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穿着龙袍穿越了! 第140节
就听那士卒苦着脸答道:“这是陛下的意思,说让我们评定一番如今在朝任职的诸位将领,选出一位最末流的,近来朝廷要牧鸭治蝗,就由这位将军先去训鸭,把鸭军治好了,再来治人。这……这不是让我们得罪人吗?”
这话一出,边上立刻横插出了个声音:“瞎说什么话呢,陛下不都说了,正好借此让我们熟悉各位将军的名字如何书写而已。反正又不对这投票记名,谁知道我们填的是谁。”
“按照陛下的说法,这是让各位将军都不可松懈,也绝不可苛待士卒,否则就先去好好磨炼一番,再来图谋上进。”
先前的士卒顿时翻了个白眼:“你说话说得好听,怎么不见你把这名字给填写出来?”
那人立时哑火了:“……这不是,这不是觉得填谁都不合适吗?”
“你看,张燕将军虽然擅离职守,瞒着陛下跑到冀州去了,但听说他是为了协助陛下收编冀州青州黄巾,免得冀州刚没了那个糟心的州牧,又因流民惹来动乱。这有什么错!陛下都说他没错了。就算真要责罚,也得是他夸下海口,事情却没办成再说吧。”
“孙轻将军虽没什么战功在身,但光是他有找回玉玺之功,和护持陛下杀回洛阳的战功,就该当坐在前列。”
“吕将军、段将军他们正在凉州征战,刘关张孙几位将军,都在荆州与宗贼作战,谁敢说他们是末流?”
“那曹将军虽曾被董卓的兵马困在虎牢关外,但如今作战于函谷关,已是一雪前耻了。总不能写他吧?”
“就算是白波贼出身的徐晃将军,随侍陛下左右的赵云将军,也都有战功傍身呢,也一向对麾下士卒甚好,填了都觉心中不安。”
“……”
士卒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是哀声叹气,可听在新入洛阳的陈纪陈群父子耳中,却简直像是毫不吝惜言辞地夸赞着陛下军中的风气。
陈群唏嘘感慨:“所谓上行下效,莫过于此啊。”
这趟洛阳之行,他们真是来对了,或许都该说,是来得太晚了!
就该在陛下抵达洛阳前,便来到陛下的身边。
不过他这话刚刚出口,就被士卒给打断了,“二位先生,你们明白得多,还是陛下下诏请来的,能否为我们出个主意?”
陈纪见陈群也向他投来了一个求救的目光,便开口答道:“我猜陛下此举,只为匡正军纪,警醒各方将领不可贪墨士卒所得,不可克扣士卒粮草,不可在军中滥用私刑等等,也乐于见到,由你等士卒自下而上,监督将领,也未必是真要让明明有其他地方可去的将军,回到洛阳来养鸭子。”
“先生的意思是……?”
“这将军之称可大可小啊,上至将领,下至队正,都可算在其中,甚至早年间为武将官职,现在因朝廷百废待兴,暂且屈居文职的,也可作数。难道这军中就找不出一个于陛下无功,甚至行军中犯了过错的人吗?”陈纪摸了摸胡子,觉得恐怕陛下将这个票选抛出来的时候都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一个人人纠结的场面。
那就只能放低标准了,直接拿低级军官补上吧。说不定牧鸭,也能养出个能人呢?
陈纪刚想到这里,就见一枚竹片送到了他的面前,随后,他就对上了士卒发亮的眼睛:“先生,求教一下,袁绍二字该如何写?”
曾为司隶校尉,如今看管粮仓的袁绍,岂不就是陈纪说的先为武将后为文官,还对陛下没有功劳可言的人?
好哇,他们终于找到应该投谁了!
这下也不用遗憾会连累某位将军了。
……
而此时的袁绍只觉背后一阵凉意,却不曾想到危险的来路,只因,他面前的种种,也同样让他浑身发冷,仿佛于春日,也置身在冰窟之中。
在他的面前,摆放着三份文书。
一份,是因他的亲卫寻索道人史子眇被焚毁的住所,找到了他早年间一位僮仆的线索,于是一路追寻过去,问来了些东西,记录在信中,送到了他的面前。
那史子眇早年间得蒙先帝看重,将皇子刘辩寄养在了他这里,以避开宫中皇子早夭的厄运,而这位皇子是谁,不必有所怀疑。
按照那僮仆所说,皇子刘辩的鼻翼有一点小痣,袁绍记得清楚,这个特征,只存在于现在的荥阳王身上,不在陛下身上!
一份,是许攸送来的书信,说袁术在黑山军中问询得知,陛下在军中时,甚少亲自书写文字,就连最开始送给卢公的书信,也是由军中文士代笔而成的。
偏偏陛下出口成章,谁也不会怀疑,他有任何的问题,只觉这才是皇室子弟应有的素养。
可是……
在袁绍的面前,有了第三份文书。
那是刚刚登基的刘辩向车骑将军何苗颁发的一道诏书,是一封少有的由陛下亲自提笔誊抄的诏书,也因其涉及外戚封侯之事,被妥善地保存了下来,虽经历了洛阳大火,仍旧完好无损!
何苗早在董卓入京之前,就被部将乱刀砍死,以至于从未有人再想过搜索他的府邸,从中得到些什么。
不,应该说,原本也不该有人如袁绍一般,搜索何苗的府邸,只为了找到一份“陛下”的亲笔书信!
他找到了,也看到了。
这亲笔书信上的字迹,和荥阳王绘制官员朝服图纸之上的批注,一模一样。
这是为何呢?
袁绍闭上了眼睛,心中的惊涛骇浪,说不出是掀起得更为激烈,还是忽然间,因为得到了答案,而恢复了平静。
他从来就没有记错陛下的脸,如今皇位之上的,也不是真正的汉家天子!
第96章 (一更)
可这个结论,在此时得出,到底有什么用啊。
姑且不说,他接受了来自刘秉的“惩罚”,就是认可了他那“陛下”的身份,就说如今好了。经由河内河东短暂的大疫爆发一事,陛下这果断而有效的处理,已让司隶百姓更为确信,他就是天命所归,大汉真正的君王。
哪怕还有董卓在关中宣告世上另有一位皇帝,除非凉州战局有所反转,不然,董卓被围剿落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就连刘辩,被他找来的种种证据证明是真正天子的人,都已经认可了刘秉的皇帝身份。
那么袁绍没能在对方立足未稳的时候,揭穿对方的真假,就已经失去了那个最好的机会。
从理智上,袁绍很清楚,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对眼前的一切装聋作哑,甚至是把这些所谓的证据,都给直接消除,权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可当他的目光重新落在眼前这三份文书之上时,他心中又还酝酿着另外的情绪。
他困惑!不知为何有人能如此顺利地顶替皇帝的身份。
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受困此地,眼看已错过了立功升迁的机会,从四世三公之后的名门天骄,变成了此刻在尘埃中翻滚的人。
他也恐惧!
刘秉的身份是真的有问题,这就意味着,他之前对自己前途的猜测,不仅是真的,还有可能因为他知道得太多,迟早招来杀身之祸!
那不仅仅事涉权力之争,也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文书之上的墨字,夹带着骇人听闻的消息,难以避免地随着袁绍此刻的头晕目眩,而在他的眼前旋转,跳动,压得人眼前钝钝作痛,仿佛是一把把乌黑的刀,迫使他尽早做出决断。
偏偏四面无路可走,就连那个讨人厌烦的兄弟,都因身在凉州而不在他的眼前,让他无从将此事告知。
此刻的辛酸苦楚,竟只有他一人得知。
……
而在洛阳的另一处,便没有这样的困扰,只有正要大展拳脚的振奋。
沮授一向沉稳,却在自河内折返洛阳后,常觉陛下说出的那一句句话仍回荡在他的耳边,不仅让他夜来提笔,凭借着记忆力,逐字写了下来,还觉光是如此,不足以报陛下的知遇之恩,必得将这新立法典之事好好办成。
此前荀彧向陛下建议,在官员不足时简化官职,只保留四个部分的职权,其中就包括了断案执法,但抵达洛阳的众多士人中有此事相关经验的,可以说是少之又少,也只能先由一部分小吏处断洛阳邻里之间的官司。
如今,才算是真要将其提上正轨。
郭图,陈纪陈群父子以及钟繇陆续抵达洛阳,也凑齐了沮授向陛下建议召集的几位律法人才。
沮授坐于上首,心知在座几位既是出自名门,自有一份傲气,而他背负陛下的嘱托授意而来,也绝不能叫其他几位夺了居中主导的位置。
从年纪最轻的陈群看来,这位昔为河北骑都尉的沮公满面肃然,冷声向他们当先宣告了陛下的几条制定律法中必须遵从的铁律。
“此次新律变革,是在《九章律》的基础上增减改动,原本缺少的罪名,此次务必补齐,不赦的大罪单独列出。”
“法典之中,不仅要有罪名和其判定的依据,还应有大汉的其他政令制度,考核官员的依据,以及各部的工作章程。”
陈群微不可闻地抽了一口气。
光从这里就不难听从,此番的工作量着实不小。
可也正是不小,才让他愈发精神振作,意识到,自己和父亲虽然晚来了朝廷一步,但当真赶上了个好时候,因正值陛下的用人之时,混到了一个绝好的位置。
但当沮授再度开口的时候,陈群才意识到,原来他对这工作沉重的认知,还只有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已。
“陛下的意思,此番制定的法度,既是新法,便要适宜于向各州郡推行,让百姓知晓,还不止要他们知道,何罪该判何刑,更应知道,律令执行严苛的内在,仍是为了让百姓知晓仁义礼智信的道理。因此,在律令议定之后,还需对其逐字逐句进行注释,更有甚者,应当以实际的断案为例,补注在后,名为疏议。”
跟百姓说那一长串的犯罪名目和惩处条目,他们是不一定看得懂记得住的,但若能用实际的案子来做个备注说明,就清楚得多了。
可这样一来,对这些制定律法的人来说,寻找过往卷宗,将合适的拣选出来,充当说明,简直是个令人眼前一黑的浩大工程。
洛阳的刑狱卷宗已被烧毁,这些东西都只能从地方抽调……光是一想,就觉棘手难办。
但在场几人都非庸才,听得懂陛下的意思。
既要写得出令人信服的疏议注释,这些律法条文,就一定要足够有理有据!
否则,如何能够服众,用来教化那些需要补充说明才能理解法律条文的人呢?
沮授又道:“此外,陛下还有两句话,希望我等务必在办事时牢牢记住。”
“其一,天下动乱,户籍、土地、赋税、婚姻的律法,必须当先划定,不可轻率,与农耕、畜牧、仓储、均输方面有关的律法,位列其次。”
“其二,昔时因先帝敛财无度,以缣绢赎罪之事,已变得过于混乱,如今重定律法,这赎刑之事,从适用的罪名到罪人身份,都务必谨慎规定。朝廷确是缺钱缺粮之时,但不可胡乱定律,收受钱财,以至于人人不将法令当一回事。大恶,不仅不可赦,更不可赎。”
陈纪人虽年迈,却是主张重设肉刑,以让世人敬畏法令的激进派,一听这话,当即点头称是:“该当如此,该当如此!”
以财赎罪之事,自商周之时便有,所谓古往今来,已成惯例。朝廷要统治万民,要充盈国库,或多或少需要依托此道。
可先帝在位时,连官职爵位都可以随意买卖,三公这样的国家栋梁之位都挂出来明码标价,这以钱财赎罪,自然也开办得如火如荼。
如今陛下要重新议定律法,这个已被凿开的窟窿,必须即刻填补回来。
虽说儿子不便于议论父亲,但买了太尉官职的崔烈还被儿子嫌弃,说出“小杖则受,大杖则走”这样的话,毫不给当爹的面子,那先帝被陛下这位明君谴责两句,又有什么问题?
大罪不赦不赎,才能让因洛阳动荡而陷入混乱的天下秩序,以最快的速度恢复过来。
陛下的这两条底线,都很有必要!
陈纪不怕陛下不懂法,将一堆事务推到他们的头上,只怕陛下乱指挥。
沮授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便是律法之中与诈伪有关的规定,在战时稍稍放宽一些。这也是陛下的意思。说是荆州那边用于说服蒯氏听令,协助争夺荆州时,陛下派去的朝臣有些不合太平律令的举动。”
在座众人彼此看了看,总觉得沮授这话说的,似乎还另有未尽之言。但见他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也就各自点头,示意对此了然。
“最后,律法用词,尽量减少生僻字的使用,免得法令传播困难。但若势在必行,以言辞达意为先,不必非要遵从这一条。”
沮授朝着众人颔首示意:“接下来的事情,就有劳诸位了。”
因临近洛阳各州的卷宗,仍在向此地运来的路上,这支临时成立的立法队伍并不能即刻开工,而是先各自在洛阳寻一落脚之地住下,自明日起,摸索这新律的成书框架。
更准确地说,是因陈纪和陈群到得最迟,由人接待他们前往预留出的宅邸。
陈群和这带路的人攀谈了两句,才愕然得知,此人竟不是个简单的领路随从,而是陛下委任的城门校尉,因往来于河内与洛阳之间传讯,才恰好不在陛下的身边,而身在此地。
又因某种缘故,自告奋勇地来给陈纪父子领路。