要给陛下惹来麻烦,还得换一种方式来解决问题。
  于是他和管亥打赌,且看看邻近的冀州在因陛下下诏、改换了州牧之后,到底能否局面焕然,百姓安居。
  可那刘表又不是个神仙,没个三五月在,哪有什么焕然一新的说法,必须等上一等,才能看到换了冀州牧后的效果。
  但谁知道,这一等,就等出了问题来。
  青州有个郡,叫做北海国,北海国的国相叫做孔融。这人年轻的时候就因让梨而出名,还因党锢之祸中窝藏名士,名声更为响亮。到了成年后被朝廷征辟,还一度做过虎贲中郎将这样的要职,不过在董卓入京后,和袁绍的情况有些相似,被安排到了北海国这偏远之地。
  孔融的实力算不得强,虽是当过北军中侯、虎贲中郎将,也并不擅长军事,所以当袁绍起兵赶赴兖州、与曹操会合的时候,孔融并没有动。
  他在做什么呢?他在北海建学校、举贤才、表儒术,以及,和流窜在附近的黄巾军为敌,集结百姓重设城邑。
  当然,战绩是没有战绩的,还被张饶打败了一次,闷头回去继续修学校了。
  因大儒郑玄也在北海,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孔融的座上贵宾,正是文化氛围熏陶全境啊……
  然后就出问题了。
  出了个大问题!
  以孔融的性子,先前败给张饶,并不会让他气馁,反而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是来到北海不久,做出的准备还不足够,迟早又有一战。
  偏偏此时,张饶和管亥还因张燕的劝说,暂时偃旗息鼓,又为了压住黄巾免生动乱,张燕掉头前往冀州,向刘表借粮去了。
  这孔融又哪知张燕他们的赌约,一看此情景,还以为张饶虽然胜过了他,其实也没讨得什么好处,这不就暴露了色厉内荏的本质了吗?
  张燕人还在冀州呢,就收到了这见鬼的坏消息。
  孔融举兵征讨管亥张饶,反而被管亥大怒之下,围困在了城中。
  郑玄的长子郑益恩,在孔融到任之后就被举为孝廉,此刻眼见孔融有难,怎可袖手旁观,直接带人来援,若不是杜长反应机灵,瞧出了他的身份有异,他险些就要死在乱军之中。
  总之,先前的和平顿时变成了泡影。
  张燕和刘表,从某种意义上,可能正在因同病相怜而抱头痛哭。
  天下蠢人,何其之多!
  第110章 (一更)
  自诩聪明的蠢人,更是天大的祸害。
  ……
  “好一个愚蠢的孔融!”
  司马懿还正在往下看呢,就听到了陛下盛怒之下的一句拍案大骂。
  他抬头,就见陛下年轻的脸上阴云密布,一向让人觉得和善包容的眉眼间,也蛰伏着喷薄欲出的怒火。
  他此前没在陛下的面前,竟不知陛下此刻的怒火,和先前袁绍谋逆劫走荥阳王的时候相比,到底孰轻孰重。
  但好像,只比惊闻董卓放火焚烧洛阳城的时候,稍弱一筹而已。
  真的只差一筹。
  可这也真不能怪陛下表现过激。
  按照张燕所说,原本他都已暂时说动了管亥等人,等着看冀州重新归于陛下治理后的变化,或许就能在刘表治理冀州有成后,兵不血刃地收服冀青二州黄巾,收复这以万为计的乱党。
  偏偏孔融突然发兵讨伐,打破了原本平静的局面。只怕管亥都要以为,是张燕与孔融密谋,一个稳住他,一个偷袭他了!
  此刻乱起,朝廷又要多花费多少时间,多少人力来平息此事?
  那一众黄巾又还能否顺利归降?
  “前有韩馥,后有孔融,这些人自诩名士,世人追捧,可朕怎么就看不到他们为朝廷为百姓做出多少贡献,只见他们做出这样的蠢事!”
  “名士名士!别人夸得多了,他是不是真觉得自己幼年让梨,少时藏人,就能成一方豪俊,只要胸怀大志,就必定能成,以为他举兵耀武,就必定有万人随行,一呼百应?”
  “甚至韩馥都比孔融多几分本事,起码他知道,该不动兵的时候就不动兵,也总好过……”
  “陛下息怒!”司马懿连忙上前两步,“孔文举……不,孔融此人,张将军信末,冀州牧已有定论,便是朝廷即刻出兵讨伐,也是师出有名。陛下不必为了这样的人大动肝火。”
  “若这只是孔融被困,我也不必这么生气了。”
  刘秉在身侧捏紧了拳头,勉力压制着心中的勃然怒火。
  司马懿不提到刘表的补充两句也就算了,这一提,更是让人对孔融的行径叹为观止。
  刘表在信中为张燕补充了两句,说观孔融早年所为,他被管亥围困后可能支撑不了多久。
  此人崇尚清谈,于是往来甚秘的人中,不乏轻佻者,那么由他选出的官员,可能也大多是这样的人。他虽对学识渊博的大儒多有敬重,但其实极少向长者请教国事,想来在北海朱虚县的城防上也是如此。陛下当速做决断。
  翻译过来就是,孔融他能说但不能做,守不住城的,陛下要救还是要如何,都该早一些给出个答案。
  刘表是冀州牧又不是青州牧,就算和张燕此刻深有同感,也必然不会在对孔融的评价上夸大其词,这应当是一句客观的点评。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坐在北海国国相,等同于是一郡太守的位置上,而在此事发生前,居然没人觉得其中有问题,不曾向已日渐稳定的朝廷提出异议,认为应该更换孔融的位置,这才是最让刘秉觉得生气的地方。
  也又一次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了他,皇帝不好当,一个原本趋于崩溃的朝代的皇帝更不好做!
  他已有了汉室君主的正统之名,却依然无法阻止,有些已日趋根深蒂固的陋习,依然在发挥着它的作用,那些本因随同腐朽朝代一并埋葬的人,还得到了喘息之机。
  山河日下,不是夺回洛阳,平定凉州荆州就够了的。
  “朕气的是,从董卓乱政到如今,朕借黑山军扶持重回洛阳,还不足以让人知道,评判官员,该先看他是一位名士,还是一个真正的好官。是原本能日趋稳固的信任,只需要有些人轻轻动手就能推倒。是荆州喜讯传来,我们本可以休养生息到秋日,就能向关中进军,征讨董卓,却被这北海一事又牵绊住了手脚!”
  “青州百姓何辜,要受孔融与管亥相争之苦?关中百姓何辜,要仍为董卓所辖,不知明日死生。天下百姓又何辜!”
  孔融!好一个谦逊让梨的北海孔融!
  司马懿抬眼就见,陛下的脸色愈冷,在那张本就更有帝王威严的脸上,现在还多了一抹肃杀之气。
  他连忙答道:“这孔融本就是在董卓废立之后接下的朝廷委任,陛下不必将其过错看得太重,朝廷即刻出兵讨伐,既可解了北海之围,又可令管亥等人知晓,朝廷并不与孔融同流合污。”
  “你是说,与青州黄巾合兵一处,攻破北海诸县?”刘秉眼神一凛,忽然在考虑,是不是还应该再给司马懿增加一些道德课程。
  “正是。”
  “但朕以为不妥!”
  司马懿一愣。
  刘秉沉声开口:“黑山军虽是黄巾出身,但已接受了先帝的招安,从名义上来说是官兵,又有救驾护持之功,乃是朕的元从功臣,可青州黄巾呢?他们盘桓于青冀之间,其中固然有因生计而被迫从贼之人,却也不乏有流寇匪徒聚众于黄巾之中,以抢掠烧杀为生。一旦一州之中的粮草匮乏,便转战他处,依靠地利,游走于冀青徐兖四州之间。朝廷与之贸然合兵,往后要如何整顿军纪,如何镇压各州匪患?”
  今时今日,已与刚刚在河内起兵时不同了。
  朝廷的秩序、礼仪、法度,都在逐一恢复,怎能再以草莽的方式处理争端?
  青州黄巾从选择了观望开始,也意味着他们是一支没那么容易安分的军队。
  他们还不是自己人!
  “再说孔融,他与韩馥的情况又有不同。朝廷派遣刘景升出使冀州,意外发现了韩馥的谋逆之举,将其包围拿下,迫使其畏罪自尽,是说得通的。那么既有韩馥之事,是否早该查验天下诸州有无谋逆之人?北海与冀州相距不远,此前为何不查?”
  “若是今日定韩馥为谋逆,明日称孔融非我之臣,后日,是不是就该交州益州幽州人人自危了?朕未能及时撤去孔融官职,是朕的错,认就认了,不能与韩馥之事一概而论!”
  不能把事情做得这么简单粗暴的。
  到了需要讨伐的时候,才说他是另一个朝廷的臣子,对自己来说是叛逆,那么,其他正在观望之中,本可以在剿灭董卓后顺理成章收回的地方,会怎么想?
  司马懿聪明,未必想不到这一点,但他说出的是一条对当下来说最省力的路,而不是在刘秉看来,真正用于重塑秩序的大路。
  “仲达,再想一想,再给朕一个答案。”
  刘秉的指尖一下一下地轻叩着桌案,心中的烦躁溢于言表。
  但这一下又一下,好像也是叩击在司马懿的心口,让他心头一震后,极力从另外一条路往回拐,试图思量出另一个方向的前路。
  “臣……可否这样认为?陛下需要让人知道,北海从来都是您承认的治下,孔融也是您的臣子,但他是一个不合格的臣子,您认为没有尽早革除孔融的官职,是您的过错,而不是他在青州谋逆、未及察觉。甚至,最好能借此,打消一部分旁观之人的疑虑。张将军与孔融之间,就管亥之事其实少了一份沟通,但罪不在张将军,而在无诏擅自出兵的孔融。至于围困青州的黄巾,既要用,也不能轻易将其招安收归,否则迟早变生肘腋。”
  “是。”
  “那臣以为,该当即刻下令,派使者持天子剑为信物,调幽州公孙瓒,前去坐镇青州!”
  司马懿振振有词,依照着陛下给出的底线,说出了自己的答案,也是一个,刘秉还真没在第一时间想到的答案。
  “公孙瓒?”
  “正是!”司马懿解释道,“普天之天,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以陛下所言,这公孙瓒虽于幽州领将军位,但并未入朝支援陛下,不是因他欲认关中朝廷为主,而是因边地有乌桓动乱,边军不可擅动!但此刻冀州正值更换州牧后的重建之时,分不出多少兵力支援青州,就算能分出来,也难以对管亥的黄巾军形成压制,那就不得不调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来援!”
  “这位持天子剑为信物的使臣,需居中主持,在解北海之围后,历数孔融之过,尊奉圣意,将其革职查办,也需让公孙瓒知道,他能得此出兵机会,不是因为朝廷只能依靠于他,而是要给他,甚至是给更多像他这样的人一个台阶走下来!让他们知道,陛下宽厚仁善,却不是放任自流、无为而治的君王。”
  公孙瓒,就是最好的出兵人选。
  司马懿说到这里,又忽然叩首道:“请陛下恕罪,这个出使的重任,臣不敢,也不能争。”
  他这一跪,刚刚还有些严肃的气氛,顿时消弭了几分。
  刘秉忍不住笑道:“仲达啊,你这是在怕什么?”
  “怕臣去劝公孙将军,他以为朝廷在用另一种方式拿他开玩笑。”司马懿低着头,郁闷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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